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央确实很听话的‘滚’出去了。
不过在大夫过来把脉的时候,她趁着袁崇景不注意,又偷偷地溜了进去。
袁崇景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发热也是短暂的,好好休息一两日之后就可转为正常。只是就这失忆之症,让为他治病的陶大夫很是为难。
李央带着他一起出了房间,房内袁崇景喝了药已经睡着了,李央问道:“陶大夫,景哥这病,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陶大夫摇头:“恕老朽才疏学浅,二少爷这失忆之症,老朽着实无从下手。”
“那可怎么办,陶大夫您也知道,景哥现在还在御史台担着官位,如果真治不好,那他的仕途可就完了。”
陶大夫也很惋惜,他的医馆离袁家很近,这些年也一直是他负责袁家的看诊。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袁崇景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对他如此遭遇,陶大夫苦思许久,都没有找到妥善的治疗办法。
他想了想,突然说道:“二少夫人别急,算着时间,鬼手这几天该回京都了。二少夫人可以请他来给二少爷医治。”
“鬼手?”
“对。他可是位神医,听说能活死人肉白骨,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和来历,因为他是从阎王手里抢人的,大家都以‘鬼手’尊称他。但是有一点,他脾气很古怪,治病救人从不看钱财,只看是否得他意。二少夫人要请他,恐怕得下一番功夫。”
李央心中记下此事:“多难我也要去试试。”
陶大夫又叮嘱些关于神医鬼手的事,才命小徒背上药箱离去。
送走他之后,李央又去和袁夫人说了话让她安心,才回到院子。房内北海还在守着,看袁崇景已经熟睡,李央朝北海道:“出来吧,咱们谈谈。”
北海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跟着她出了房间。
接下来要谈的事情很重要,李央确认院内四周无他人之后,才直言道:“你是不是太子的人?”
庆元二十六年春,当今圣上接到举报,太子勾结朝臣联络外邦,并私下集结军队,意图谋反。人证物证俱在,圣上大怒,念及父子之情,再加上后宫求情,遂褫夺太子封号,废为豫王,发配极度萧条苦寒之地豫州。
在去往豫州的路上,豫王一行遭遇天灾,随行人员非死即伤,损失惨重。豫王也因此受了重伤,至今还在豫州昏迷。
到如今的庆元三十一年,此事已过去了五年的时间。随着朝中各皇子殿下的长成,京都的人好似都慢慢忘记了那个还在豫州半死不活的废太子,豫王殿下。
袁崇景以前只让李央待在后院照顾小桃子,并不和她说朝廷之事。但两人好歹一起过了五年,对于袁崇景要做的事情,李央心中也猜测出了一些。
北海闻言心下大骇,一双锐利的眼眸立刻刺向李央。
李央丝毫不怕:“我不管景哥以前做了什么事,他现在失忆了,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我希望你在他面前不要乱说话。”
她这么说,是有把握的。
袁崇景出事之前,好像在秘密调查什么事情。这次受伤,估摸着也是查出了什么事情,被对方提前下手灭口。他这次病重昏迷这么久,多少次死里逃生,北海一直都精心护着他,想来那东西北海还没有找到。
她没等多久,北海就说了实话:“二少爷最近在帮助太子殿下调查当年被诬陷谋逆之事,本来已经有了眉目。可是现在,二少爷重伤,那证据却不见了。”
如果找到这份证据,说不定太子殿下就可以翻身了。
果然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李央问道:“能查到吗,是被景哥藏起来,还是被对方抢走了?”
“据线报,目前他们也在找这个东西。”迎着李央的目光,北海保证:“只要二少夫人能找到交给我,我可以保证,绝对还二少爷一个安全的生活。”
李央微微一笑,目光不带丝毫热度:“你以什么身份还?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兔死狗烹的道理,还是听说过的。我可不想到时候事成了,再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她向前微俯身,盯着他的眼睛:“我要一个太子殿下的保证。”
是太子殿下,而不是豫州那个瘫痪昏迷的豫王。
北海迟疑了一下:“我会和殿下联系的。”
“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李央收回目光,抚了下裙角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景哥这边我会照顾的。”
北海应声,转身离开了院子。
秋夜的风很凉,李央拢紧了衣袖,仰头看着空中的那轮明月。
月光像是披了一层细纱般,朦胧,圣洁,就像是她和袁崇景的未来,充满了神秘和未知。
***
李央故意散播了消息出去,不到一日的时间,他深受重伤,死里逃生却失忆的消息,传播了整个京都的大街小巷。
靠近黄昏的时候,李央正在劝袁崇景吃药,旁边小桃子挥舞着胖嘟嘟的胳膊,不停地为他打气:“爹爹,一口气喝下去就不苦了。爹爹乖乖喝药,喝了小桃子给你好吃的糖糖~”
她手腕上系了铃铛,一动起来就叮铃作响。配合她奶呼呼的声音,倒是让袁崇景仰头,一股气喝光了碗中的药汁。
“爹爹好厉害啊~”小桃子惊呼一声,趴在床边上,从自己的小锦包里拿出一块递到他的嘴边,“爹爹快吃!”
袁崇景吃了糖,笑道:“谢谢小桃子~”
他不记得小桃子的身份,对她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但漂亮精致的小女孩,又很懂事,总得很容易得到大人的垂爱。再加上袁崇景的记忆里还有个幼妹,他决定再没有想起来之前,权当小桃子是他的妹妹。
李央拍拍她的头:“好了小桃子,爹爹吃了药要睡觉了,咱们先出去好不好?”
袁崇景上次昏迷半月的事给小桃子的印象太深。闻言小桃子摇摇头,抱着袁崇景的胳膊不撒手,一双大眼睛眨巴着就要落下泪来:“不要不要~阿娘,咱们不走好不好?万一爹爹再醒不来怎么办?不走不走,小桃子和阿娘都不走!”
李央弯身把小桃子抱在怀里,劝哄道:“爹爹醒了一天有些累了,现在想睡觉觉呢。娘答应小桃子,等爹爹一醒来,就让你来见他好不好啊?”
小桃子噘着嘴抽噎了两下,求证地问道:“爹爹,你真的想觉觉吗?”
只要能给李央添堵,袁崇景什么都愿意做!他扬了下唇角,捏着小桃子胖乎乎的小手:“爹爹不困,不想觉觉。爹爹想和小桃子说说话。”
小桃子闻言,当即眨巴着大眼睛,控诉地看向李央:“阿娘!你又骗小桃子!”
狗男人!连自己四岁的亲女儿都利用!李央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行吧行吧,不耽误你们父女联络感情了,我走,我去睡觉行不行。”
小桃子喜欢爹爹,也喜欢阿娘。好不容易爹爹醒了,她不想和爹娘分开。听到李央要走,她慌着要去劝:“阿娘~”
话未说完,北海从外间里走了过来:“二少爷,三殿下、五殿下和八殿下带着宋公子,章公子和许公子来看您了。”
除开三位殿下,剩下这几人都是袁崇景在书院的好友。
李央挑眉,真诚敬佩地道:“景哥,你脸真大,竟然惊动了宫里的三位殿下。”
袁崇景可以肯定,她绝对是为了报刚才的仇在骂自己。可是现在有求于她,袁崇景暗中咬牙,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我能见吗?”
过去这五年朝中发生了什么事,他全然不知。来的这几位可都是人精,万一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可就不好了。
“为什么不见,”李央道:“现在全京都的人都知道你失忆了,他们过来也是想求证一下罢了。到时候你少说话,多听他们说话就行。记住,尽量...不,是绝对不能主动提问题,知道吗?”
早晚要出去见人的,袁崇景点头:“好。”
都是外男,李央也不好带着小桃子见他们,便抱着她一起去了书房。
她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会说些什么,但要是聊到当年一起在书院的日子,少不了要调侃那时袁崇景和自己是死敌的事情。如果被谁蛊惑了几句,袁崇景再怀疑这段婚姻的真实性的话,她得拿出更有力的证据才行。
李央在书房翻了许久,在听北海说那群人走了之后,主动地回了房间。
袁崇景还靠在床框坐着,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红润也没了,变得有些虚白。李央走到床边坐下,“景哥,怎么了,他们说什么了?”
“没事。”袁崇景也无力纠正她的称呼了,只闷闷地道。
看这样子,分明是有事藏着。他不说,李央也不拆穿他,而是拿出手里的木盒子:“我刚才去收拾书房,看到了这个,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
李央从里面拿出两个信封,拆开之后把信纸拿出来:“是咱们在郴州的时候,给爹娘他们写的家书。后来咱们回京都定居之后,我就从娘那里拿回来了。喏,这个是咱们有小桃子的时候,我娘怕咱们照顾不了她,写了这么一沓要注意的地方。”
年代久远,信纸已经有些发黄了,上面字迹也开始模糊不清,袁崇景却看得很认真。
“当年我们成亲之后,就去了郴州?”
听他这么问,李央心道果然,肯定是那群人暗中说了什么。她道:“是啊,在郴州待了四年呢,去年初夏咱们才回来。”
“为什么去郴州?”袁崇景问道。
不说郴州艰苦的环境,和夏冬两季分明的温度,只说郴州距离京都有三四百里,光是去一趟,就要花上大半个月的时间。
“那时候你刚入仕,咱们又没有什么背景可以走动,再加上你还年轻,想去历练一下,所以就去了郴州。”
袁崇景靠在枕头上,虚叹了口气,“把这些收起来吧,我信你就是了。”
李央依言收了书信,看他有些放空的眼神,仔细问道:“是不是他们说什么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问我。”
袁崇景摇摇头,语气略带着些伤春悲秋:“只是有些感慨,五年过去了,大家都变了好大的样子。尤其是三殿下,他当年可是个莽撞的性子,现在也变得这么谨慎了。”
和他说起话的时候,那可是一套一套的。
“三殿下?”李央回想了一下方才北海送他们出去时,自己在暗中看到的场景:“三殿下的‘谨慎’只是在表面,我觉得更厉害的,是他身边那个看着憨厚可亲的五殿下。”
看着温顺似绵羊,但实则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野狼,在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咬下一块血肉。
此话引发了袁崇景的兴趣,这场交谈虽然是他们在印证自己是否失忆,实则他也在暗中观察着他们。关于五殿下这一点,李央的话倒是和他想的一样。
“你眼光还挺毒。”
李央顿时得意洋洋,斜眼瞥了他一下,送了娇媚的秋波过去:“那是,我眼光要是不好,当年怎么能看得上你呢。”
袁崇景被她这么一梗,刚恢复的心情立刻荡回谷底:“你嘴里就不能有点好话?还是和以前一样,张嘴就讨人嫌!”
李央不依他这话,直言反驳他:“这怎么不算是好话?难道要我说你不是个好人,是个斯文败类,嫁给你之后我过的非常苦,后悔的肠子都黑了,这样才行?”
“...你还是出去吧,再待下去我会忍不住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