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3.
走在安全的木叶村和走在全都是敌人的雾忍村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她现在的行为真正能被称为“深入敌后”，而且，这也算是她一生当中绝无仅有的经历。从前孤身在外时，她的任务对象最高也不过就是个大商人，这人就算是商业版图布满世界，也绝不可能把那小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变成他的爪牙。但现在不一样，水影是雾忍村的最高领导，她需要将自己这滴毒液汇入到雾忍村的水龙头里，通过各种方法才能让水影把她给喝下去，出现任何差错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而对她来说任务失败的结果就只有死路一条。以水影、雾忍村的一贯尿性来看，兴许她的下场会比死还要悲惨点。
但现在不是考虑那些的时候。既然这是个长期任务，她就不可能急于求成，十年的功夫她都等过来了，不在乎多等几年。她脚步轻快地走在雾忍村的街道上，有了之前那路人的指引，她很顺利地就找到了医院大门——如果不是为了避免被怀疑的话，她其实自己也能找过去，人流量最大的那个地方就是了嘛，这在各地都是定例。她直接上了三楼，在走廊里找了一圈，才看到了体检科那绿色牌子。
整个医院里恐怕只有这地方人少吧。
她敲了敲门，听得里面传出一声闷闷的“进来”就开了门走进去。室内坐着的是个年轻医生，留着短短的黑头发，戴了副黑框圆眼镜。她便打了个招呼：
“你好，医生，我是老人院过来取体检报告的。”
那医生是个普通人，看着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鉴于忍者村当中普遍还没有培养出定期体检的意识来，这无人问津的小科室兴许只被院长大人配了个实习医生吧。瞧瞧，刚才桢进了门也没看出这医生在忙活什么重要的课题，兴许他只是在无所事事地发呆而已。而这会终于有了些与自己所拿的薪水相匹配的活计，小医生抬了抬眼镜，眯起眼睛看着她，“哦”了一声便站起身来。之前他坐着还看不出身高，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桢便只能仰视他了。他走到墙边的档案柜旁边，拉开柜门，便从里面抱出一大叠被封装得很简陋的报告书来。
“都在这了，一共是……”
他抬头望天，显然是想不起具体的数目而在努力回忆。桢随口接道：
“一共七十六份，三十女，四十六男。”
对有备而来的人来说，准确地报出了报告的数量当然没有什么问题。小医生也丝毫不以为意，他把所有报告都放在自己那已经乱作一团的桌面上，示意桢仔细清点一下，于是她也就不客气了。
“医生，有个问题，”她快速地把体检报告翻了一遍，抬头冲小医生露出一个微笑，并且满意地注意到他的耳朵稍微红了起来，“这个数量倒是没错，但有两个人的报告似乎搞错了啊。”
木讷的小医生没长着雾忍村男人们特有的锯齿牙，桢也看不出他到底是不是外来人。但不管怎么说，既然能进入医院这种敏感场所工作，即便是外来人，来到这里的时间也必定比她长很多。小医生瞪大了眼睛，疑惑地问道：
“哪两份？出了什么问题？”
桢并没带着老人院的人员名单，但半年多的潜伏工作做下来，她已经牢牢地把这些人的姓名和一些粗浅的信息记在了心里，绝对不会有出错的风险。她从那一堆体检报告当中抽出两份来放在了纸堆的最顶端，翻开给医生细看。
“您看，在这里。我们院里并没有一个叫正田石木的人，倒是有个前田石木。而且他的年纪已经有八十一岁，不是四十岁，所以他的报告是不是和正田石木搞混了？另外，这位宇宫翔太名字倒是对得上，但信息完全不对，我猜会不会是忍村里有人也叫这个名字呢？”
桢既然能表现得如此胸有成竹，那么她所说的话的确是值得细细调查一番，心虚的反驳之类的举动简直完全没有作用。小医生张口结舌了一会，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眨了两下眼睛，径直走到文件柜前，又从柜子里抱出了一大摞体检报告来，直接散在了地上就开始翻找。几分钟过去，他见桢一直站在旁边毫无动作，便很不见外地招呼道：
“那个……我觉得两个人一起找的话会比较快，所以你要不要一起来……”
桢当初工作的场所可是大名鼎鼎的“根”，而不是这种领导瞅都不愿意瞅一眼的小科室。拜团藏大人所赐，她那时可是和小风在档案室当中消磨了很多个昏天黑地的下午，整理出的文件不说堆满了三四个屋子也相差不远，自然不会畏惧这么一点点工作。短短的五分钟过去，桢便从当中翻找出了两份已经有些发皱的体检报告来，正是她所说的名字。
“你们是怎么把这两份文件给放得那么远的……”
桢尽量克制自己，让这种责怪的话显得好像只是朋友之间的小小吐槽。小医生听了之后脸比刚才还要红一些，幸亏还没有恼羞成怒。
“我我我也不太知道……我到这里才三天……”
看吧，这果然是个不重要的实习小医生，就他这种腼腆到了极点的性格，说不定就是被领导“发配”过来，而且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的那种人呢！桢倒也没有太过失望，她又冲小医生笑了笑，安慰道：
“没事的，反正又不是你的问题。那我拿到了报告，就先走了啊。谢谢你。”
小医生帮桢找了个巨大的塑料袋把那些体检报告都装了起来方便她带走。正当桢要告辞的时候，体检科的大门被人一把推开，那人一边走还一边说着：
“苍术啊，我刚刚想起来，老人院那边的体检报告你得再查一遍……咦？”
进门的正是一周之前和老人院院长谈话的医院某领导，一看到桢，她发出了一声惊叹，而且下意识地就去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是你啊……怎么来的这么早？”
桢呆了两秒钟，同样有些惊讶地问了句：
“额，您还记得我？”
其实答案很明显。老人院的护工绝大多数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像桢这种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可就只有她一个，看两眼就能记得住。那领导点了点头道：
“那可不，我记性很好的！再说你们院长也和我提过你呢……怎么样，今天天不亮就过来了吧？吃早饭了没有啊，这才十点钟。”
从前都是普通的大叔大妈跑过来拿报告，慢慢走的话速度当然比不得她这个正牌上忍。院长肯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她塞过来的。
桢斟酌着回答道：
“倒也没有啦，我就是跑得快而已。”
那领导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桢的小身板。还算好，她并没有流露出什么怀疑的眼神，脑子里想的也不过是“看来这还是个不知名的忍者呢”。让外人得知她的忍者特质并没有什么问题，反正早晚都会知道的，倒不如尽早摊牌的好。
领导嘟囔着“我都还没有你跑得快”之类的话望向了桢身后坐立不安的小医生，开口问道：
“那个，老人院的报告都整理好了吗？”
“啊，出了一点小差错，”小医生苍术小心地瞅了一眼桢，“但现在已经没问题了，这位小姐很厉害，她一眼就看出体检报告的名字跟名单对不上了。”
领导的目光在被搬得半空的档案柜、一片狼藉的桌面和地上散落的各式体检报告上扫过，她做了一个深呼吸，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说出了一个略微拉长的“哦”。在那之后，她似乎思考了一下，表情十分严肃地建议——
“要不要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我们医院的食堂可是很有名的！”
……
……
……
雾忍村缺人，非常缺人。哦不，普通人也许不缺，但忍者是一定缺的。
政策的改变无法帮助雾忍村在短短几年之间就走上正轨。过去的那些年当中，由于雾忍村发生的各种各样的大小事件，忍者的数目已经减少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程度。为了巩固统治，这位似乎终于开了窍的水影大人这几年的确是在吸收着外来的忍者。但是，由于吸收新鲜血液的时候总是要考虑一下血型是否合适，有没有带上什么致命传染病，所以直到今天，雾忍村这个重病号虽然算是病情在好转，却也远没到高枕无忧的时候。
桢这一步走对了。
对于那些主动送上门来的忍者们，就算是人才奇缺的雾忍村也不会怎么看得上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里，那些人只配待在各个忍者小队里当炮灰，执行一些根本无足轻重的任务，也接触不到什么高层的机密。但如果雾忍的高级忍者们真的觉得某位忍者资质不错出言招揽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不过首先，这位忍者需要的就是获得能在雾忍们面前露脸的机会。咳咳，“自然”露脸的机会。
桢是忍者，到了这里，她并不需要刻意隐瞒，藏头露尾地提上一句也就够了。而且，她的运气足够好，多少能让她显示那么一丁点才能。所以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
“啊……这个，我在老人院里待得还挺好的，工资也不少，还没打算换工作呢。”
医院的伙食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一份米饭，一份炖杂鱼，几块寿司和一点萝卜泡菜。桢发现无论是老人院还是医院，都特别钟爱炖杂鱼这道菜，果真是物美价廉的首选。如果不是她对鱼还算亲热的话，这会估计已经要吃吐了。
眼前这是个没什么上进心的疑似忍者——不，其实她的忍者身份已经可以确认了。但上进心这种东西无论如何还是应该自主产生比较好吧？或者说，在外界的提示和引导下产生的话，也会不错？
“你还年轻嘛……”领导，哦，午饭间这位领导已经表明了身份，她是雾忍医院的副院长（谁知道这地方几个副院长），“做事要先考虑一下自己的前途才对。”
前途？开什么玩笑！桢难免在心里暗笑。现在的她也就算是让这位副院长多看了一眼，觉得她兴许适合培养。但副院长大人所说的可不是过来做护士或者说“介绍你进入忍者队伍”什么的，而只是过来继续当护工。这种“平调”对她来说有什么意思？当然了，如果说当真进了医院的话，肯定会有更多机会在领导们面前露脸，但要是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被调过来，桢可觉得不太合适。至少，她还可以为自己争取更多哪！
反正欲擒故纵的把戏她玩得多了，面对这伸到她鼻子底下的橄榄枝，桢还可以稍微无视掉，期待着更大的“鱼饵”。
“当初是院长大人面试我的，我从外面来，她给我一份工作，我很感激她。”桢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午饭，恭恭敬敬地对纪香副院长解释道，“老人院那边很缺人，至少暂时我不能走。”
副院长大人叹了口气。事实上，像她这样职位的人恐怕也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并不会因为这点小小的挫折就觉得丢份，而且，就算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她的话，桢也觉得无所谓。要是某人因为挖墙脚不成功就恨上了人家，那将来就算是有机会一起工作，日子也必定难熬，而且很多事都无法顺利办成。还不如等待时机成熟了再说呢！
捕猎的蜘蛛总是会等待最合适的时机一击必中的。她有的是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