第20章 Chapter 20

“欢迎光临!”

街道的灯光透过木头窗棂,流淌在小小的拉面店内。屋檐下悬挂的风铃,轻轻摇摆着,吟唱夜的乐章。拉面馆的门口,一个腰间系着白色围裙的三十出头的男子拿着水桶往四周泼水除尘,抬眼望着愈来愈靠近自己的两个身影,微笑着招呼一句。

“里面还有位置么?”

“有啊,快请进!”男子说着,轻轻拉开推拉式的木门,“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就好。”

“哇哦!”瞥一眼店内的布局,优作低低惊叫一声。

狭窄的拉面馆只有几张长木桌和几把圆椅,一个男孩坐在其中一把圆椅上吸溜吸溜吸着拉面,一脸幸福的满足;坐在他身边的父亲托着下巴,宠溺地看着儿子。开水翻涌的锅前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女子,闻见客人的脚步声扭过头去亲切地笑笑。她右手边是个小小的过道,再里面的几个小包间是典型的日式风格,铺着沁着草木芬芳的榻榻米,榻榻米上摆放着低矮的小木桌。纸灯笼透出温暖的橘色灯光,朦胧包间内的一切。

“吃什么好呢?”轻轻嘟囔一句,新一有些为难地看着菜单价目表,“你只带了这么点钱……”

“老子只有这么点钱!”没好气地瞪一眼新一,优作手插口袋,掏出皱巴巴的纸币,“可是你提出要吃拉面的,要不是你,我干脆不吃了。”

“……算了,我也不吃了。”低下头沉默片刻,新一转向推拉门,“陪你一起饿着算了……我带回来一个小蛋糕,回去分着吃好了。”

“不行,我已经没力气走回家了。你动作快点,看上什么拉面就赶紧点了!我饿死了。”优作在离推拉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木桌上,懒懒地看着新一。

“那就芥麦面吧!点两碗?”

“难道还一碗么?不饿的情况下我一个人都能吃一大半了好不好?”甩一个无奈的眼神给新一,优作满是无奈,“两碗啦两碗,省钱也不是这么省的啦!”

站在滚着热浪的锅前的女子静静地望着优作和新一,抿了抿唇;先前在门口泼水除尘的男子走进店内,零星地听到他们的谈话,不由得多看了优作一眼,随后走到女子身边,拿起洁白的毛巾擦拭着饮料的杯子。透过玻璃杯他瞅见新一的面容,微微勾起嘴角望着他。

“两碗芥麦面是吧?我知道了。”女子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却因温柔,带着独特的魅力,“亲爱的,你先去上点小菜。”

“呃,不用不用,只是面条就可以了。我没钱付那些腌海鲜,海藻沙拉什么的……”眼看着男子应了一声,就要去拿小瓷碟,新一连忙道。

“那东西本来就不值几个钱。今天我心情好,免费送你。”女子微微一笑,哼起了小曲,似乎借此向新一表明她的心情真的不错。

“……”怔怔的看着哼着日本民谣,背对着他忙碌的老板娘,新一轻轻皱了皱眉,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轻轻开口,“谢谢……”

“我的天,这是什么啊?!”

优作一脸惊恐地瞪着面前瓷碟,半晌不敢下筷子。

白色小瓷碟里有很多圆圆的豆子大小的颗粒物,周身附着着褐色的黏丝。凑上前去嗅一嗅,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鼻而来,他捏着鼻子,抗拒般地把头扭到一边。

“纳豆啊!尝尝看。”

“看着就倒胃口。”优作依旧一脸抗拒,死死捏着鼻子,“把!它!端!走!”

“真是的,你是不是日本人啊?”新一小声嘟囔着,用筷子搅拌着白色瓷碟中的纳豆,想到了什么,抬眼看着优作,“嘿,你不会没吃过吧?”

“听过,但是真的没吃过。”优作握着筷子的手举在空中,半天都不下去,“藤野那家伙不爱,母亲和黑羽叔叔在法国也多是吃法国菜,不是日式料理。”

“既然决定回到日本,就尝试一下啦!营养价值很高的!”新一笑着用筷子夹起一粒豆子,准备往优作嘴里送。

“别别别,我自己来。”优作万分忐忑地咽了一口吐沫,夹起一颗纳豆往嘴里送,紧皱的眉微微舒展开,“味道还行,可是看上去实在是……”

“那你就闭着眼吃。”新一眯起眼笑笑,从另一个瓷碟里夹起碧绿爽口的海藻丝,“——味道真棒!”

热气腾腾的芥麦面随后被端了上来。顺滑筋道的芥麦面浸没在浓郁的白色汤汁里,汤面上飘着翠绿的点点葱花。碗边一侧满满的全是切成薄片的叉烧,盖住下面的鸡蛋。

“这真的是一碗的量?好多啊!”优作疑惑地挑起面条,询问把面碗端上来的女子。

“这才叫实惠嘛!我们店平时客人很多的呢!”女子竖起食指,轻笑一声,“请慢用哦!”

“总觉得不大像一份的量啊……料那么足。”优作很慢很慢地吸着面条,尽量不发出声音,新一偏过头看着他,笑出声来。

“在日本吃拉面发出声音别人不会介意的啦,相反,人家会很开心,因为这表明拉面很好吃。”

“诶?是么?”优作诧异地,“你们日本人还真是奇怪。”

“说得好像你不是日本人似的。”

“啊啊,这个……”优作挠了挠面颊,“唉,其实法国人的用餐礼节也很奇怪啦!比如吃饭时两手放桌上但是手肘绝对不能在桌上,吃沙拉用叉子不用刀,奶酪直接干吃……”

“干吃?不是夹在面包里么?”

“不是。——至少法国人不是这么吃的。”用力吸着拉面,优作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排骨熬出的浓郁的汤汁在口腔中弥漫开来。

“唔。”新一挑起面,在筷子上卷了几圈,送进嘴里,“——对了对了!”

“嗯?”

“在杂志上连载的小说反响不错哦!你住院那阵子总编辑打电话来过的,说期待后续。”

“哈,过了编辑那一关还要过读者那一关呢!”优作苦笑着,将腌鲜贝扔进嘴里细细咀嚼着,“有时候读者可不吃你那一套。”

“日子会好起来的,就像暴风雨终会过去的。”

“是啊……”优作轻轻喃喃,“天肯定会放晴的吧!”

“呦,今天心情真的很不错嘛!”

“嘿嘿,今天收入很不错啊!而且,你忘了今天是我们结婚5周年纪念日了么亲爱的?”女子娇嗔地望着提起茶壶给自己倒水的男子。

“哎呦,你不提我都忙忘了。”

“你啊,你这脑子,根本就记不住东西!”女子略显粗糙的手指轻点丈夫的脑袋,后者温柔地一笑,望着她。

“还真像我们呢!胸怀着梦想,没什么钱,却敢来东京开拉面馆。”

“记得呢,当时你还被你父亲骂了呢。”

“不过,若是连想都不敢想,失去了希望,人这一辈子,活着还有意义么?”男子浅浅勾起嘴角,“那孩子,日后一定会成功的,比我们还成功。我看人从不会看走眼。”望着优作离去的背影,男子笑着加了一句。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屋檐下的风铃轻轻晃动着,奏出悦耳的脆响。

“起风了……梦想之帆,也该升起了吧?”女子亲昵地搂着男子的手臂。

“已经起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