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苡苡看着由远及近的孟循,心底莫名生出几分喜悦。
她匆忙起身,趿起木踏上的秀鞋,衣襟也未来得及整理。走到门槛前,才陡然想起自己的衣衫不整,发髻也有些散乱。
旁边伺候的忍冬明白她的意思,随即上前,三两下替她整理好了。
昏暗的烛光下,她脸上生出些难以察觉的红晕,她垂下的手暗暗攥着衣摆。
“忍冬你说,我这样出去迎他,是不是显得太殷切了些?”
忍冬抬头便看见祝苡苡眼中掩盖不住的殷切,和那衔在唇边,悄悄蔓出来一点的笑意。
忍冬伺候了祝苡苡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想着什么。
她是开心的,期望的,但又混着那么点傲气和别扭。
“夫人想多了,大人这这么晚过来看你,您出去迎他,只是理所应当,没有半分殷切,您可不要多想。”
祝苡苡不由得翘起唇,十分认同的点了点头。
然后,她拎着裙,迈步走过门槛。
孟循很快便走到了她跟前,似乎他也有那么点意外她会出来,清凌凌的眼中有着些许错愕。
片刻后,那些许错愕便再也看不见,他牵着唇朝她笑了笑。
“苡苡。”
声音轻柔温煦,和曾经的孟循别无二致。
祝苡苡压下唇边的笑,抬眸瞪他,“怎么了,孟大人深夜来寻我,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好不好?”
眼前人面上仍旧淌着笑,似乎一点也没因为她的话生气。
他很有耐心。
不知道为什么,祝苡苡莫名心里松了口气,她点了点头。
自那日争吵之后,他们再也没有和现在这般心平气和的谈过,这算是将近三个月以来的头一回,两人坐在圆桌对面,面面相觑,没有愤愤不平,没有心怀不甘,只是平心静气的。
孟循先开了口:“那日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误会苡苡了,我不够冷静,太过冲动,说出来的话,伤了你的心。”
他是道歉的态度,但语调却是很平静的,没什么波澜。
祝苡苡没注意这些,但她知道,孟循这是在向她求和。
那揉皱了的心,被他一点点抚平着,好像差一点就要完好如初,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祝苡苡看着他,“哦,那孟大人错在哪里了?”
孟循似乎早料到了她会这么问,他解释道:“我后面问过鸢娘,那日是鸢娘主动去找你,你们言谈甚欢心心相惜,并没有生出半点不和。”
“苡苡从来都很大度,不会为那些莫须有的事情生气,对么?”
他稍稍抬手,握住祝苡苡随意摆在桌边的柔荑。
他的手又宽又大,很温暖,是曾经她无比熟悉的触感。
祝苡苡明白他说的话。
毕竟鸢娘是他从苏州府带来的人,他自然是珍视的,而那日情况突然,他一时慌乱误会,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应该和从前一样体谅他。
孟循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盒糕点,送到祝苡苡面前。
他面上仍旧挂着笑,“回来时,正巧经过四芳斋。”
祝苡苡心里轻快,挑眉看着那黄油纸上描绘的图案,随即面上一喜。
“四方斋的雪片糕!”她咬着唇将东西接了回来,随手拆开,咬了一小口含在嘴里,“真好吃。”
酥松软糯,甜而不腻。
但这雪片糕却不是四芳斋最有名卖的最好的糕点,店里的伙计不一定会让着你买,若不是确实喜欢,少有人会买这个糕点。
她拿出袖袋中的帕子拭了拭手上的残渣,貌似随意的问道:“是夫君特意买的?”
祝苡苡眼里试探的意味被孟循察觉,他极善察言观色,只淡淡扫了一眼,便已清晰明了。
他笑了笑,微微晗首。
果不其然,祝苡苡脸上的喜色更甚,“夫君是想起来了以前的事情对吗?”
连她喜欢云片糕都能想起来,那是不是他们的过往,他也会一点点想起来。
孟循端持着笑,握紧了那只柔软的手,并未答话。
祝苡苡喜欢吃云片糕,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她贴身伺候的丫鬟忍冬银丹之外,便是孟循院里的竹青。
他要投其所好,自然得知道,她所好的是什么。
若他这会儿告诉祝苡苡并不是他想起来了,而是他特意问过竹青,她会不会大失所望?
祝苡苡并不知道孟循心中所想,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十分欢愉。天大的事情,都不能扰乱她的开心,比起孟循来说,其他的事情都没有那样重要的。
孟循虽然失忆了,可却能一点点想起关于她的事情,那是不是说,他没有忘记对她的爱,没有忘记他们的相濡以沫。
她要给他时间,他会一点点想起的,只要他们日日相处,他总会想起来的。
三个月以来的哀愁,似乎就在此刻一扫而空。
她悄悄牵着他的手,“今天,别走了,留下来,好不好?”
祝苡苡有些别扭,她以前从来没有和孟循说过这些话,这是头一回。
她低垂着头,羞怯的盯着自己的绣鞋鞋面,并没有瞥见孟循面上一闪而过的异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