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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感觉到这人在附近的时候,桢的心脏便本能地狂跳起来。一种心虚到了极点的感觉升腾起来,让她整个人都难受极了。然而,她也知道,事情已经做下了,覆水难收,再担心也没有用处。所以,她无需担心,更不必急于补救(因为没有用),而只需要保证表面上的礼貌就好。
没错,眼前的人,正是之前被她、被卡卡西、被甲外加三代狠狠打脸的团藏大人。
团藏大人仍然穿着那身黑色罩袍,绷带遮住一只眼,右手隐藏在袍子里从不见人。桢还曾经恶意地想过这位大人物是不是只有身上那一套衣服(因为她从没见过他穿别的),每天下了班在家就脱下来狂洗。他下巴上的X形伤疤周围出现了皱纹,鼻子旁边的法令纹越发的深,桢这才想起来,看起来有些衰弱的团藏大人似乎和三代大人是同期……或者至少年龄是相近的。
然而,不管是面对着慈和的三代大人,还是眼前这位冷峻的团藏大人,桢的感觉都差不多——团藏大人想要什么,就会直截了当地去要,要不到的话,就会明目张胆地使坏;而三代大人太喜欢打哑谜,任何事都会迂回曲折地操作。这俩人,说穿了,就是一个鸽派一个鹰派的区别。手段有不同,但目的全一样。
尽管还搞不清楚这位犯坏全在表面上的团藏大人叫住自己到底是因为之前她得罪过他,还是另有企图,桢还是老实如鹌鹑一般把礼数做足了,至少让他当场挑不出毛病来。
“野原桢,”团藏大人这会的态度倒不像当时在“根”里那么剑拔弩张,“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你。”
这有什么想不到的?桢腹诽着。当初凛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四代火影(当时还不是)和九尾人柱力可都出动了。打死桢也不相信,一直憋着抢班夺权的团藏大人会不知道这件事。
“我姐姐在这里。”她简短地说道,并打定主意不和这位大人物来个“表露心迹”的感人场面,最好寥寥几句话之后就离开这里。
团藏大人当然不会知道桢心里在想些什么,他倚在拐杖上,脸上并没露出什么与墓地格格不入的客套笑容来。
“野原凛?”他点了下头,那只黑眼睛望着墓碑上的名字,“她的名字在碑上,我记得。”
桢很是乖巧地跟着点头,话却接得十分简短:
“是。”
自从凛牺牲之后,桢其实从未特意去慰灵碑前寻找她的名字。凛是烈士、英雄,这可是经过村里官方确认的——然而这就更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就在不久之前,那棵著名的墙头草——甲,居然还以为凛不过是卡卡西的任务目标!甲在当时可算是团藏的心腹,就连他都不知道凛牺牲的真相,她又怎么指望村里其他人知道这一点?团藏如此告诉甲,到底有什么目的,难道就为了抹黑卡卡西?让自己这个心软的手下以为卡卡西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从而不对他手下留情?
然而她又不能排除甲不是从团藏那里得到消息,而只是自己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可能性。毕竟慰灵碑上那好几千个名字大家总不可能挨个背下来,而卡卡西杀凛是事实。他们这些知情人又不可能追着每个人告诉他们那不过是误杀凛是为了村子而死不信你们看她的名字还在慰灵碑上呢。于是,等桢知道这件事居然出了另一个版本,心里啼笑皆非的感觉简直强烈到了极点。
想想看,为了村子自愿赴死的凛都变成任务目标了,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发生的!
“可惜了,这小姑娘,”团藏大人幽幽地说了一句,“我从前也听纲手说过,她可是难得一见的医疗忍术的天才,却无端端地死在了……哎,天妒英才啊。”
桢低着脑袋望着凛的墓碑,却并没有顺着团藏话里的意思去为凛感到悲痛——她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开玩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虽然以团藏大人的身份地位来说,“献殷勤”这事的确有些言过其实,但问题是,这位大人物不能说是日理万机,最起码也应该很忙的吧……那么,他大老远地跑来难道就为了和她说一句“你姐姐死得光荣”什么的?堂堂木叶高层真有这么闲?
尽管井一老师和山中族长经常会在这种事上提点她,大蛇丸在一起时也没少受过这方面训练,打哑谜什么的对桢来说也算在行,但是,她这几天本来就心情不佳,赶上还要猜测对方是什么意图就更加腻歪了。
所以还是少说话吧。
“你很想念她,是不是?”
桢想了想,还是轻轻点了下头,但并没有说话,就好像自己真的很悲痛一样。不,悲痛当然还是悲痛的,只不过,在知道眼前这人另有目的的前提下,悲痛也有限罢了。
“那么,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怎么会发生的?”
怎么会发生?
团藏大人特意跑过来和她搭话,总不会就想和她交流一下有关于雾忍村对三尾的养殖问题吧?可是,就算是九尾不也是被村里弃置在孤儿院,如果团藏想对鸣人下手,她可不相信三代会对此置之不理。毕竟九尾已经属于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范畴,绝对不是什么木遁复制品可与之相提并论的。那么,团藏的重点在哪里?
难道会是她曾经考虑过的,木叶那薄弱的安保问题?
“雾忍想要培养三尾人柱力,”她谨慎地选择了最常规的答案,“就跑来抓走了凛……”
团藏大人的嘴角略微挑了起来,露出一个讥笑。
“好好好,的确是这样没错。但是……雾忍村距离木叶几千里远;我承认凛是医疗忍术的天才,但问题是,她毕竟年纪还小,并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那么,雾忍村到底是有什么依仗,就觉得凛是三尾人柱力的不二人选呢?”
“这个……大概是因为水门老师即将上位,把他的学生抓走造成的影响会更大一些吧。而三代大人的学生都已经是‘三忍’了,抓起来太麻烦……”
桢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地消磨干净。到了这个地步,她能确定团藏和当初的大蛇丸一样,都是想借着凛的死“提示”她一些什么东西。然而她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他们兜圈子了。就算是团藏得知了什么内@幕,为什么不在凛刚刚牺牲之时当众把事情挑明,却隔了这么久才来到她面前叽叽歪歪?要说他目的单纯,那简直就是见鬼了!桢可不相信他只是为了给凛打抱不平!
探知一下团藏的脑袋肯定是最稳妥的方法,可问题是,这是团藏大人,她不敢啊。嘴上不甚恭敬是一回事,直接出手那可是另一回事了。再说了,团藏今天并没对她表示出什么明显的敌意来,自己贸贸然就把底线漏出去,可实在不明智。
“事物都有两面性,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可是,你就没有想过,雾忍村的计划能这样顺利地实行,我们这边的人需要担负多少责任?”
担负多少责任?无论怎样也不需要团藏来担吧?木叶的安保工作自然只有身为火影的三代大人负责,然而那时战争进行到尾声,无论是木叶还是其他忍者村其实都是人员匮乏。站在凛家人的角度上,桢当然心存怨愤,却并不是不能理解当时的特殊情况。而且如果她真的去找水门老师和三代哭闹,凛是不会同意的。就和卡卡西那件事一样。
是的,凛不会想让她这样做。
“团藏大人,我们……开门见山吧,”桢做了个深呼吸,也不需要鼓足勇气——反正之前她已经算是和团藏大人撕破脸了,“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是有什么指示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十分不客气了,桢觉得自己已经相当于直接问“你过来到底想干啥”。团藏大概会为自己的态度感到不满,但是……无所谓,他爱整人就让他去整好了。
“指示可谈不上,不过就是想来问你一句话而已,”桢不清楚团藏是不是对她心存偏见,但是,他似乎并没有生气,那只黑眼睛的眼皮依然耷拉着,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野原桢,你对‘根’有多少了解?”
要说到“根”组织,桢对它有限的了解基本来自平时在暗部里听得的只言片语和上一次救甲时的经历。“根”组织让人看上去便心存畏惧;那些忍者们(应该)只听命于团藏,而不受火影调遣;他们的感情比暗部们还要少;哦对了,还有,他们似乎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看看“甲”吧,这叫什么名?
“我了解不多,”桢摇了摇头,直言不讳道,“不过,看起来有些吓人,你当初把甲抓回去,不是还想对他进行封印什么的吗?”
“‘根’是木叶暗部的培训部门,实际上是隶属于暗部的。当然了,如你所见,甲可以从‘根’中调入暗部,暗部中人自然也可以进入‘根’。”
桢本来还事不关己一般听着团藏大人的简短介绍,但是,最后这句话一出,她稍微歪了下脑袋。
她觉得有些啼笑皆非。这位团藏大人拉拢人的方式简直比大蛇丸要直接了一百倍。
“团藏大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铺垫了这么多,不是来和我说要把我调入‘根’组织的吧?”
“正是如此。你想要开门见山,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肯定能理解,像木叶村这么大的忍者体系中,除了那些普通的忍者和普通的暗部,必定会有活跃在幕后,替村子处理那些棘手事件的组织。‘根’就是这样一个组织。”
听着团藏大人斩钉截铁的语气,他好像认为这种见不得光的组织前途十分光明,而且对桢最终能同意加入抱有十足的信心。桢瞅了瞅团藏大***三代高不了多少的个头,摊了摊手。
“话虽如此,团藏大人,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必要非得加入这组织不可……”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从桢的心里蹦了出来,猝不及防得好像一枚炸弹炸响,桢不得不咬紧牙关才能控制住自己的颤抖。
如果想彻底断了自己和卡卡西的念想,最好的办法就是——二人分属于不同的阵营。卡卡西肯定是三代那边的死忠,而她,如果加入了‘根’,也就相当于彻底和卡卡西对立了吧?
这……老天未免也太眷顾自己了吧?简直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
团藏大人并没在意她的迟疑,而是很顺口地接了下去。
“野原桢,像我刚才说的,你难道不想把你姐姐那件事弄个清楚明白?身为普通暗部,你自然是毫无办法,而一旦加入‘根’,你会发现这里可以让你大展拳脚。至少,大蛇丸……”
团藏提一个头也就够了,他完全不需要把后面的话说清楚。是啊,她忘记了团藏和大蛇丸二人关系匪浅。那个甲,不就是大蛇丸给团藏做出的实验体吗?在大蛇丸叛逃时,团藏也曾经派甲出来救急来的。如此说来,加入了‘根’,她会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大蛇丸和他的研究成果……
“团藏大人,”她并没有一上来就同意这提议,而是端起了架子,“大蛇丸是个变态,他的研究基础都是人命。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我还不想因为这件事让自己也变成变态。”
换句话说,想要拉拢她,麻烦更有诚意一些。讨价还价是需要技术的。这方面,她已经受过太多培训了。
桢大骂大蛇丸是变态,连带着把用大蛇丸来引诱桢的团藏也骂成了变态。团藏大人情绪不明地看着她,桢猜想他心里一定在骂娘。他是上司不假,但是,他们如今谈的可是件大事。野原桢面对着大蛇丸大人也没有怎么胆怯,团藏大人又如何?真把他惹恼了,就请毫不留情地罚她吧,反正她现在心情不好,看谁都不顺眼。
当然了,团藏大人自然没那么容易被虚张声势的桢吓到,他沉默了两秒钟,继续道:
“木叶的忍者自然都是心向木叶的,那么说,三代那边肯定会认为你是个忠心耿耿的部下吧?”
如果她真的那么忠心于三代,恐怕在团藏向她提出调离的邀请时,她就已经大义凛然地痛骂他公然挖墙脚的举动了吧……
“团藏大人,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忍者而已,觉悟也不高。我只知道自己是村子里培养的忍者,领导们给我下了命令,我就去执行,有任务我就完成。如果你非要我说我忠于谁,我只能说,我忠于村子。”
团藏大人点了点头。
“是啊,村子才是最重要的。‘根’的宗旨也是如此,为了村子,我们甘愿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没有未来……”
桢低声重复了一句,嘴角边勾出一丝笑容。她有过去,她的过去还很丰富多彩,可是她没有未来。
她还没忘记,当初那个刺杀三代的任务中,出动的人都是“根”组织当中的。这个“根”组织效忠的对象到底是团藏,还是如团藏美其名曰的,为了村子呢?
这些事不应该由她来操心。
她没叛逃,当然也没有成为变态。就算是加入了“根”,对她来说其实也就相当于换了个部门。而且,在暗杀事件以及甲被三代要走之后,这两方人马显然是达成了什么秘密的共识,不然的话,村里的气氛不会这样平静。
“团藏大人,我有两个要求。”
这一次团藏那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他那只眼睛眯起来,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她,就好像她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要求?你倒是不客气。”
桢如团藏所说,不客气地点着头。
“团藏大人,你今天既然能主动来找我,我也就顺着你的意思认为,我有这个资本和你提一点小小的要求。”
“说说看?”
和聪明人说话果然省力气。虽然团藏一开始还打算闪烁其词地切入目标,然而当桢拒绝猜谜并且把事情挑明之后,他也没觉得有话直说会拉低了他的身份。两个人都默契地认为,双方把条件都拎上了台面,谈得拢的话,今天这场“交易”便会顺利完成。
是的,和大蛇丸之间的关系便是赤@裸裸的交易,如今和团藏之间的也是。
“我需要一个确定的身份。加入‘根’就是加入‘根’,我不会做墙头草,也不想在自己的村子里还当什么暗桩。”
她觉得自己的话已经说的相当明白了。既然已经决定加入“根”,那么她自然不会左摇右摆。说实在的,虽然她加入暗部有几年了,但以她的级别根本了解不到什么内@幕消息。但是,如果团藏脑抽让她还在暗部里暗中传递消息给他,她也不会同意。
她是部下,的确应该执行领导的命令,不管是不是心甘情愿。但是,甘愿做事和被迫做事的效果,绝对是两个概念。她不相信团藏大人会想不通这一点。
“那么,你的忠心……”团藏似乎还是不大确定。
“团藏大人,”反正之前已经不客气了,桢也根本不想在这种前提下还故作恭敬。团藏这时还不是她的直属领导,想要恭敬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相信,之前甲一定对你表达过很多次他的忠心。”
那也没拦住他胳膊肘往外拐投奔了卡卡西的怀抱啊……
团藏显然还没被她堵得心肌梗塞。沉吟了两秒钟后,他继续问:
“这不成问题。还有呢?”
这一次轮到桢深呼吸了。她没再看团藏,而是把目光放在了凛的墓碑上。
“卡卡西。”
团藏大人的眉头终于拧了起来。
“卡卡西?”
“是,团藏大人,我知道你曾经,或者说,现在也想要卡卡西的写轮眼。如果你还想让我加入‘根’,那么,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卡卡西。”
这就算是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也算是给这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画个句号。
尽管之前团藏在三代的威逼之下否认自己对卡卡西那只眼睛的觊觎之情,而且,卡卡西看似已经处于三代的明确庇护之下,但谁能担保团藏以后不会动别的歪脑筋?
“写轮眼……很重要。”
“是这样的。但是,富人有几百只羊,多一只少一只问题不大;穷人只有那一只羊,还需要努力养家糊口呢。”
不知这算不算是祸水东引,反正团藏和有几百只羊的富人宇智波们同样关系不佳。
“我记得你对我说过,和卡卡西不熟。”团藏大人面无表情地道。
“是,以后就不熟了。”桢面不改色地点头,“‘根’的人都没有未来,不是吗?”
脚步声响起,团藏大人终于决定结束这段对话。他慢慢地走远,直到他走到这一排墓碑的尽头,桢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