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人满怀期待和优越感而来,灰心丧气落荒而去。
半路上,孙秋月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她为了防止被刘小凤知晓已经特意将上门时间选在了晚上,又是特意在村外绕了一圈,从距离宋家最近的方向进的村,怎么就那么的巧,偏偏还是让刘小凤给逮着了。
难道说,世新和林心雅那个小贱人还真是上天注定的姻缘?
孙秋月不愿意接受。
先不说林家家境如何,光说那林心雅就不像是好好过日子的,打扮的比城里姑娘还夸张也就罢,明知道自家儿子和宋家丫头定了亲,偏要上赶着勾引,这样的儿媳妇儿,孙秋月打从心底不愿意接纳。
孙秋月越想越心烦,忍不住伸手往曹世新耳朵上拧。
“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咱们家和宋家定亲的事儿,他们生产队里面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曹世新不敢躲,硬生生吃了这一套,越发的焉头焉脑,那副模样竟有些可怜了。
孙秋月瞅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地叹气,松了手,改为用手指一下下点着他的脑袋。
“那林心雅明知道你是有对象的男人还要撩拨你,明显不是个安稳的女人,弄不好连是不是黄花大闺女都不知道,放着宋家丫头不要,娶进来那么一个破鞋,我真不知道你图的到底是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歹毒,但按照当今时下的眼光来看,却没有什么问题。
就连曹世新自己听了这话,神情中也流露出些许恍然和悔意。
往日你侬我侬情投意合之时,他一直对林心雅流露出的风情颇为着迷,如今细细想来,竟然让人不寒而栗,若不是身经百战,一个出身乡下的普通女子到底是从何而来的种种手段?
“妈,我,我当初没想到……妈,我可怎么办啊?我不能娶她,我不能娶她!”
曾经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此时都变了味,只是想起就让曹世新恶心得很,想到自己要和这样的女人成为夫妻,和她做那种夫妻之实,曹世新恨不得回到过去打死自己。
“你现在说不能娶了?当初偷偷和她搅合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这么想?”孙秋月恨铁不成钢。
“那刘小凤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能是咱们说不娶就不娶的?”
“妈,小弟也是太年轻不懂事,咱们家的孩子世世代代都是老实人,哪里是林心雅那种小贱人的对手。”
曹世新的姐姐曹菲菲看弟弟那可怜样儿,赶紧替他说话。
“再说了,那林心雅心眼子再多,嫁到咱家来还不是只有被咱们拿捏的份儿,到时候她有一百个一千个心眼子,还不得把你和小弟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这话孙秋月愿意听,她也有这个自信能制住林心雅。
但她还是越想越觉得自己家吃了大亏,老实本分的儿子被迫娶了个水性杨花的媳妇儿,禁不住地骂。
“刘小凤她们家和宋家隔那么远,八成是有人看见咱们家上门,特意去告诉她的,要是让我知道到底是谁把她们家叫来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宋娇娇打了个喷嚏,看看堂屋的小闹钟,向仍然沉浸在巨大打击中的宋老实两口说晚安,顺手往他们心里补一刀。
“但凡用脑子想想都知道刘小凤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这人啊,不怕不聪明,就怕他不但不聪明,还长得丑想得美。”
宋老实和陈秋菊都面色如土。
他们万万想不到,这煮熟的鸭子还真能长了翅膀飞了。
前脚他们才刚商议好彩礼和结婚日期,后脚刘小凤就杀上门来,林曹两家当场定了亲,哪里还有他们宋家的事。
心里面原本就难过,再听到宋娇娇的嘲讽不禁又羞又气,悲从中来,好半晌才勉强缓过来情绪。
宋娇娇已经回屋,宋天骄也不耐烦看他们的苦瓜脸,这会儿躺在炕上,鼾声正响。
堂屋里只有二人泪眼相望。
许久后,陈秋菊抹一把老泪,不满地瞪一眼厢房方向。
“这丫头一点也不知道体贴大人,咱们两口子为啥这么伤心失望,还不都是为了她?她倒是好,一点也不知道咱们的一番苦心,果然不是自己肚子里面……”
“瞎说啥呢?!”宋老实一声低呵,连忙看向了宋娇娇的房间,光看的还不放心,又蹑手蹑脚走到屋子外面,透过门缝往里面瞧。
看到宋娇娇好端端躺在炕上,眯着眼睛睡得正香,才松了口气,回到堂屋里,关紧堂屋的房门。
却不知道,在他蹑手蹑脚离开后,躺在炕上的宋娇娇睁开双眼,眼神中一片清明。
她这是触发了什么小说里没有描述的隐藏剧情?
陈秋菊那句话虽然没能完全说出口,但那意思很明确,不是她肚子里面爬出来的就是不和大人一条心,原身压根就不是她的亲生骨肉。
如此一来,宋老实和陈秋菊为何如此偏心就有了解释。
而,原身为何生长在乡下,却和宋老实夫妻俩都不相似,也有了原因。
只是不知道,原身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既然能生出原身这个美人,原身父母的容貌应该也相当出色才是。
宋娇娇翻了个身,兴致勃勃将搜索原身亲人制定为支线目标。
次日一早,北风就吹着小哨,刮在人脸上仿佛刀割一样疼。
宋娇娇用头巾包着脸,小心翼翼走入堂屋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秋菊掏出一个铁皮小盒子,小心翼翼用指尖从里面挖了一小坨,抹在宋天骄脸上。
味道淡淡的,还挺好闻。
是雪花膏。
宋娇娇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怀念自己曾经的那些大牌保养品。
只是没有的东西,再怎么想也没用,宋娇娇看一眼宋天骄那张泛着两坨高原红的脸,尽管十分怀疑这东西的效果,也还是对着陈秋菊伸出了手。
陈秋菊诧异地瞥她一眼:“娇娇,你做什么?”
“擦脸啊。”宋娇娇纳闷地看一眼陈秋菊,眼神仿佛再说,你怎么连这个都看不懂。
陈秋菊被宋娇娇的眼神给噎了一下,心里面有些不太舒服,想要开口训斥,可这个闺女自从被退亲以后就变了,变得不再那么听话懂事了,她只得试图和闺女讲道理。
“娇娇,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
这幅神神叨叨的样子,仿佛那铁皮小盒子里面不是雪花膏,而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那副模样十分让人倒胃口,一大早这么被人恶心,宋娇娇实在是忍无可忍,上前一把将雪花膏抢了来,狠狠挖了一大坨,她不但涂了脸,连手上,脖子上都涂了涂。
陈秋菊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一时间呆愣住了,直到宋娇娇用完了雪花膏,重新将小铁盒子塞到她手中,陈秋菊才猛然回神,手忙脚乱拧开小盒子往里面看了一眼,气到浑身颤抖。
宋家没什么钱,她自然也用不起像样的保养品,这盒雪花膏可是她的宝贝,平日里就连自己都舍不得怎么用,宋娇娇就直接给她挖去了一角。
“娇娇,这雪花膏可是妈的宝贝,妈都舍不得用,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会吧不会吧?就这玩意儿还是宝贝?”宋娇娇露出惊奇又一言难尽的眼神,“听说过把金银当宝贝的,也听说过把古董当宝贝的,还当真是第一次碰见把雪花膏当传家宝的。”
那股怀疑和嫌弃劲儿让陈秋菊又羞又恼,真想指着宋娇娇的鼻子破口大骂。
可她压根儿就不是那种人,宋娇娇眉头一挑,气场一放,陈秋菊的骨头又被压软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憋屈地噙着眼泪,看着宋娇娇扬长而去。
不能再让娇娇这样下去了。
陈秋菊搂紧了宋天骄,心里面暗暗下定决心。
当家的看走眼了,她哪里是逐渐变了回去,明明就是更加变本加厉,更加过分了,今儿甚至都敢主动抢自己手里的东西了,明儿是不是就敢抢属于天骄的财产?
天骄才十岁,自己和当家的又都是心地善良,性子软弱的,要是这丫头当真铁了心硬要抢,还不是一抢一个准儿?
老天爷!这可不行!
宋娇娇不是她肚子里面生出来的,这么多年来她之所以愿意养着她,就是看她生的好看,以后能找个好男人,让家里从此过上好日子。
但看宋娇娇现在这幅样子,显然是埋怨上了她和当家的,就算以后真嫁得好,也不可能让家里沾多少光。
不如……
陈秋菊的眼底掠过阴鸷。
于是当天晚上,等到半夜三更夜深人静之时,陈秋菊悄悄推醒了宋老实,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指望娇娇变回原来的样子是不可能了,这丫头明显是记恨上了咱们,嫌弃咱们这对当爹娘的没出息没本事,不能给她撑腰,就这样的白眼狼,就算她真嫁得好了,也不可能补贴家里。”
宋老实听了这话忍不住有些心烦,宋娇娇那天对他的评价又涌上心头,哪怕时隔多日仍然让他感觉面上火辣,心里发虚。
“所以我想着……”陈秋菊往宋老实怀里靠了靠,又把声音压低了些许,“把她卖出去,给天骄换些彩礼钱。”
宋老实心里闪过一丝了然。
这个念头,他早就想过,甚至他还特意找人打听过,只是后来衡量衡量,一次性买卖总不如细水长流来的长远稳定,也就作罢。
但眼下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细水长流不太可能,一次性买卖要更加划算。
宋老实垂下眼眸:“当年那丫头十四岁时候,我偷偷带人来看过,那时候那丫头还没彻底长开,瘦瘦小小,人家只愿意一次性给六十块,我嫌少,就没卖。”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这丫头已经长开了,正好是生儿育女的年纪,明儿我找个理由带她进城一趟,找找当年那人,看看她能开多少钱。”
“要是价格合适,就把那丫头给卖了。”
那感情好。
陈秋菊飘忽了一整天的心思瞬间踏实下来,竟然又假惺惺涌上几分愧疚来。
“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这样吧,娇娇不是一直想吃鸡蛋面条吗?明儿我早起给她做一份,好歹也生养了这么多年,总得让她吃饱了再上路。”
过了一会儿,她又抿抿唇:“不行,这孩子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得送她最后一程,明儿,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宋老实可有可无地点点头。
陈秋菊长舒口气,丝丝愧疚渐渐散去。
这怪不得她,只能怪娇娇丫头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