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月微愕,很快笑道:“调换?她们想怎么做啊?”
云萝轻声道:“我也不清楚,但她们既然有此心,你一定要有所准备。”
“谢谢你云萝,”蓉月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她发觉云萝掌心有一道细细的伤口,不由得凑近了看:“怎么伤着了?”
云萝笑了笑:“不碍事,是我方才烹茶时不小心摔了杯子,收拾时被碎瓷片划了一道。”
蓉月知道此次选拔不仅要选一位会烹饪各色菜式的宫人,还要有一位负责准备各种茶饮的。云萝便是冲着奉茶的人选去的。
“放心,我们都能得偿所愿。”蓉月握住云萝的手,冲她微微一笑。
再过一日,便是决定命运的时候了。
很快,选拔如期而至。
“请各位完成各自菜品的烹饪后,在食盒中放上一样小物件作为标记。”
待内务府的人交代完规矩,蓉月便进了厨房,开始准备选拔的菜。
时间有限,她估摸着大家应当都会选择做一道最拿手的菜。既然如此,那么自己就得做到别具一格,方能取胜。
她取了新鲜的肉,肥瘦各切成薄片,用早已准备好的酱料拌匀,再切少许葱、笋片。
锅中倒油,把肉片放入,大火翻炒,待肉片在热油中发出清脆的爆裂声后,把配料放入,再倒入适量酱汁和清水,将肉片炒至变色,装盘盛出。
她耐着性子,又做了一道素菜,一道汤羹。将所有菜放进食盒后,蓉月微一思索,从怀中取了一块玉佩,放进了食盒底部,作为标记。
她步出厨房后不久,选拔结束,便有几名太监按着顺序拿起食盒,送往承乾宫。
约莫过了一炷香,盼云出现在了御膳房门前,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手中各拎着一个食盒。
秦姑姑起身迎了过去,笑道:“盼云姑娘,娘娘意下如何?”
盼云双手轻轻一拍,示意其中一个小太监打开食盒的盖子:“这道小酥肉是谁做的?”
琼枝面上一喜,上前道:“是奴婢做的,食盒中放着奴婢亲手绣的白雪红梅手帕。”
盼云检查了一下食盒中的标记,点点头:“我知道了。”
琼枝眉开眼笑,得意地看了一眼蓉月。
蓉月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并未急着开口。
盼云环顾四周,示意另一个小太监上前。
她肃着脸道:“还有一事。御膳房是怎么管教下人的?怎能容许这样的东西混入选拔?”
说着,她亲手把盖子揭开一道缝,众人上前一看,只见食盒中空空如也,竟是一道菜都没有。
盼云沉声道:“这个食盒是谁的?你们御膳房好大的胆子,竟敢用这空食盒来糊弄娘娘!”
众人慌忙跪了一地。秦姑姑压住嘴角的笑意,道:“姑娘,可否让奴婢看一眼这食盒的标记,奴婢定会把人揪出来好好惩罚。”
盼云将食盒的盖子掀开,偌大的空间里只有一枚孤零零的玉佩。
秦姑姑将玉佩取出,向众人厉声道:“这玉佩是谁的?你们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别怪我不留情面!”
人群静默片刻。
蓉月面色一白,迟疑着迈出一步,小声道:“回姑姑,这玉佩是奴婢的。”
盼云讶异地看向她。
秦姑姑咳嗽一声,怒道:“你为何要这样?你可知这是不敬之罪?若是不想去承乾宫伺候,当初你大可以不参与选拔。”
她几句话便想将一顶大帽子扣在蓉月头上。不想去承乾宫伺候?做奴婢的,哪里敢有这样挑三拣四的心思?
蓉月颤着声音道:“奴婢不敢。”她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着头,口中只道“冤枉”。
一旁的琼枝嘴角一扬,转而换上一副惋惜的模样:“蓉月,你一向聪明,这回怎么这样糊涂!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秦姑姑见盼云似乎在走神,便提高声音道:“来人,把她带下去,先关到后院仓库,等明儿我来处置。”
几个宫女对视了一眼,上前抓住蓉月的手臂便要把她带走。蓉月拼命挣扎着,红了眼眶呜咽道:“盼云姐姐,奴婢真的冤枉啊!”
盼云看向她,道:“这玉佩是你的吗?”
蓉月道:“这玉佩确实是奴婢的不错,但是奴婢的食盒中不止放了这一件东西!”
此话一出,秦姑姑和琼枝都是神色一变。
盼云面色无波,道:“什么?”
蓉月福身:“奴婢自知厨艺粗陋,唯恐做的菜不合娘娘胃口,引得娘娘心烦,便自作主张用厨房的香瓜雕了几朵花,形状是比着娘娘宫中的栀子做的,只盼让娘娘心情舒畅。”她咬唇,一字一句地道:“所以,这绝不是奴婢的食盒!”
盼云将那空食盒反反复复看了看,确定了只有玉佩,不由得蹙眉:“如你所说,那你的食盒呢?”
蓉月转头看向秦姑姑:“当初是姑姑亲自带人将食盒交给承乾宫的人的吧。”
秦姑姑笑容淡去,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是说我藏了你的食盒?你以为单凭几句话,便能蒙蔽盼云姑娘?”
她走近蓉月,轻笑道:“用水果雕刻花,这非上好的刀功不能做到。你才入宫多久,怎么会有这样的手艺?蓉月,我劝你老老实实承认,少拿这种话来诓我!”
蓉月神色自若,向盼云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盼云姐姐若是不信,奴婢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再雕一次。”
秦姑姑见她一脸笃定,心头一阵发慌,连忙挤出笑容看向盼云:“姑娘,不必如此了吧,蓉月只不过是在强词夺理而已。”
盼云截住了她的话:“好。”
秦姑姑笑容滞了滞,只能眼睁睁看着宫人去后厨取了一个未开口的香瓜和一把刀来。
蓉月在手里掂了掂刀,余光瞥见秦姑姑和琼枝盯着自己,目光中是八分不信。她心头暗笑,这用瓜雕花是很难,可是自己有金手指,自然就能轻松做到,雕刻的力度、巧劲都不在话下。
她手起刀落,手中的刀仿佛是翻飞的蝴蝶在轻盈振翅,刀刃触到瓜皮和瓜瓤,发出嗤嗤的脆响声。随着她手中的花渐渐成形,秦姑姑和琼枝的脸色也愈来愈难看。
待她收了刀,众人凑近了一瞧,只见那香瓜雕成的栀子花栩栩如生,花瓣是半透明的白,薄若蝉翼,淡色的瓜瓤渗出淅沥的汁水,落在底部瓜皮做成的叶片上。
盼云目睹了一切,心中也已猜到了七八分。她道:“眼见为实,那么你的食盒定然是被人换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这样大胆。来人,去御膳房搜查,把其中有菜品和雕花的食盒找出来。”
她身旁跟来的小太监应声而去,秦姑姑想阻拦,却在盼云冰冷的目光中退缩了。
两人动作很快,不多时便找到了食盒。其中一人道:“这食盒是在后厨存放食材的柜子里藏着的,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盼云打开食盒,发现里面放了三道菜,底层则是几朵和蓉月方才雕的一模一样的花。
“今日之事,御膳房是不是该有个交代?”盼云放下食盒,看向秦姑姑。
秦姑姑强作镇定:“请姑娘放心,奴婢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蓉月道:“姑姑,奴婢有一个法子。奴婢今日用来装菜的食盒都用茉莉水洗过,此人调换了奴婢的菜,碰了这食盒,那么她的手指就会沾染上茉莉的香味。”
她话音一落,便转头看向不知何时退到角落处的琼枝,后者正一脸慌乱地抬起手凑到鼻间。
盼云自然也看到了,喝令小太监把她制住带过来,其中一人钳制住琼枝的手,仔细嗅了嗅,道:“确实有茉莉香。”
琼枝花容失色,忍不住道:“奴婢……奴婢冤枉……”
“那你说说,你手指上的茉莉香从何而来?”盼云冷冷地看着她。
琼枝百口莫辩,不死心地道:“可娘娘分明相中了奴婢的菜,难道……”
盼云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以为娘娘对你青眼有加,就能解救你如今的处境了吗?实话告诉你吧,娘娘尝了你的菜后,并未赞不绝口,只是勉强说了句‘尚可’。”
琼枝眼中泪花闪烁,求助的目光看向秦姑姑,哀声道:“姑姑救我啊,我们分明说好——”
秦姑姑一个箭步冲过去捂住了她的嘴,笑着向盼云道:“琼枝做出这样的事,奴婢一定会好好罚她。”
盼云淡淡扫了她一眼:“这样欺上瞒下的奴才,打发她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就是了。御膳房万万不可纵容这样的风气。”
秦姑姑连连点头:“奴婢明白。”说罢,她连拖带拽把琼枝带了下去。
盼云转头看向蓉月道:“打今日起,你便调往承乾宫伺候。”她低头看向食盒中的菜,想了想道:“这菜你自个吃了吧,娘娘这会子也没胃口。你收拾一下,就随我去见娘娘。”
蓉月俯身应是,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
自己终于能离开御膳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