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时淮的一席话让时玥的整顿饭都变得索然无味，起初她还能木讷地夹着菜一口一口喂进嘴巴里，到后面干脆连刀叉都直接放下，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怎么了？这么不想去？”毕竟是兄妹，很快时淮就注意到了时玥的异样，他转向时玥，试图和妹妹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用意，“学校电视台的机会挺难得了，他们马上就有个大活动准备，你可以参与一下试试。可以相信一下哥哥吗？”
时淮问得轻柔却丝毫没有给时玥可以拒绝地间隙。她垂眸脑海里浮现的依然是那张动漫社的报名表，原本已经咽下去的话几度回到了嘴边，但是看到哥哥真挚的目光以后，终究没有说出口，低低地嗯了一声。
她眼光逐渐黯淡下来，像是为了不显得场面尴尬又强行提起精神来夹了菜放在碗里低头吃了一口。乖巧得让人心疼。
只是伴随着时玥的沉默整张桌子陷入到一种诡异的安静的氛围中。时淮也感受到了自己妹妹低落的情绪，他想开口安慰可说出来的话却多少有些生硬。
林嘉琛看着失落的时玥和别扭的时淮，还是忍不住开口：“就是去个电视台看一看，你俩怎么聊得这么沉重。是吃饭还是吃席啊。”
他的语气故作轻松对时玥道：“电视台又不止你哥有人，我也有人认识。你先去试试，不合适跑路就行，我帮你善后——那时候你可别拦着啊。”
这后半句话显然是说给时淮听的。
时淮满脸写着“我们兄妹讲话管你屁事”的表情，却终于还是因为妹妹的面色有所缓和而把话重新咽了回去。
关于电视台的话题告一段落，几个人还想多吃两口饭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了沉寂，打断了三个人的聊天：“你好，请问是时淮和林嘉琛么？”
一时间三个人都噤了声，注意力同时放在了刚刚站到桌边的女人身上。
时玥便看到一个梳着高马尾，穿着一身白色修身西装，脚踏着v牌高跟鞋的女人走到了桌边。看着自信又相当干练。
女人的目光从林嘉琛身上缓缓游移至时淮身上，她举起手机似是又对比确认了一下，随后才大方一笑伸出手来：“你好，我叫林安。是星曜娱乐演艺公司的经纪人。”
星曜娱乐。
尽管时玥对娱乐圈的了解不多，可多多少少有听过星曜的名字。国内首屈一指的造星工厂，从演员到歌手，掌握着无数优质资源，能够打造出各个领域的顶流。甚至连选送的练习生都能在选秀节目中C位出道，算是不折不扣的娱乐圈巨头。
而这家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此刻正客客气气地站在自己跟前和哥哥讲话。时玥一时间都觉得有些恍惚。
只是，即便是再迟钝时玥也意识到了什么，她看向哥哥，此时时淮已经收敛起了唇角的笑容，他扭头又看了眼坐在对面怡然自得的林嘉琛，随即定了定神，站起身伸出手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时淮。”
“我之前看过你们的演出，很棒。也通过别的渠道有联系过你们，都没有成功，本来今天想来禾大通过人脉联系一下你们，没想到在这儿就见到了。”尽管字里行间表达的都是客套的赞赏，可林安的语气却冷静又理性，“方便找个地方稍微聊一聊么？”
“好。那就聊两句吧。”
时淮和林嘉琛对视一眼，示意时玥坐在原地等一等他们，随后便站起身去随便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很快地便开始沟通一些时玥不清楚的细节。
时玥只知道时淮这几年都过得很辛苦，爹妈分开当着甩手掌柜以来，时淮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期间吃了不少苦。
也因为过于出色的外表，不少经纪公司找上门来签约合作。其实时淮都是一一拒绝了，甚至为此不惜和宣斯扬大吵了一架。
只是这次，似乎有所不同，因为她看着林安从文件袋里拿出一沓文件放在桌上，一点点讲解的时候，时淮低头看得仔细。
时玥忽然有一众强烈的预感，哥哥似乎真的有在考虑带着乐队签约这件事。把一只从禾大出发当前只在禾城小有名气的乐队带到更大的舞台上。
尽管还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时玥只是想一想便觉得激动。
她又望向一边的林嘉琛，相比于时淮的严谨，此刻的林嘉琛倒是松弛了很多，他一边倾听着林安的介绍一边含着笑聊天，却从始至终没有看过桌上的文件一眼，奇怪得有些捉摸不透。
等着等着便是有些无聊了，她起先是看了看稍远处专心致志偶尔抬头说话的时淮，又看向此刻捧着水杯和林安谈笑风生的林嘉琛。
此时已经是晚上，他们三个人的座位在墙角，顶上有一个复古又昏黄的灯饰，灯光照射下，让过于优越的侧脸，含笑的桃花眼、挺拔的鼻梁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显得更加好看。
时玥看得出神，想来闲着也是闲着，便从书包中抽出一支笔来，又顺手抽了桌上的纸巾，时不时抬眸看向林嘉琛一眼，随即便重新低头动上几笔。
只要抓准型，只需寥寥数笔就可以勾勒出一个人大概的模样来，时玥歪着脑袋欣赏了一下林嘉琛画像的纸巾。正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便看到时淮那边似乎是结束了对话，站起来互相道别以后哥俩便重新朝着时玥的方向走来。
时淮的表情看起来不大好，似乎有些捉摸不定，他沉默地拉开椅子重新坐回到时玥身边，而林嘉琛倒是看起来毫无负担，甚至有心情和时玥开玩笑：“阿玥妹妹，这时候多囤些你哥的签名啊，说不定以后就值钱了。”
时玥有注意到，林嘉琛用的是“你哥”而不是“我们”。
她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来不及细想，注意力瞬间便也重新回到了时淮身上。此时时淮似乎还是在想着心事，微微垂眸一言不发，直到时玥又轻声叫了一声哥哥，才缓过神来。
对上时玥有些探寻的目光，时淮的面色缓和了几分：“刚才有点走神，我没事。”
“是已经谈乐队签约经纪公司的事宜吗？”时玥问，“哥哥要从地下往地上走了吗？”
“应该算是。今天只是初步交流了意向，之后约了时间去公司详细聊。”似是才意识到旁边还坐着个人，时淮略略偏过头，有些别扭地说道：“你刚才怎么一点意见都没有？”
林嘉琛此刻原本正在喝水，听到时淮的问话，喉结微微滚了滚随后含糊不清地应了下，随即放下水杯：“你之前不是最反感这些了么。这回想好了么？”
时淮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文件袋，他想了想又重重点头：“星曜毕竟家大业大，而且刚才那个林经纪人也说如若签约可以给予我们最大的自由度。所以我觉得可以接受。”
明明听起来应该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可是在时淮的脸上时玥看到的确实犹豫和踌躇；相比时淮，林嘉琛就轻松很多，并没有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多么大的事儿看待。
这顿饭吃得过程中有了太多的小插曲，以至于结束得多少有些潦草，每个人都想着各自的心事。
送时玥回宿舍的路上，时淮拿着文件又给宣斯扬打了个电话，征求他的建议。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听起来，唯一不在场的宣斯扬倒是其中最兴奋的那个，声音大到隔着几步路的时玥都清晰地听到了他发疯的尖叫：“啊！！！！时淮你终于开窍了。我们要一起赚大钱去咯。”
相比于起先的震惊，此刻平复心情的时玥却又想起了电视台的事情。林嘉琛看出了时玥大概还在因为刚才时淮电视台擅做主张的市场不开心，于是努力扯着一些有的没的日常小情分散女生的注意力。
他看着面前这个努力掩饰着内心失望依然还是挤出一丝勉强笑来的时玥，多少有些心疼。
“我觉得呢。你哥肯定是为你着想的，甚至从我的视角来看，作为编导专业的选手能先去校电视台锻炼，也是百利无一害的。”终究还是没忍住，背着时淮林嘉琛多嘴了一句，“但是应该以你的感受为先。如果不开心，那就不要去了。”
时玥听到他的话，瘪着嘴默默抬头，又重新把头低了下去，声音低低：“谢谢师哥宽慰，我哥也是为了我好。”
就算是这个时候都不忘维护自己哥哥。林嘉琛几乎是要被逗笑了，可是看到时玥那个惨兮兮眼神的时候，又重新把笑意压了回去。
“有些时候呢。”林嘉琛的声音顿了顿，“你要积极表达自己的诉求。只有你勇敢说了，可能你哥才知道你真正想要什么。”
“你把动漫社的事情和时淮坦白，他未必不会答应。有时候呢需要阿玥师妹你勇敢一点。”
夏日的风吹上脸上都是热乎乎的，时玥重新把头抬了起来。此刻林嘉琛站在路灯下，时玥有些看不清林嘉琛的表情，只是一圈昏黄的轮廓，突然觉得心情似乎好了些。
“如果又要忙电视台，又要忙社团还有学业的话，大一会很紧凑也会很辛苦。”林嘉琛提醒她。
“我知道。”时玥点头，“可是我想努力一试。”
在宿舍楼下送别林嘉琛和时淮，时玥回到宿舍，准备收拾收拾休息。一个很随意地摸口袋的动作确认时玥僵在了原地。
她原本把画着林嘉琛小像的纸巾随意塞进了衣服口袋里，可是如今口袋空空。
小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