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楚休被自己惊呆了。

她居然,抽了太微剑一树条子。

至于山峰下头吵吵嚷嚷的一片发生了什么,她反倒一点儿也没察觉。

太微比她平静多了,但也忍不住嘀咕了一声:“长进得还挺快。”再看看握着树枝站在原地还在不敢置信的楚休,它有点无语,这家伙不会对自己的实力浑然不知吧,就这还敢在殿前大放厥词说要单挑对面那个筑基大圆满的师妹,真是不知者无畏了。

楚休想了半天,抬头问它:“你放水了?”

太微冷笑:“我是放水了,不放水你早死了。”

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剑灵忽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很有必要让她正确认识一下自己:“用筑基大圆满的力量来给你喂招,我可不算是放水了么,八百年都没这么手轻过了。”

果不其然,楚休闻言又陷入了片刻的迷茫:“……为什么?”她从没跟人实战过,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兜头练,每天做的事除了运转断魂诀心法修炼和一日三餐,就只剩下照本宣科比划地练剑了。

灵力一直停留在炼气二层不用别人提醒她自己也能感觉到,但是练剑的成果她却一直没有机会实践。

原来她这么厉害?还真能跟筑基大圆满打?

太微剑好像读懂了她在想什么,立马开启讥讽模式:“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抽缝还了下手就以为能跟筑基期的修士打个不分上下了吧?”

方才跟她过了几招,它便摸清楚休的路数了,她练的应该不是什么绝世剑法,也是,瞅她在太和宗的处境也很难得到什么珍本,但胜在她练得扎实,所谓剑修,或许后面会因为实力的增长而演化出千变万化的剑术,但这些剑术再怎么复杂归根结底都是由基础的一招一式推演出来的。

在起步阶段,最重要的是练好基础的剑招,一劈一扫,一刺一砍,许多人觉得简单,因此常常忽略这些最基础的东西草草练得差不多了便转而去追求什么无上大道的剑法,而楚休因为没有好剑法,便将这些基础招式拆开练了又练,力求每招都精准到位,直击要害。

剑灵看向面前灰头土脸的黑衣少女,她方才被自己追击得那般狼狈,可那根细幼的树枝依然稳稳地握在掌心,从未脱手过。

或许她真能越级挑了那个说话娇兮兮的小师妹也不一定。

剑灵正在想着,便见楚休坚定抬眼,对它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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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五,小雨

今天又是挨打的一天。】

尽管被砸得头破血流,席天瑞第二天还是来讲习堂上课了。

他堂堂凡间王朝的皇子,荣华富贵不享跑来这世外仙山,就是因为向往话本子里头移山填海呼风唤雨的大能,在他的预想中,习得长生之法的修者都应该是这样的,就算刚引气入体,也该有一二分像样的气质。

课堂上他忍不住跟别的弟子打听:“昨日那个在山顶上练习摔跤的姐姐是谁?”

他问的是昨天跟他一起路过的新弟子,正巧曾经听闻过两句关于楚休的传闻:“听焦语冰说是宗主的徒弟,可不知为什么从不出来跟其他人一起上课,也不怎么出来走动,平时独自住在文丘殿旁边的寂灵山。”

焦语冰虽与他们一道入宗,但她是宗门内长老的俗世子女,刚接回来没多久便借她父亲的势在太和宗混得如鱼得水,虽然嘴碎了点,但从她口中出来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

负责授课教习简单术法的先生手一抬,脆裂的声音在课上讲悄悄话的两人面前炸响,席天瑞打了个激灵,赶忙回神。

教习先生捻着胡子警告他:“专心听讲。”

席天瑞坐在院子边上,经过方才一遭后也不敢再找同桌说小话了,又很难立马专注起来听课,便开始东张西望。

他这一转头,还真发现了什么东西。

靠近院墙边的一棵大树上,垂下来一角黑色衣袍,他愣了下,然后慢慢把视线上移,就恰恰好好对上了一双冷静明亮的眼睛。

黑衣少女掩在枝繁叶茂的大树间,面无表情地跟他对视。

席天瑞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下意识捂住了嘴,避免自己失声叫出来。

这种自己偷偷讨论结果正主就在背后盯着你的感觉……好惊悚!

就在这时,刚才跟他说小话的同桌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拍掌:“对了对了,焦语冰还说,那个人进宗门八年了,至今还是个炼气二层,是个废……”剩下的话被席天瑞伸手,死死捂在了嘴边。

这位向来傲气的小皇子慌里慌张地小声道:“嘘,别、别说了……”那个炼气二层就在咱们后面盯着咱们的后脑勺哪。

“啪”一声,厚重的戒尺拍在两人的桌面,教习先生忍无可忍地走过来,训斥他们:“课堂上不允许打情骂俏,你们俩,给我出去罚站!”

其他弟子们哄堂大笑,席天瑞在笑声中涨红了脸,磨磨蹭蹭地跟着同桌一块儿站起来,准备出去罚站。

出去前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棵靠着院墙的大树,刚才还隐隐缀在枝叶间的黑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有点失望,又松了口气。

还好没连累她被发现。

被迫提前下课的楚休走在林间小路上,听背上的太微念叨:“你这师父可真不是个人,自己不教你便罢了,连外门弟子都能上的课也不让你上,合着就真把你当个汲取灵力的工具养着,这么大岁数了真是不要脸……”

楚休听了片刻,问它:“这个桃核坠子我什么时候能摘下来?”既然都知道了这东西的作用,她也不想再继续任人宰割了,师尊把她领进仙门确实于她有恩,那这八年她便也当是还债,到现在怎么也该还完了。

太微却道:“现在还不能摘。”修炼不是一时半会能速成的事情,她之前修炼断魂诀的灵力已经被吸走,是回不来了,要在三个月内靠心法把灵力练到筑基大圆满显然也并不现实,反正也没打算靠修为取胜,那这桃核还是戴着的好,以免打草惊蛇。

“比起这个,现在还有更需要做的事……”剑灵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远处脆生生的叫喊打断。

“楚休!你给我站住!”

楚休站住了,背着太微剑转头去看,发现是宗门中一向跟盛渺渺玩得好的弟子符嫣,她腰间别着一根银色的软鞭,身后带了几个小跟班盛气凌人地冲下来,堵住了楚休回小木屋的去路。

“你是不是太过分了!”符嫣冲过来后直接伸手就推了楚休一把。

没推动。

练剑许久,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但是楚休的下盘是练得要多稳有多稳,岂是符嫣这种娇滴滴的丹修用手就能推倒的。

这几个气势汹汹的弟子有男有女,平时都算是盛渺渺的拥趸,虽不是一呼百应,但只要盛渺渺一个表情就很自觉地为她排解烦恼,倒称得上是合格的狗腿子。

楚休有点头疼。

这帮人已经不是第一回来找麻烦了,可现在她被太微剑虐完正是浑身酸疼的时候,又强撑着去听了一节课,实在没精力再来应付他们。

面对楚休这张八风不动的死人脸,符嫣瞧着更气了:“你上回差点打伤渺渺师妹就算了,这次居然还想要抢她去大比的名额,你要不要脸啊!”

楚休看了她一眼,勉强点头道:“要。”

符嫣:“……”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见她吃瘪,后头另一个弟子上前接上话茬:“上次的事渺渺师妹都没有记恨你,总劝我们别找你麻烦,她为了这次大比已经准备许久了,你凭什么抢她的名额,这是恩将仇报!”

楚休从他们的话中提取了下重点,居然感到有点振奋:“所以你们都觉得我能赢吗?”说着眼中还闪起了细碎的瞳光,一副被表扬了的样子。

符嫣:“呸!才不是!你怎么可能赢渺渺师妹!”

楚休失望地“哦”了一声:“我看你们说得好像我已经抢到了一样,害我会错意了。”

她的角度太清奇以至于其他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只有符嫣觉得被她讽刺了,顿感奇耻大辱,摘下腰间的软鞭便要动手——

“嫣儿师姐!且慢!”另一个方向盛渺渺被温思凡搀扶着跑过来,挡在了楚休身前。

符嫣见她左手小臂鲜血淋漓,似乎被什么利器划伤,堪堪收住了劲道,惊讶地问:“渺渺师妹,你怎么受伤了?”

后头的温思凡还未开口,盛渺渺便急着调解她跟楚休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嫣儿师姐,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大家都是同门,随意动干戈是要受处罚的。”

被她挡在后面的楚休沉默地看了眼她和温思凡来的方向,又看了眼她手上的伤。

这对一贯娇贵的盛渺渺来说,已经算得上重伤了。

温思凡此时开口:“渺渺,你的伤还没处理,我先带你回……”

盛渺渺按住他扶过来的手,轻轻摇头,然后对符嫣道:“嫣儿师姐,你们快回去吧,不要为难我师姐了。”

楚休感觉有点奇怪,她从没想过有一天把自己护在身后的会是盛渺渺,这情景看着莫名就带了违和感。

她站在窈窕的小师妹身后,没有说话。

旁边的温思凡似乎还在焦心盛渺渺的伤没有处理,但反应最快的还是符嫣,她看了楚休一眼,又看看方才盛渺渺他们跑来的方向,精神一振:“渺渺师妹,你们怎么会从寂灵山出来?”

说着慢慢把目光放在了盛渺渺鲜血淋漓的左臂上:“这是剑伤。”

言外之意,无需再猜。

太和宗符修丹修乐修法修什么都有,但唯独剑修很少,在场的所有人中,用剑的只有楚休。

符嫣越想越出离愤怒:“所以,你刚才被楚休打伤,还要帮她说话?!”

温思凡一怔,下意识想开口说什么,却在触到盛渺渺的眼神后顿住,到底没说出口。

小师妹是私自闯进宗主严令禁止踏入的冢林受的伤,还好恰好碰见的是他而不是其他人,否则少不了要吃一顿执法堂的刑罚,如果此事能在楚休这里终结,反而更容易小事化了。

符嫣已经凌空抽响银色软鞭,指着楚休道:“我今日就算是受罚,也要帮渺渺出了这口气——”

盛渺渺不顾自己的伤赶忙上前去拦,两人之间还产生了轻微的纠缠。

“嫣儿师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似乎还在为楚休辩驳。

楚休站在后头冷静地看着这场闹剧,心里慢慢涌上点不耐烦,她想回去练剑,不想陪着他们做戏。

就在这时,被拦着的符嫣一时不察拽到了盛渺渺的腰带,一个精致的香囊从盛渺渺怀里掉了下来。

香囊袋口没系紧,一掉落在地便从里头骨碌碌滚出个什么东西,楚休看清后,瞳孔细不可察地紧缩。

跟她脖子上挂的那个一模一样的桃核,正安静地躺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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