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几乎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生硬地啊了两声,声音抖得比他的腿还要厉害。
云光心想,好了,现在不光是腿脚不好使,耳朵也不大好使了。
到了寝殿前,云光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黑乎乎的木块,递到小太监面前,小太监面色倏地煞白,当场跪在了云光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哇哇大哭:“大人,神仙,求您绕了小的,小的上有老爹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兄弟姊妹,小的不想死啊!”
云光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爱道:“傻孩子,这是天火木,冬天握在手里能助你抵御寒气,保你浑身都暖洋洋的,比你们凡间那些暖炉好太多了。我看你冻得声音都发抖了,跟我山上那些小妖小鬼一样可怜,心中不忍,可惜我不能将你带回去,就将此木赠与你,以后你每个冬日就不用受冻了。”
小太监用力地吸了吸鼻涕,愣住了。
小什么?
小妖小鬼?
还要将他带回去?
一道尖叫声划破黑夜,陡然刺入回廊上的年轻宫女们耳中。提着灯低头私语的宫女们一瞧是从含明殿传来的,眼睛顿时一热,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蹿至头顶。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灯也不要了,一溜烟似的奔窜回去,只在空中留下一抹残影。
云光看着被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小太监不明所以。
莫名其妙。
连上好的天火木都不要,还是回山上赏给底下的小妖小鬼们吧。
华山海拔之高,将整座大山分为了三片截然不同的气候。山之巅雪窖冰天,冻杀生灵万物,这等严寒料峭的环境除了冻死鬼以外,非一般妖鬼能忍耐。山之腰相对宜居,虽夏季酷热沉闷,冬日山路不便,但相比山之巅却显得宜居许多,至于山脚便是四季分明,桃花流水,住的多是百姓和路过的商人游客。
过去云光曾想改善大伙的生活环境,一起搬至山脚安家,可令她头痛的是,这些小妖小鬼一个个的长得那是一个奇形异状,飘天上的,贴地上的,少了颗眼球的,舌头长至拖地的,而其性格也出奇地刁钻不一,最重要的是常常在夜里吓到过往的路人。在山脚安家的那些年她那残败破碎的小庙不知道有多久无人光顾,无人供奉香火。
香火断了,山上这么多生灵就没了食物来源,没吃的没喝的亦没穿的,可谓是民不聊生,她堂堂华山之王,肩上抗下的是几百条生灵的吃喝住行,自是不能坐以待毙,任由事态按照原来的轨迹继续发展下去。
最最重要的是,后面几年小妖小鬼扰得附近的村民闻风丧胆,纷纷搬离了山脚,走之前,不忘来她的小庙里砸一堆石头臭鸡蛋烂叶子。
云光愁啊,她过去在外名声也只不过是只长得丑点的山鬼,但品德品性还是相当不错的,不远千百里以外的香客听说了她的事迹,每年不辞辛苦都上来供奉一回,更有甚者在城内城外为她建立起分庙,一个比一个拜得虔诚,求财求子,求官运仕途求宏图大业,来者踏破小庙门槛,那些年不仅她的功德可谓蹭蹭上涨,慕名前来求包养求收留的小妖小鬼们更是挤破了脑袋。
云光乐得哈哈点头,偏偏就在搬下来的后面几年,生活条件是每况日下,最后几乎到了食不果腹衣不裹体的地步了。云光没办法,领着大班小班不得以回了山腰上,一住就住了好几百年。
只是好在经过几百年的更迭,大家渐渐习惯了山腰的生活,随着云光在外影响力靠着手下人不断吹牛,吸引了越来越多的有志之妖鬼前来投靠,不怕冷的冻死鬼主动搬到了山巅,为山腰空出一拨空间供其他小妖小鬼们生活。渐渐地,山上俨然如一个小小的国度,经济贸易、公共交通、发展制度都形成了一套独有的特色体系。
云光叹气,跟在她身边的妖鬼们常说天山雪莲都被冻死鬼一族垄断了,要去找他们买点给大伙熬点补品汤药可真不容易,每次上去都被冻成冰雕。
天火木连他们云光都没舍得给,今日突然大发慈悲赏给一个毫无联系的凡人,凡人自己却跑了。
她望着手里黑乎乎跟煤炭似的天火木,感叹了一声:“不识货的家伙,不要就不要,回头给我的小幺。”
小幺是只饱死鬼,生前家里穷,被一贯钱卖到大户人家里当下人,家主让其大热天空着肚子在湖中采莲,夜里回去时饿前胸贴后背,跑厨房偷吃五十个馒头,一不小心吃过头就撑死了。
云光每每感叹她是自己见过死得最窝囊的鬼之一,小幺就抱着她的大腿狂哭,“大王您别嫌弃我啊,你要是把我打发走了下一个说不定更窝囊了,而且他们哪能像我这样机敏聪明,一个窝囊走了只会带来一堆窝囊,您若是不赶我走,您就只有像我这样窝囊的!”
云光跳起来敲爆她的脑袋,这是哪来的什么歪理!!!
不过每次虽然嘴上说着嫌弃,可小幺确实最早一批跟在她身边的妖鬼之一,别看云光叫她小幺,她可一点都不小,是服侍云光的妖鬼里最年长的。
谢毖醒是醒了,可听宫女说脑子似乎还有些不清醒,常常睁着眼望着幔帐嘴里无声嘟囔着谁的名字。
宫女太监摇头叹息,终究是贱命一条,好不容易后来能得皇后庇护,可谁知却染了病,现在又中了剧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成这样了,该不会是傻了吧。
病了这两天,听说皇后一天都不曾去探望过,皇上整日忙于政事,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他。别说他的其他兄弟姊妹,到现在连半个别的皇子公主的身影都不曾见到。
不过,在所有人里,倒还真有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