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梁谦说定五日后顺路来接他,杨靖就带小果子和小五去了牛羊市,他要去逛逛,看看价格,然后找个时间,再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桃源”里的牛牵一头出来,羊先不忙着往外弄,又放牛又放羊的,人手不够。
进了牛羊市之后,杨靖就后悔了,这味道,太难闻了。这些牵着牛羊的卖家也是随意,这个地方被牛羊粪弄脏了,就换到下个地方去蹲着,完全不管一下牛羊市的卫生。
亏他来这儿之前,就找杨竞打听过,牛羊市跟大集不一样,林县大集十日即一旬一次,牛羊市三旬一次,也就是一个月一次,跟每个月第二次大集一起。县里对这两大集市都是有专人监管的。
除开县里的集会,还有各个村合办的小集会,这个就不怎么正规,都是一些农户背着小背篓去以物易物。也会出现掌握了每个小集会开办时间的小货郎,专门挑着担子,不停周转于各个小集会中,卖些必备品。
不过就杨靖今天看到的情况来说,林县新来的县令应该还忙着清点林县的损失,没时间来打整这些地方。
“三叔!”小四捂着鼻子,死也不愿意再往里走一步。
小果子也是一脸抗拒,拒绝踏入这乱糟糟的地方。
杨靖也没勉强,他自己都不是很想往里走。算了,到时候再想办法编个故事吧。
接着,他们就去了上次杨靖去过的铁匠铺子。那老板眼尖,一下就认出了杨靖:“这位小哥,我还想着今天你会不会来呢!”
“老板的生意不错嘛。”杨靖看着铁匠铺子除了老板以外,其他伙计都在火炉前,奋力敲击着铁器,铺子里一片“锵、锵”的打铁声。
“都是街坊们信任。”老板画风一转,说到了压水井上,“小哥,你那汲水的东西,我亲自给你打的,保准给你弄得漂漂亮亮的,你要不要来看看。”
“我相信老板的实力,今天我过来,是有另一个东西要老板帮忙做一下。”杨靖掏出图纸,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带着各种孔洞的铁片。
“这是?”老板觉得杨靖的脑袋很是神奇,他打铁二十几年,不说见过所有铁器,但绝大部分是见过的,但杨靖总能拿出些奇奇怪怪的图纸给他。
“这是切菜用的。”杨靖又指着图纸给老板解释了一遍。这东西其实就是个刨丝器,他和明月切菜技术都一般,有简便的器具干嘛不用呢。
这次的东西,老板接受得很快,杨靖再次跟老板约定,五天后一起来取压水井和刨丝器。
杨靖就又带着俩小孩往集市走,逛了一圈,他们回到城门口的时间,居然比明月他们还要早,因为他看见了送他们来的赶车老汉正在一旁不停地搓手跺脚。
不知道是不是去县衙办户籍遇到了麻烦,杨靖皱眉想了想,应该不会吧。毕竟是杨家村的婶子带着明月去的,他觉得,县衙里的小吏应该不会再想要出现一个村百十来个汉子把县衙围了的情况。
说到这个,杨靖有些震惊,杨家村居然是这样的杨家村,这是原身经历的事儿了,杨家被叛军闯进宅子后,被翻了个底朝天,叛军为的就是钱财,杨家家底还是有一些的,像什么地契,银两都是专门藏起来的,叛军花点儿力气,一搜就搜出来了,银子都拿走了,地契留着有什么用啊,人家是要上山“发展”,暗自“壮大”的,于是都给擦屁股了。
但杨家需要这些东西啊,还有以杨靖为首的几个孩子要在这儿活下去呢。于是在杨老太太临终前,硬是厚着脸皮求六叔公帮着原身去县衙里把地契补办了。
地契在县衙的户房都是有存档的,县衙虽然也是叛军攻击的目标,但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库房里,户房这种专放文档的地方反而没遭什么破坏。
六叔公应下杨老太太的恳求后,回村里就召集了近四十个杨家村的汉子,直接带着人,找上了县衙。
当时原身还害怕呢,但明显县衙里幸存的小吏们更加害怕,这时的叛乱刚过去没多久,前任县令全家都挂了,来平叛的军队追着叛军跑了,林县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看见六叔公带着这么多人到县衙去,小吏们色厉内荏地质问六叔公是不是叛军,想要叛乱。
结果六叔公说他就是害怕叛军再来,所以才会带着这么多人到县里来,毕竟杨家留存的,是他二哥仅存的血脉,他可得好好看护着。
两边你来我回地打了几次太极,最后还是小吏绷不住了,开了户房,找了记录,给杨靖重新写了地契。
至于杨家的银子、布匹、首饰之类的东西,杨老太太还没来得及跟原身细说,便撑不住去了。
杨靖来了之后,也没想着一定能够收回来,追缴叛军的,虽然是军队,但这里的军队又不是PLA,不拿人民群众一根一线那规矩管不到他们头上,更何况人家也是需要战利品的,等军队分完,林县衙门分完,漏些给他们当做抚慰金就不错了。
杨靖也想的开,杨家的财产就当捐了,军队需要给死伤的兵发抚恤银子,林县的重建也需要钱。至于杨家,他来赚。毕竟想不开也没办法去跟军队讨,跟衙门讨,补办地契是有衙门有存根,讨要银子,银子上面又没刻杨家的名字,杨靖叫一声,银子也不会答应他,他要的回来才有鬼。
在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之后,杨靖也是想了三四天,才把这个道理想明白,他一开始是想要将杨家杨家追讨的钱当做他的创业基金来着,但去问六叔公的时候,六叔公叫他别做梦了。
一开始杨靖还不服气,自己寻摸着要想个办法将钱要回来,结果越想越不可能。同时他也想清楚了,为什么六叔公那么雷厉风行、大张旗鼓地带着三十来号人去补办地契。
就是要乘着小吏没反应过来,乘他们势弱,一次性将事情办好。等小吏们反应过来了,说不定户房就失火了、遭盗了,什么都不见了,反正还有叛军可以背锅,到时候那些什么都没有的田地可就是无主的了。
六叔公是从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衙门的人。[1]
杨靖想通之后,还想过杨家在钱庄是否有银票的存根,就着原身记忆一找,林县有个小小的钱庄,但早就倒闭了。杨靖后来一想,倒闭才正常,谁还敢在乱世信任钱庄。
更何况这个时代的钱庄,可跟银行不一样,存进去不仅没利息,还需要收保管费,至于在甲县存钱,在邻县取钱还可以。但想要在甲县存钱,然后在全国任意一个连锁钱庄取钱这种操作,那是想都不要想。
毕竟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全国多大啊,要能有财力开一家钱庄,能够辐射一个州府都很是了不得了。更别说开一家全国性的连锁钱庄了,这儿存那儿取,总要轧账、对账,还有银子的运输,等全国的账本一汇聚,那都是几个月过去了。
杨靖甩开脑子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太发散也不好,一下就想了这么多,总之,在大致确定明月和婶子她们的行程不会出问题之后,便带着孩子走到赶牛老汉面前。
“呦,杨家小子这么快就办完事儿了?”赶牛老汉见杨靖手里拎着一大块肉,眼睛放光地帮着杨靖往车上放东西。
杨靖提着肉的手就是往后一躲,“不用,我等会再租个车,后边儿还有东西,一个车放不下,婶子们跟你比较熟,你继续在这儿等她们。”
说完,杨靖还摸出两个铜板,带着老汉到了一旁捡漏的茶水棚子,“要一碗热茶。”
而后,又把老汉按在了条櫈上,“你就坐这儿等,另外你有没有相识的赶车人,给我介绍一个。”
“诶,诶!”赶牛老汉连声答应,这么好的主顾,可得笼络住了,老汉伸手指了个人,“就那个,跟我同村的,他的牛比我的好、壮,他冬天都天天上山寻摸草叶子喂牛,那头牛可壮实了。”
赶牛老汉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了些羡慕,杨靖跟随他手指向的地方看去,果然,那头牛养得很是不错。
上去跟那汉子交谈了几句,杨靖觉得这汉子还不错,虽然脚有些坡,人也有些清瘦,但眼神清正。
杨靖边租了他的车,等他订的“绿蚁”酒到了,抬上车,杨靖跟赶牛老汉打了声招呼,便回了家。
到家后,杨靖由着小果子和小五去找留在家里的杨竘他们炫耀,自己则是将酒坛子搬回了自己房间,这次他可不会让小果子他们再接触到这个东西。今后梁谦来了之后,他得找两个专门的房间放酒和蒸馏。
酒的生意他现在不打算做,因为粮食不够,他手上没有稳定的购买粮食的渠道,也没有自己产粮食供酒的能力,不管是自己酿酒还是买市面上的酒来蒸馏,都很容易被人卡住原材料的脖子。
杨靖掂量了一下自己剩下的银子,这还是杨老太太带去布施用的,也是杨家仅剩的了。用过今年估计够呛,还是得省吃俭用那种。过了春耕,要想法子赚钱了。
“明月婶婶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1]:化用鲁迅先生的“我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中国人。”感谢在2022-08-19 17:20:20~2022-08-25 17:57: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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