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侯府,侯夫怒火中烧打砸摔了一屋子东西,心口的郁气难以抚平,看都不愿再看一眼秋荷怀里的孩子。
“从今往后孩子不要再抱到房里来,看着就心烦。”侯夫人万分希望侯爷尽快归来,辅国公油盐不进故意为之,很大可能无利不起早。
“夫人,孩子放养是否会对公国府的小公子造成影响?”稚子何辜主子不该将怨气撒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秋荷劝道。
“哪家的孩子不都是由下人照顾。”侯夫见不得眼前的孩子,会让她更加思念亲子。
一步错步步错,侯夫人悔得肠子都青了,没被府里的人暗害成功,反到是她亲手将儿子送出去。
“发生了何事?”李妈妈端了热好的羊奶喂孩子,屋中的气氛古怪得紧。
秋荷先是看向夫人,夫人未开口阻止,便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道出。
李妈妈的关注点在于:“小公子无事最要紧,目前换不回来夫人莫要心急,与国公府那边维持着表面功夫,撕破脸对两家都不好。”
侯夫人不用下人来教,“抱下去,别杵在跟前碍眼。”
秋荷看了眼李妈妈,默不吭声的带着孩子退下。
李妈妈跟去把羊奶放下,折回房内宽慰夫人几句,“骨肉分离的滋味料想国公夫人同主子一样的心情,奈何架不住辅国公从中作梗,有机会私下在府外见一面,想必不会拒绝。”
“你说错了,国公夫人若不同意会大闹,今日太过平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侯夫人闭了闭眼睛,“孩子养着,我不去求她,等她来找我。”
“国公府必不会亏待了孩子。”李妈妈安慰夫人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侯夫人挥退李妈妈,她要静一静。
国公府,国公夫人亲自守着病中的长子,次子丢在一边由下人看顾。
老爷做事她插不上话,与其多思多虑想些有的没的,不如将重心放在嫡长子身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然老爷硬要留下永定侯的儿子,那她只能遵从。身边的下人全被换掉了,再有心思搞小动作无人可用也白搭。
国公夫人只当没生过次子,体弱的孩子亦夭折,吩咐下去:“凡是永定侯府的帖子都退回去。”
“是。”屋里的下人低头应道。
小可怜谢锦之在下人的照顾下长大,五周岁的他脱离了开裆裤满院子乱跑。
遥想当年到了牙牙学语的时候,身边的两个下人都不管也不教,谢锦之听懂归听懂,发音这块有区别,参照物屈指可数。
等到他能站稳会走时,试着出了院门,找个下人多的地方听消息学别人说话,骇然发现府里下人的口音要比照顾他的两人标准。
从一开始躲起来偷听,到被下人发现揪出来,谢锦之仗着年纪小不给眼色。
岂料下人并未抱他回后院交给养母,而是找个地方坐下来,随后折了一截树枝在地上写字,从简单的字教起,非常的认真不厌其烦。
好人啊!谢锦之看懂了‘一’的写法,以为会是标准的汉字,那他就可以充一把天才儿童。
后来,异想天开要不得,读音一样有的时候字形也差很多,就不是简体字的范畴需要从头学起。幸好遇上一位乐于教他口才不俗的下人,谢锦之相当知足。
一来二去寒暑交替谢锦之慢慢长大,教他的下人多了起了,像是轮班一样,但都兢兢业业从不打马虎眼。
更多的画册摆在面前,谢锦之边看边听下人讲故事,仍对所处的环境一知半解。他需要史书,或是人文地理风貌的杂记书籍,才能确认身处哪个朝代。
抽条了体力跟上了,整个后院逛遍再找不出新颖的地方,谢锦之的目光瞄准前院书房。
没人管他真好,府里任何地方都能去。前院空屋多,谢锦之推开第三扇门,屋子打扫的一尘不染,唯独缺少了些许人气。
转了一圈书房没找到,谢锦之左看右看,会不会原本单独的书房跟卧室合并了?
整个侯府没有想象中的大,屋内的摆设多以实用为主,跟富丽堂皇一词丝毫不沾边。
现在是秋天,府里赏景的小花园连个养荷花的池塘都缺,也有可能防着有人意外落水故而没修。
谢锦之走到上锁的屋子门前,“这间应该是便宜爹的居所。”
扒在门上从推开的门缝往里瞅,谢锦之会心一笑,“看到书架了。”
跑到左侧的窗户下,食指沾了点口水准备在纸糊的窗子上捅个窟窿出来。谢锦之想了又想做罢,万一哪天下人擦窗擦门换上面糊的纸,突然发现一个洞,怀疑来怀疑去事情闹大了,他这个罪魁祸首丢死个人!
谢锦之记得下人每天中午开门打扫,一些被褥、坐垫等物摆到院子里晾晒。
等他中午吃了饭再来,偷偷的溜进屋,门上锁了也不怕,谢锦之不愁没地方睡,唯一要考虑的是吃喝问题。
筷子太长手小用不利索,谢锦之用勺子吃饭,蛋羹、蔬菜肉粥、掺了羊奶的巴掌大的蒸饼很香。
吃完跑去大厨房,小厨房是养母的,虽然偶然也做他吃的饭,一般都是大厨房送。
“小公子想吃什么?”下人擦了擦刚洗过菜的手,晚饭得提前预备起来,不单单是主子那一份,全府上下的饭菜都从大厨房出。
“来十个鸡蛋,六个蒸饼,一壶开水,要那种放一晚上不坏的吃食。”谢锦之饭量大合计了一下今天晚上加明天早上两顿,能多不能少,打扫屋子的下人若是晚到,中午饭也得加进去。
谢锦之从不寄希望于养母,晚上不回去派人找?做梦比较现实。
去年有一次为了测试养母对他的放养限度有多宽,谢锦之故意找了间空屋子睡了一晚,第二天洒扫的下人抱他回去。
还好府里的下人守规矩,据他多年观察发现,下人从不奴大欺主,下人与下人之间从未出现过捧高踩低背地里打压欺辱的事情。
对了,也不要赏钱。不像电视剧里演的,想吃点啥还得拿几两碎银子打发下人去做。难怪养母一点不担心他丢了。
谢锦之知道侯府的大门朝哪开,门房的人他都熟,经常到那边打听外面的趣闻。
下人极有分寸,从不说东家长西家短,说的都是一些谢锦之没听说过,在这个时代流传很广的奇闻轶事,类似司马光砸缸,劝学向学孝顺父母的多。
府里的下人个个能写会算,在古代这么个水平不低了。这样一个家庭氛围谢锦非常的知足。
听秋荷说国公夫人又怀上了,次子年纪尚小,国公夫人无法分心旁顾,养母登门旧事重提,遗憾的是再次不欢而散。
这也是谢锦之决定躲几日,不去养母眼前凑热闹的原因之一。
便宜爹何时回府?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谢锦之记得小时侯抱起他的那双大手,非常的稳比秋荷抱他更有安全感。祈祷千万别是第二个渣爹。
“给,小公子拿好了。”下人按小主子的要求取了吃食,用油纸扎成小包递过去。
一手拎着纸包一手提着水壶,屋里屏风后面有可供方便的恭桶,尿急也有地方。
谢锦之到了地方蹲守在一旁,趁打扫的下人不注意背对着他时,轻手轻脚从门边溜进去,躲在屏风后面。
透过屏风可以看到下人进进出出扫地拖地擦拭桌椅摆件。
屏风的位置属于整屋子最里间,一般下人会先打扫干净,谢锦之选这里有讲究。
咔哒!
清脆的落锁声一响,蹲麻了的谢锦之从屏风后面一步一挪的走出来,慢点不要紧可不能把手里的水壶给洒了。
用力跺了跺脚麻劲过了,手里的东西放桌上,谢锦之跑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翻看。
“昨天下人拿来教他的书还没看完又拿走了,比画册还宝贝,料想出自书房。”好多旧书上的字比他学的还繁体,除了知道书本身历史悠久外看了个寂寞。谢锦之又把书放回原位。
找找看有没有那种看图说话,空耗在屋子里无事可做怪没趣的。太高的书够不到,谢锦之从下往上一本本翻打发时间。
一共找了六本带图的,其中两本线装书的内容全是图,翻起来很带感,找回上辈子偷摸看小人书的感觉。
谢锦之扯了身边椅子上的垫子搁地上坐着,背靠书架翘着脚翻书。
水墨构图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大致能看懂图中想要表达的内容。
屋内的光线越来越暗,谢锦之看入了迷,习惯性的往光亮处挪了挪,直到肚子发出咕咕的抗议声,抬头望向窗外,原来天已经黑了。
“遭了!”面前的书桌上有蜡烛,手头没点燃的东西,不对,不能点!无人居住并且上锁的屋子大晚上的亮着光,堪比大白天活见鬼,要多惊悚有多惊悚。
谢锦之不想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手里没翻完的书只能等明天再看。
爬起来捡起垫子拍了拍放回椅子上,几本书塞到最下层角落里,下次来时好找。
拆开装吃食的包裹,谢锦之剥了个鸡蛋,吃了两块蒸饼,最底下还有加塞的小咸菜,很好,下人有心了。
拎起水壶对嘴喝了几口,填饱肚子漱了口吐到屏风后的恭桶里,小解一下下,爬到床上拉过被子盖上,秋天的夜里微凉。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