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相比较正在举行婚宴的一楼婚礼大堂,二楼显然要幽静了很多,三楼更是如此。就连楼下的喧哗声都被地板和墙面隔开,一点也听不到。整个三楼和二楼的格局一样是环形,分布着几十个小房间——这应该是被当做客房来使用的。大概是由于之前村子里并没有过举行集体婚礼的先例,所以三楼根本没有看到服务员——由于人手不够,他们应该都集中在了一楼和院子里吧?这倒是个好事,毕竟想要秘密行事的话,有个外人在反倒麻烦。
她蹑手蹑脚地走上铺了墨绿色丛林图案地毯的走廊,惠比斯也做了同样的事。两个人都很确定,自己的脚步声就连自己都听不到,别人就更别想听到了。
“到底在哪个房间里啊?”惠比斯问道。
桢没回答,而是“嘘”了一声示意惠比斯别打破沉默,她来回扫视着眼前那一溜一模一样的房间门,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周围一片寂静。
惠比斯不敢说话,而是用手一个一个指点着面前的几扇房门,每指一扇就要和桢对一个询问的眼神。
桢犹豫地指向了其中的一扇门。惠比斯则靠过去,把耳朵贴在门上努力倾听。见他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桢咬咬嘴唇,也凑到惠比斯身边,双手按在门板上,侧耳去听。
门突然被打开了。
两个人正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门上,屋里人这突如其来的一开门,他们立刻失去了平衡,齐齐地“哎呀”一声,扑倒在了软软的地毯上。
惠比斯的墨镜被摔掉了,他下意识地就想赶紧爬起来捡回墨镜,可是当他定睛望去的时候,却发现墨镜正好掉在了面前的那一双脚旁边,而那脚的主人,正是他一直无论是在嘴上还是在心里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好感的——山中平城。这家伙微微低头,浅绿色的眼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惠比斯,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似乎在说:
“我就知道是你们这两只小老鼠。”
惠比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可是他旁边迅速反应过来的桢飞快地叫了一声:
“山中叔叔!是山中阿姨叫我们来找你的!她那边快忙不过来了!”
惠比斯听到山中族长“恩”了一声,他这才轻舒了一口气,在桢的帮助下爬了起来,把墨镜戴好。
山中族长面沉似水地点了点头道。
“我们走吧。”
“先别走,大哥,我还有话要说,”平城不管不顾地把惠比斯拉进门,“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惠比斯则在他的拉扯之下打了个趔趄,差一点把桢撞倒。他站稳身子,伸手揉着自己刚才被平城抓过的地方,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桢抬头瞪了一眼根本没注意他们俩的平城,站在惠比斯的身后,用自己那勉强能施展出来的医疗忍术给他治疗。
“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见惠比斯被自家弟弟如此对待,山中族长皱皱眉头,却并没有说什么,“今天是井一的婚礼,我不想节外生枝。”
平城“哈”地笑了一声。
“大哥,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股虚伪劲了!”他咧开嘴巴露出了牙齿,唇边有非常明显的皱纹,“这两个小东西没来之前,你不是挺慷慨激昂的吗?怎么?就是不想让他们听到?你们……会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吗?”
平城面色不善地转向两个孩子,朝他们瞪着眼睛。
惠比斯和桢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该怎么做?
尴尬地笑笑然后摇头说一声“不会”?这简直就像是在平城的威胁之下低了头!实在太丢人!
可是,也不能说“会”吧?毕竟谈话的一方可是山中叔叔呢!他们怎么也不可能跑出去把他们的谈话内容满世界宣扬吧?
于是两个人只能硬撑出一个冷酷的表情来,朝平城回瞪回去。
“山中家族的事与他们无关,”山中族长硬邦邦地扔出一句话来,“他们是井一的学生,可不是山中家族人。”
就在山中族长走向大门预备扭开门把手时,却被平城拦了下来。
“大哥,天底下可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小姑娘好像一直都在使用那间训练室吧?那屋子明明是我们山中家族的,就连井司都没有资格进去,她一个外人是怎么做到的?哦……有利可图的时候他们就都能靠过来,需要承担责任时就都不是山中家族人了?”
山中族长没有坚持开门,而是沉默着望着比自己矮了半头的弟弟。惠比斯和桢两个人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调节气氛。这里,根本没有他们插话的余地。
良久,山中族长轻笑了一声,但是从他的脸上,孩子们并没有看到半点笑意:
“平城啊,你刚才杂七杂八地说了一大堆也没说到重点。现在也别拉扯这些孩子们。直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说完这句话,山中族长直接回到室内,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坐姿坐进了椅子里。他似乎完全忘记了刚才桢叫出来的“山中阿姨在找你”,而专心致志地想把眼前的大问题解决掉了。
没错,不让平城把话说出来的话,估计他是不会让他们三个人出门的。
平城瞪着恢复了常态的山中族长,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们没有退路。村里会很快公布三代大人的继任者,我需要大哥你支持我。”
“这不可能。我一直不同意你这么摆明车马地站队,现在我还是这个意见。”
“可是井司就白死了吗?”
平城突然大叫一声,震得窗玻璃都在嗡嗡作响。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脑门上青筋都蹦了出来。
“井司?”听到这个名字,山中族长气极反笑,“你这个当父亲的居然还好意思提到井司?我当初那么多次提醒你不要再去……运送那些危险品给那个人,你听我的了吗?居然还把自己亲儿子送出去了!他的死还不够让你收手的吗?”
平城眼角似乎渗出一点水渍,他却并没有伸手擦干,而是呆站着喃喃道:
“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就是因为三代大人和村里的高层们对他的态度都非同一般……如果他能当上下任火影,我们家族不是也能像日向或是宇智波一样,在村子里的地位也能举足轻重吗?我这不也是为了家族吗?我投资投到把儿子都投出去了,我不能收手,不然岂不是血本无归……”
平城自言自语着,整个人都陷入到一种奇怪的自我主义气场当中不能自拔。惠比斯和桢这会终于壮着胆子对了个眼神。
平城所说的那个“他”,应该不是指什么井司吧?那么……又会是谁呢?
山中族长长叹一声,站起来来到平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也放低了些:
“井司的事,我也很遗憾。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把整个家族拉下水。所以,别干了。你是我弟弟,我不能……”
平城却下定了决心一般咬牙道:
“我知道你是族长,考虑事情总会比我全面。可是现在形势已经这么明朗,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早点动手?这也根本不算什么大事吧?我们也不过就是在三代大人的引导之下去支持他所支持的人,我们也根本不必担心什么人会对我们打击报复对不对?这么水到渠成的事我不明白大哥你怎么就非要反对呢!”
族长大人深呼吸了一下,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弟弟一眼。
“你要知道,我们家族在村子里的地位也就是那么回事,就算是加上奈良和秋道,也根本不影响大局。老老实实地还能有口饭吃,要是像你一样看到个人就支持,保不齐会变成什么样呢!就算是那个家族,不也被村子边缘化了?现在看着风光无限,有什么用?你就算没有了井司,难道你就不为小风想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难道不好?”
平城没有回应,半晌过去,他语气沉重地说道:
“富贵险中求啊大哥,何况现在根本算不上什么危险。你也知道三代大人对他是什么态度,我们越早站队就对我们的未来越有利。这难道不算是为了家族?我们一直在村子里过得不温不火的,还不就是因为之前我们连个靠山都没有?难道你就不想像那两家一样风风光光地闯一番事业,也算是给后代们留点东西……”
“你以为那两家靠的都是早早站队啊?”族长大人终于失去了耐心,“你这叫鼠目寸光!这件事没商量,我绝对不会同意的。你要是还想背地里搞什么‘拥立’的把戏,我就会想办法阻止你。我不能看着你拉着整个家族……”
他似乎准备放弃劝导自己的弟弟了。桢抬头仔细看着山中族长的脸色,这才发现,虽然比平城显年轻,但这位族长大人的两鬓也开始泛白,眼角的鱼尾纹似乎也比他们刚刚见面时深了些。联想到平时在山中家族的所见所闻,再加上今天这种情况——一族之长在自家儿子的婚礼上也不得清闲,桢不禁向他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虽然山中族长其实并不需要桢如此。
平城轻蔑地哼了一声:
“大哥,你可真是会故作姿态。不就是想等尘埃落定了再投资吗?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又有什么用?再说了,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养着这小姑娘是为了做什么,她那天赋用好了可比什么白眼写轮眼都管用……”
“平城你够了!”
族长大人暴喝一声,紧挨着他的惠比斯和桢同时感觉耳朵里“嗡”了一声。但是这种冲击对他们来说还在可忍受的范围之内,因为山中族长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平城身上,那种气场释放出去,就连平城也不免吞了下口水,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一见平城气恼地闭了嘴,族长大人略缓和了语气,可是那种警告的成分似乎更重了些:
“你是我弟弟,一奶同胞,我总不能不管你们一家子。我言尽于此,你那条路太危险,马上退回来还好说,一条路走到黑的话……”
“反正我要饭的话也要不到大哥你们家!”
平城终于放弃了自己的阵地,转身走向大门,在把手放到门把手上那一刻,他掷地有声地说了一句话,却并没有回头。
“分宗吧。”
山中族长那一向成竹在胸一般的态度终于由于自家弟弟的话发生了转变。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身边的桢能看到,成熟稳重的山中叔叔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双手的颤抖。
“……你说什么?”
“我说,分宗。我会尽快办这件事的,族里愿意跟着我山中平城的,就都跟我走。”
山中平城拉开了门。然后,他回头和自家哥哥对了个眼神:
“大哥,我知道你对外人一向比对家人好的。都到了这种时候了,我也不算是你的弟弟了。所以,你可千万要对我好一点,该分给我的东西,一样都别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