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夫人也无可奈何,臣妇如何能越过太后去?
内监拟好后请太后加盖宝印,一式两份,待归了档,明日便往二府送去。
“妾代家眷,谢过太后娘娘慈恩。”张氏此时也不管什么八钿六钿了,她真真喜极而泣,深深下拜,教在场众人看到她一番赤诚真情。
这下她终于能放下心来,好好为长子筹谋了。
太后宴罢,张氏正坐在自家车里,唇边抿着浓烈的笑意,抬着下巴回府去。
她连钗钿都来不及卸,直直去了林绮月院里,说明日便是姻缘慈诰下府之日,她们二房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母女二人正喜呢,又听外头来人报。
张氏附耳去听,面上喜色愈盛:“好啊,都赶作一处来了。”
“将人制住,从东边角门带进来,关进荒院。”烛火在她面上投下阴影,“要活的,千万把嘴给捂住了。”
缀玉三人趁着夜色进了白玉京,先是将马交给驿馆郎君还了回去,又趁着街上仍有杂技摊贩,作出门玩乐般回府。
“小娘子们往何处去呀?”
刚转过一处坊市便知遇上了麻烦,见前后都有强人团团围上来,此事不好善了。
虽本朝禁了甲胄长兵,短刀匕首还是可以携带的。
秋娘子暗自取了短刀在手,冷冷启唇道:“不知是哪家的好汉,我这里还有些银钱,请各位吃酒,行个方便如何?”
周围响起阵阵笑声,巷间昏暗,瞧着好似有六七人。
为首那人说道:“我们兄弟今日可不是为了喝酒来的,小娘子若是不想蹭破娇嫩皮肉,便乖乖随我们走一趟吧。”
“是吗?”秋娘子与云娘子将缀玉护在中间,取出兵器,“我们倒怕蹭破了你们的厚皮。”
强人见恐吓不得,便一齐动起手来。
秋娘观这几人身手,像是练过的。
她二人也在武师手底下练过,一时吃不着亏,秋娘子直攻一人肋下,拳拳狠厉,捶得他身形歪斜连连急退。
“这小娘们倒有些力气,弟兄们,先解决了她!”
三人便围着秋娘子去,云娘子一脚踹开与她缠斗那人,既是这帮人主动来找麻烦,也顾不得不能随意打杀这一桩了!
她持短刀直直扎进围攻秋娘其中一人的背脊,鲜血迸出,另一人去夺短刀,被缀玉捡来的一根废旧车辕砸中肩颈,立时卸了力气。
周围坊市中欢呼阵阵,又听得铜钱抛撒之声,想是杂耍艺人表演精湛,掩盖住了此处的打斗声响。
“大哥!不好惹,快使麻针!”
“什么?”三女皆惊,顾不得继续缠斗,只想快步离开此处。
兀地破空之声,那麻针被一暗器斩落于地。
“什、什么人!”那几个强人惊骇万分,原有高手在此,他们竟丝毫不知?
那黑衣人紧攥为首强人的脖颈,用匕首挑开齿关,塞了一枚丸药进他口中。
“大哥!你没事吧!”
“咳、咳咳——”那人立时委地,用手指抠着自家喉咙,想将药呕出,“你给我吃了什么!”
“安平伯夫人虽有大把金银,可我却有你的命,替我演场戏,张氏的金银和你的命一并还给你,如何?”
哗——
张氏在这废院中等待多时了,见人送来,便令粗壮婆子泼了一桶凉水,让缀玉三人缓缓醒来。
“二夫人,原来是你!”缀玉见了张氏,看她面容浑似恶鬼,满是财势唾手可得的癫狂。
“哈哈,我那好侄女终有一次能落在我手里,”她咧着唇齿,“说说吧,她派你们出这白玉京,是做什么去了?”
“让我猜猜,定是防备着我,想为自己搬救兵吧。”
张氏从座上起身,缓缓走到缀玉面前。
“看看,可有用否?”她笑得肆意,命几个粗壮婆子去搜身。
缀玉几人双手都被反剪至身后捆住,虽并不紧,仍要装作挣脱不得的模样,她使劲躲避,狠狠咬住那婆子的手,直见了血也不松。
“啊呀!这狗似的小贱人!”粗壮婆子目眦欲裂,抬起蒲扇般的巴掌狠狠甩到缀玉脸上,被秋娘子攒足了劲顶个倒仰。
“怎么这几个小蹄子都制不住?拖出去打杀了!”张氏拍桌,直让人将秋娘子提出去。
“你敢!”秋娘子目光灼灼,“我们乃是大理寺女捕,都是存名记档的,上峰都知晓我来你安平伯府做女卫,若是没了声响,你以为你能得什么好吗?”
张氏胸膛剧烈起伏,原不是买来的侍女,早早的就防备上自己了,又丢下秋娘子不管,令人搜缀玉的身。
云娘子去踢,只被几人按下。
缀玉头晕目眩,脸上巴掌痕迹红白肿胀,嘴角也打出了血,那婆子探手入她襟口胡乱搜刮,摸出了些许银票和信封玉佩。
张氏噙着笑,直拆了那信封来看。
“暮州徐氏长房次子……”她喃喃读着,“愿结姻好,白首不移……原是婚书啊。”
“你们娘子倒是聪明,只可惜,还是落到了我的手里。”她扬手甩了甩婚书,折起收进自己怀中。
“走吧,往西府去。”
纾意正倚在榻上,本是夜间就寝之时,外头却喧闹起来。
“这是怎么了?”终于来了,她放下书起身披衣,只听外头动静越来越大。
张氏派人将西府纾意与徐氏院中小厮护院之类通通捆住堵嘴,关进了下人房中。
一路动粗上来,西府见了是东府二夫人领的头,纷纷扭打,似雪几人进内院来报信,护着自家娘子。
纾意面上结着冰:“二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张氏只笑,侧首道:“三夫人呢?还没给我‘请’来?”
“你敢动我母亲?”纾意一身素衣,眼中却有厚重威势,教张氏心虚了一瞬。
“意儿这是说的什么话?伯母夤夜而来,自然是有要事与意儿说呀。”
“来,咱们进内室好好说话。”张氏自行往花厅去,被院里妈妈们拦着,她有些不耐烦,又想让人动武。
“都退下,让她进去。”
纾意走在她前头,先坐了主位,略扬起下巴,好似瞧不起张氏一般。
张氏本想上座耀武扬威,见此只能坐于左侧,刚想开口又被打断。
“伯母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夜里来我院中打打杀杀,实在不是伯爵夫人所为。”
张氏教她连串打断,连着从前的气一起撒:“好笑,今日还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你是不知我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你们西府三人的小命吗?”
几个侍女为厅里点上灯,便立在自家娘子身侧,联珠恨不得将烛台直捅进张氏眼窝里,却被纾意察觉,拽住了她的袖摆。
“当然是不知道,谁能想到这白玉京中,竟有伯母这样残害亲眷之人。”
“絮絮!你可有受伤?”张氏被自家妈妈侍女簇拥着,带小砚清一同来了纾意院中,张氏带来的婆子们虎视眈眈,正在厅门处候着。
“阿娘,女儿无事,”纾意起身请母亲上座,又冷眼看向张氏,“人都到齐了,伯母也该将这戏继续唱下去了吧。”
张氏恨恨一笑,说:“意儿,伯母今日可是在太后阶下,为你求来了一桩好婚事。”
“想必明日一大早,赐婚恩诰就能到府里,到时可好好好妆扮接旨才是啊。”
竟真是如此,她倒要谢谢卫琅了。
“不知意儿要如何感谢伯母才好?”张氏自行笑开,十分得意。
“哦?不知是哪家的郎君,倒值得伯母这般金贵人去求。”纾意拍拍母亲的肩膀,示意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