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的言听计从,许念还有些不适应。
她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声,说:“你只需把他的踪迹告诉我,找人的事情我会去做。”
她还不至于让个重伤的人为她奔波。
齐褚目光动了动,问:“不知小姐为何非找到此人不可?”
齐玹的玉佩,齐玹暂居佛寺的主持……种种事情,都在往那个人身上引。
就连那夜,她决定救自己的时候,也是因为看到了那块玉佩。
可这个女人不认识这张脸,那就是不认识齐玹,所以如此急迫,是想要找齐玹?
他藏住的眸色中透出少许的玩味,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许念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声音闷闷的说:“陆知,你今日话有些多。”
还都是她不想要回答的。
齐褚敛声解释:“并非陆知故意推脱,只是早些年知道大师时我还不曾落魄,如今数年过去,还需要多方打听,才能给小姐一个答复。”
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许念思衬了一会,问:“那你要多长时间?”
此事绝不能拖太长,若是找不来人,她及时想其他办法,不能耽搁在悯灯大师身上。
况且天下的和尚也不只是他一个,大不了让叔母再信个名望大的,也是一样。
“三日”,齐褚肯定道,“小姐只需给我三日,到时必将大师的行踪献上。”
三日时间,乌铮到时也能查到滕国公府与那位的渊源,这漂亮的脖颈,他会亲手拧断。
这时,许归忽然在门外喊她:
“念念,你出来一趟,堂兄有话与你说”。
他已经站在院子里等了许久,来回走动纠结不已,自从妹妹莫名捡了人回来,他这心就始终放不下来。
小妹从小被全家人宠着长大,几乎未吃过什么亏,更没有防人的经验,最是容易被人骗了信任。
实在不行,此事还是应该告诉伯父一声,以免妹妹误入歧途。
许念合上门,转身就看见了堂兄焦躁不安的模样。
她笑道:“什么事情把堂兄急成这样了?”
许归看了眼屋内,又把妹妹拉到走廊上,才说:“念念妹妹,你且告诉为兄,你捡回来的这人你可认识?”
那日事出从急,他也没来得及问,这等大事,还不准他告诉家里人,他这几夜翻来覆去的想,还是觉得不能由着她胡来。
许念跟随他的视线回头瞧了一眼,窗户门都关得严严实实的,里面安安静静的,或许人已经休息下了。
见堂兄关切的眼神,她摇摇头,说:“不认识。”
许归清秀的脸上很是严肃,“既然不认识,你且快快把他送走,堰都城内的医馆这么多,妹妹何必把他留在家里”。
此番做法,实在是危险又让他不解。
许念解释说:“他胸口处的伤是我误伤的,此事有我的责任,放由他在外边,我良心也不安。”
许归只觉得她心大,“若是他生出歹心,伤害你怎么办?”
“你要留他下来也行,但此事我定要与伯父说一声,他是去是留到时候由伯父决定。”
说罢,就是转身要往许国公的院子里去,看他神情不似玩笑,许念立马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仰头央求道:“堂兄,我可以替他保证,他绝对不会害我。你千万别让阿爹知道,好不好?”
到时候阿爹若是刨根问底起来,她根本解释不了这异常的举动是为了何。
总不能指着人告诉他们,这是我上一世的夫君,这一世看他可怜,捡回来养养。
这太奇怪了。
屋内,齐褚阖上的缓缓睁开,清澈的眼眸渐渐暗淡沉寂下来,变成一湾深不见底的寒潭。
走廊上的说话声根本没逃开他的耳。
许念也是急了,信誓旦旦的保证:“等他伤好了,我立马就把他送走,绝对不会惹出什么祸来的。”
小姑娘的声线一急起来,就显得可怜巴巴的。
许归看了她一眼,见她执着,犹豫了会还是应答下来。
见他松口,许念露了个大大的笑,“念念就知道堂兄待我最好了。”
屋内,齐褚翻了一个身,他习惯性的将手枕于头下,盯着桁上的衣服看了一会,忽然伸手把它们全部拉落到地下。
眼中冷郁,面上乌云笼罩。
聒噪,烦人!
重生回来的日子过得恣意,许念又被养回了一些少时无忧。
她抱着一袋糖炒栗子,悠悠的走在廊下,在阿爹的院子里有一小片早桃林,据说见了春风就生芽。
俏丽的小丫头垫着脚尖,好奇的打量枝头,“怎么还没有动静,这个冬天也太长了吧”。
帘棠笑盈盈的答:“快了快了,等再暖和几日,小姐肯定就能看到了。”
许念被晒的暖洋洋的,绕过假山,就准备往回走,却没想到,碰见了阿爹正在招待人。
水榭处,只见一人正在抚琴,坐姿端正,背影皎洁。
她竟然看见了言寓?
许念下意识的往旁边藏自己,却不想踩到了枯枝,彻底惊动了前面的人。
而此时,月洞门旁的人也悄悄的隐了隐身影。
许国公也发现了她,抬手唤她:“念念?你过来。”
走过去的一路,许念一直是僵着身子,见了礼后,更是万般不敢看琴前的人。
从容淡雅的人在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后,连忙的起身迎了过来,爱琴也被冷落到了一边。
腼腆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下去,池言寓手足无措的站在她跟前,说:
“念念,此次回来,我就不再走了,你及笄那日与我说的话还算数吗?”
少年眼中有炽热的喜欢,憧憬,和喜欢的姑娘。
一番赤城就是当着阿爹的面也毫不畏惧,许念脸上一红,前言不搭后语的问了一句:“你不是说去了陈州郡后就不回来了吗?”
天资卓伦未及冠前便能以一人之力挡住胡特部落的诡辩,此后名满堰都城,池太师避世而居的独子池怀白。
很多时候,都是她在追随着他的目光,只敢悄悄跟在身后遥望。
他是天上明月,是她前世遥望不敢及的人。
前世家里未出事之前,她曾想象过的以后的生活里,都会有他的名字。
而及笄那日,她曾悄悄拉住他的袖,脸红心跳的表白,池言寓却告诉她,他要去陈州郡,此后是再也不会回堰都的,他未来的妻,也在陈州郡等他。
第一次暗恋,许念就摔了个大跟头,她至今都记得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克制疏离的模样。
本以为忘却了,可如今再见,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池言寓被她这么一说,脸上尬了尬,急切的解释说:“那话非我本意,那时候我非走不可,若是给你留了念想,害怕平白误了你一生。”
说到这里,他忽然扬起了笑来,郑重说道:“但是我现在已经想明白什么才是我最想要的,所以念念,你还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
许念看着那双真诚的眼睛,喉咙口一阵难受。
若是重生之前的许念,定然是愿的。
她年少时拢共就喜欢过这么一个人。
可经历过这么多事后的她,肯定是不会再愿,既然错过了,那就各自安好。
许念与他拉开了距离,再做了个妹妹对哥哥的礼,道:“从前是我年纪小,尽说些胡话,让言寓笑话了”。
池言寓怔住了,想要来扶她起来,这样的礼数怎么会出现在他们之间。
许念躲开了,抬眸对着那双眼睛微微一笑,说:“在我心里,言寓是和堂兄一样是兄长,这礼是应该的。”
池言寓似是被她的话伤到了,站在原地失落的看着空掉的手。
许念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脚步慌乱的离开,而池言寓看着走得匆匆的人,难言的苦涩又钻上了心头。
帘棠不解道:“小姐不是最喜欢池公子了吗?今天怎么突然走了?”
许念咬白了唇,才愣是把不自然的表情给藏住了。
前世齐褚总拿她在乎的人威胁她,每当她对池言寓三字做出点什么反应的时候,往往是要被他折腾惩罚到求饶也不停的。
记忆太深刻了,以至于她现在听到这三个字,没其他的想法,就只是害怕。
况且许念忘记不了,当时她鼓足勇气之后的表白被拒之后,是如何的难堪。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许念正转过花园,失神一时不察,差点就与来人撞了个满怀。
齐褚扶了一把失衡的人,面前的人好似被惊得严重,抬眸对上他的时候,明亮的瞳孔猛的一凝。
手腕也瞬间僵住,做出扯拉挣扎状,紧张的神情之中,透着浓浓的害怕。
齐褚松开了手,退开了几步,“小姐。”
许念本就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了,乍一见到这张脸,觉得魂魄都快被吓出来了。
“陆知?”她拍着这心口缓着气,莫名的喊了一声。
齐褚就抬起头,等着她说后半句。
她额间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脸色也煞白得反常。
看着她惊恐不定的模样,他敛眸垂首,说:“陆知只是想要扶小姐一把,未想会冒犯小姐,请小姐责罚。”
他本就身量高,如此模样,许念更能把这张脸看得一清二楚。
惊愣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里?”
出口的声音又虚又弱,气力不足。
“我负责这院中的打扫。”
经过他这一提醒,她才注意他手中还拿着扫帚。
她真是太不经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