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祸国妖姬的第十三天

杨戬闻声抬头去望,果然自洞口处瞧见两道熟悉异常的身影。以往还从未见过师父与师叔一道饮酒同乐,自己不过下山完成个任务,没成想这两位已如此亲近。

杨戬收起长.枪,下一刻便乘风闪至两人跟前,他先是朝着玉鼎道人的方向躬身行礼:“师父”。

见玉鼎微微颔首作应,这才朝向萧臻的方向,自然笑道:“师叔此来可是找杨戬切磋?”

这个问题放到今晨,萧臻可以爽快地点头称是,他本就是来寻杨戬的。可经此一日,那些事却好像比他过去一年半载的经历都要麻烦难解。萧臻的笑意有些勉强:“算,也不算。”

杨戬向来都是聪明通透的,听萧臻如此一说,视线不由来回逡巡于眼前的两位长者身上,察觉出此间的氛围确实有些尴尬奇妙,杨戬不由出声调解道:“师父师叔可愿同我讲讲?”

话罢,随意化出只藤椅坐在二人中间,“杨戬说不定能为师父和师叔解忧排惑。”

玉鼎本还不欲将杨戬牵扯进来,毕竟变数之事,最为复杂难料。可眼下来看,自己与萧臻再沟通下去,怕不是要就地晕厥。思及此处,玉鼎微微抬眸示意杨戬。

收到师父的提示,杨戬转向萧臻道:“师叔便同我讲讲?”

望着杨戬清澈无辜的视线,萧臻还是忍不住将今日之事统统倾诉而出,大致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后果,杨戬第一时间捕捉到自家师父的小小心思,忍不住拧眉朝玉鼎瞧去,玉鼎假咳两声,颇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杨戬心中叹息一声,方冲萧臻道:“师叔不必忧虑。”

说着,还不忘安抚玉鼎一眼,“此事杨戬自当办妥,无需再劳师叔出手。”

玉鼎像是猜到了他的反应,也不出声,只保持着支头不语的姿态。倒是萧臻反驳道:“我既已应了师兄之请,就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就算你要去,我也当陪你同去才行。”

杨戬对自己的能力足够自信,更别提师叔还是他的长辈,他自不必担心对方的能力,就算当真有何危险,他也能保证他们两个人的绝对安全。再者与师叔同行,还能有人聊天解闷,左右也算不得亏。见玉鼎没有出声反对,杨戬直接笑着应下。

苏念本还在欣赏人间的黄昏美景,见玉瑶自车外进来后便神秘兮兮凑到自己身侧,苏念倾耳去听,果不其然,那位萧臻萧大道长已经借着土遁离开了。

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萧臻,毕竟此人出现的时间节点与身份都太过可疑,阐教的二代弟子何至于看上他们冀州?对方若是想,明明可以直接投奔西岐,或者等姜子牙下山后再做打算。

可是萧臻的秉性属实良善,他的所思所想就差直接写在脸上,一点表情管理都没有。

他借着土遁离开,更是说明此事绝不是有意投奔这么简单。若是她没猜错,阐教之中许是有人已经盯上了自己,她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就已经有人开始防备她改变天命了吗?

反正总不可能是阐教有人在暗恋自己吧?

……

与冀州侯府车队隔巷而望的拥挤酒垆中,此时正端坐着一位素服角带的年轻男子。气质文雅、姿态谦和,就算是简单一瞥也能瞧出对方的良好教养与家世。

他手中捏了只酒盏,微微凑近鼻尖轻嗅,“此酒不如西岐的浓烈甘醇。”

声音是如同春日徐风般的舒畅,似乎只要是他开口,很轻易便能叫人信服一般。

身旁的两位随从循着他的声音先后称“是”,话罢见他仍无吩咐,不由开口试探道:“先生,我等奉命自西岐赶赴冀州已近半月,何以今日突然在此云中城内停滞不前?”

散宜生正要回话,便听有路人踏进门来买酒,边走边道:“这冀州侯府的车队果真气派。”

冀州侯府?散宜生闻言,端着酒盏的手势不由凝滞在半空。

同样听见路人所言,散宜生所带侍从恍然笑称道:“原来先生自潼关起便一路慢行,是早便料到冀州侯会主动顺应天威,将那美人送去朝歌谢罪,自不需我们西岐掺和一脚。”

散宜生只淡然笑笑,进而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入喉酸涩,后劲不足。

他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轻轻蹙起,心中想的却是,不对。

明明自冀州到朝歌,最快捷也最方便的是经由恩州转程,可为何冀州车队却宁肯错开官道,绕路至这个连正经馆驿都没有的小城?难不成是恩州将有什么灾祸异端?

散宜生并不打算解释,而是出声着人付过酒钱,随后便低声嘱咐需尽快启程返回西岐。

苏念本还在思虑萧臻之事,思绪在自己要完和阐教有没有可能都是弱鸡之间反复横跳。正当她心中郁愤难解时,突然自车驾外听得一阵嘈杂吵闹声,苏念的吃瓜雷达迅速响起,视线透过七香车翻起的纱帘,成功望见那方热闹的源头。

原是家酒垆门口,有位老妇不慎被疾行而过的快马撞翻在地,此刻正颤巍巍伏在地面上,痛吟控诉、难以起身。秉持着国人吃瓜的绝对热情,苏念第一时间跳下车驾,速速赶赴第一现场。

撞倒那老妇的应是位年轻男子,看面相斯文秀气,不像是什么恶霸之类。

许是这围观群众太过拥挤嘈杂,那男子无法抽身,又一时沟通不清,只能急得满头热汗,汗液甚至浸湿了对方本就浓黑如墨的长发。苏念挤进人群站定后,玉瑶也跟着挤到前排,两只小手死死抓住苏念的衣袖,“小……公子,这人生地不熟的,可千万不能挤散。”

苏念拍拍她的小脸蛋,视线继续追随着那位身处舆论中心的男子。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苏念总觉得对方的余光亦时不时落定在自己身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的试探与打量。

这一瞬间,苏念脑中突然就冒出个离谱的想法,此人许也是演义里有名有姓的人物。

既然如此,秉持着宁肯错杀,不能遗漏半分的原则,这个热闹她就非凑不可。

苏念先是在心底偷偷唤醒小杰,简简单单扔了个雷声特效,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本还嘈杂纷乱的环境骤然安静下来,苏念顾不得众人反应,忙先凑到那老妇身边查看伤势,见她并没有什么明显外伤后,又柔声问道:“老人家,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那老妇显然也被这雷声惊得一愣,反应过来后,才继续哼唧痛吟道:“光天化日之下,这几人竟敢意图谋害,现下我这条老腿怕是要断了,今日无论如何我也要将这几个歹人送去报官严惩!”

听着对方中气十足的声调,苏念不由为那男子默默擦了把汗。

想着这老妇应是想狠敲一笔,苏念抬头去瞧那男子,对方本是想好生讲理,谁知却屡被这老妇粗言怼回,因而面色都止不住一寸寸染成红色,这也许就是君子也怕恶人磨吧?

不过瞧他这打扮,不像是寻常人家,按理说遇到这种事也就自认倒霉花钱消灾了。此人无地自容到这般地步却还是没有甩钱的大动作,想来不会是特殊时期囊中羞涩吧?

苏念也没犹豫,只凑到那老妇耳边道:“大贝五朋如何?”

许是听着苏念话中的余音,那男子震惊之余本想出声制止她,苏念却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多事,视线仍是同那老妇温和相对,对方本还想继续抗争,毕竟大贝五朋已经低于她原本的预期线,可当她想张口反驳时,那位少年的视线却像是有魔力般,一寸寸蚕食着她本就不多的理智。

见那老妇久久未曾言语,苏念示意玉瑶取来贝币,亲自塞进对方怀中道:“是我这好友纵马伤人在先,老妪便拿着这些心意医伤治腿,也算是我代他陪个不是了。”

来到这种仙妖并存的混乱世界后才发现,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只是最简单的问题。

那老妇忙收了贝币起身离开,苏念正要回身上车,方才处于漩涡中心的男子终肯出声将她唤住:“在下散宜生,乃西伯侯部下,今日得公子相助,真不知当如何报答。”

散宜生?听到对方名姓的瞬间,苏念突然觉得刚才自己的出手属实不算阔气!

若是知道有这么个美救英雄的机会,她一定要甩对方百八十朋大贝,让自己这白拣来的恩德更加光辉伟大些,光辉到散宜生不全心报答完都不忍心离她而去。

不过话虽如此,苏念还是要感谢自己刚刚突来的敏锐。其实在她决定出手相助之前,就已经自嘈杂人声中听得那男子身后两名随从的细碎交谈,大抵有“大夫、先生”等字眼。

再加之这男子的气质言行,就算不是自己心中所想,总也该是个达官显贵才对。

苏念的眸光水亮清澈,见散宜生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忙跟着拱手回礼道:“在下乃冀州侯幼子,散大夫之名苏某早有耳闻,只是不曾得机相见,今日举手之劳,先生莫要谈何报答。”

顿一顿,见散宜生神色彻底松动下来,苏念忽而话锋一转——

“不过先生若是有意,大可舍弃本末,入我冀州效力?”

尚在酝酿感动情绪的散宜生:……

好家伙,我看起来很好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