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秋荷抱着孩子到夫人房里,暂且搁到椅子上,她好去把炉子上的羊奶端来。

谢锦之醒了控制不住尿了,睁着眼睛打量所处的屋内。

悉悉索索的声响引得谢锦之扭头去看,对上一张年轻妇人的脸。

秋荷端着羊奶推开门,“夫人?”手里的碗搁桌上,“更衣?”

“他为什么不哭?”侯夫人借着屋里烛火的微光,注意到孩子所在的椅子上有水滴落。

“尿了。”秋荷抱下去更换。

谢锦之吃饱眼睛一闭,留只耳朵听着主仆对话。

“不会说话?”侯夫人整颗心揪起来,别人的孩子养出毛病没法交待。

“孩子尚小没到开口喊爹娘的时候。”话落秋荷意识到夫人问的不是这个。

“会哭,只是不常有。”秋荷解释道,孩子很好带。

谢锦之心道:那是当然屋里没人他哭个屁,干嚎也费力气。不是自己家下人又哭给谁看?

侯夫人记得今晚李妈妈守夜,“人呢?”

秋荷如实道来:“许氏要生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主仆二人寻声望去,正说着的李妈妈回来了。

李妈妈沉着脸进门,一看夫人醒了立刻换上另一副样子,“许氏难产,大的小的一块去了。”

“天一亮着人送出府厚葬,其他几个姨娘赏些银两打发了。”后院人越少越整不出幺蛾子,侯夫人早就想将人送走。

“这,侯爷归京问起……”李妈妈想说不妥,正儿八经接进府的姨娘跟了侯爷一年多,安安分分的呆在府里,不找个合理的借口说打发就打发,传出去外人少不得背后编排主子。

“无所出。”简单直白的给出理由,侯夫人打定主意,“侯爷若有意可再择年轻貌美的女子为妾。”

李妈妈眼看说不得,去取了银两交待前院的管事一声,许氏的后事少不得花一笔。等明日再行撵几位姨娘离府。

当今天子筹谋日久,终于老天爷没薄待他,敌国蛮夷出兵掠夺边关重镇,是时候从其人手上夺回兵权。

曾一度怀疑宫中的刺客与永定侯脱不了干系,可恨旧伤之上再添新伤日后无子为继。

“永定侯该死!”刺客抓到时服毒自尽,身上找不出指证幕后元凶的蛛丝马迹,宗室私下蠢蠢欲动都盯着这个位置。

新朝初立,除了兵权之外钱袋子重中之重,可惜却掌控在世家大族手中,试了多种办法无果,气得天景帝差点吐血。

钱袋子拿不到兵权来凑,不信以武力威慑,那些墙头草随风倒的世家不松口。

永定侯一死,无主的将士最容易收买。封侯拜相全凭他这个皇帝说了算。

计划永远赶上不上变化,敌国骑兵绕开边关重地,从三不管之地入境,势如破竹两个月逼近京师。

京中粮食价格疯长一天一个样,商人、世家眼看情况不妙囤积粮食扩充护卫。

抓周之期就在两天后,两家见面的事彻底打乱。

国公夫人欲要回亲子,奈何敌人夜袭入京,家家闭户躲藏,不论白天还是晚上踏出院门就是寻死。

京中兵力掌控在今上手中,朝臣自保还来不及,顾不上宫中的形势,朝也不上了皇宫更是连宣召都不入。

指望别人显然没戏,天景帝迫不得已带兵亲征,后悔不该派人刺杀永定侯,说不定这会人已经带兵赶来驱逐外敌。

边关,战场上奋勇杀敌的永定侯接连遭到两次暗算,侥幸重伤未死,猜到背后指使者何人,当即改变了来时的计划。

侯府诸人一到晚上不敢睡死,入城的蛮夷见人就杀不论老幼、妇孺。路过屋舍踹开大门硬闯,土匪般搜刮一通。

府内粮食有限,守门的家丁亦有限,不得不把人聚集起来消减每日饭菜数量,一日三餐改为早晚两顿。

羊奶也缺谢锦之的口粮改成米汤,有口吃的维持着饿不死就行。

从李妈妈和养母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零散的信息,所处的朝代未知,新帝起兵造反得位,根基不稳朝臣又是世家出身本就各怀鬼胎,论效忠纯属天方夜谭。

手握重兵的养父又被派到边关御敌,谢锦之唯恐新帝不敌,直接带兵卷了宫里的钱财跑路。

或是被四处流窜的敌人捉去,谢锦之一时之间想到了宋朝的徽钦二帝,在敌国皇帝面前下跪,多次遭到毒打受尽侮辱,简直了!

从李妈妈口中获悉,新帝给人一种明明是武将却非要当皇帝,典型德不配位。

朝臣乃至百姓心不齐,简直就是一盘散沙,单靠新帝手里的兵力谢锦之不得不操心能不能保住京师。

古代幼儿易夭亡,他这算现穿古过奈何桥忘了喝孟婆汤,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此次动荡快点过去,他不想再投一次胎。

无能为力帮不上忙的谢锦之尽量不给旁人添麻烦。亲爹靠不住日夜祈祷养父一切顺利。

五日后天空放晴,游走在城内的小股骑兵尽数诛杀,天景帝领兵全力追击,打得敌人丢盔弃甲沿原路溃逃。

京中危机解除,世家出面商定开仓放粮救济城中百姓,以此来获得好名声。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相较于打退敌人的新帝,百姓更信根基深厚的世家。

空有兵权无银可用,天景帝被世家扼住了咽喉,经此一事看到了更深层次的隐患。

天景帝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渴望得到能够彻底压制世家的强大兵力,永定侯不识时务,明示暗示数次就是不交出兵权,他连相应的补偿都画下大饼仍旧不上钩。

能文能武德才兼备又忠心于他的臣子屈指可数,永定侯满足部分条件,却始终得不到其人真正臣服,不敢用啊!

可惜永定侯无女,娶其女入宫便能同边关大将军张振相抗衡,如今的局势不敢妄动,唯有等边关捷报传来。

侯夫人命府里的管事大量购买粮食蔬菜,庄子上的出产也一并运来,挨饿的滋味不好受。

歌功颂德的声音重新在朝堂之上响起,马屁差点拍到马腿上。

天景帝内心邪火无处宣泄,恨极了朝中只会动嘴皮子的官员,杀鸡儆猴的念头刚起,尚存的理智将之压下。

他需要世家出钱出力安抚百姓,当年若非是他带兵提早入宫占据优势,恐怕永定侯才是世家最愿意拥立的新帝。

侯夫人抱着孩子去了国公府,说什么也要将亲子换回,后院的威胁暂时解决掉了。侯爷身处边关没个一年半截回不来,与其牵肠挂肚放在身边最为稳妥。

然而,侯夫人饮了两盏茶见不到一个主事之人,问屋里的下人灵君可在,得到的答复是,受了惊着了凉不便见客。

问辅国公可在,下人道:“老爷在忙,已经命人前去通禀。”

侯夫人等了又等实在坐不住了,多少猜到国公府视而不见的根源。

硬闯?此次前来只带了秋荷一人,侯夫怒火外溢:“辅国公不想要亲生儿子了!”

“侯夫人莫怪。”辅国公在书房看边关最新传回的消息,“怠慢了望海涵。”

“孩子。”侯夫人失去了讲道理心情,“您儿子不会不认得吧?”

辅国公笑了,“夫人此言何意,次子如今在内人屋中熟睡,您所指的孩子长得可一点不像国公府的血脉。”

艹,听两人叽叽歪歪的谢锦之差点骂出口,妥妥渣爹无疑。

“你说什么!”侯夫人蹭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怒火直冲天灵盖,“你敢挟持我的儿子!”

“侯夫人莫不是得了产后失心疯,明明放在椅子上的才是您抱到府上的儿子,连亲子都不认,病得可不轻哪!”辅国公装模作样道,“去请府里的大夫来,为侯夫人诊个脉,有疾早治切莫讳疾忌医。”

绝!渣爹不要他,养母处在暴发的边缘,他的小命岌岌可危,换成是他被无情的刺激,不掀了房盖才怪。

侯夫人抄起椅子上的孩子高举,目眦尽裂道:“既然非国公之子别怪我不客气。”说完就要松手将孩子摔死在对方面前。

辅国公八风不动道,“劝夫人适可而止,传出去外人只会论及您病入膏肓。摔死永定侯的嫡长子,休书一封或是剃发出家亦或是直接暴毙,全因您咎由自取。”

谢锦之不敢动,养母臂力有限撑不了多久,他一动只会加重掉下去的风险。

亲爹不疼养母不爱,纵然今日脱困往后的日子可见一斑,谢锦之气得肝颤。

“夫人,意气用事要不得。”秋荷上前从主子手里夺下孩子,“小公子还在他们手中。”孩子摔死了真正的嫡子能落好?

侯夫人只作个样子哪敢真摔,怒视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辅国公,“意欲何为?”

辅国公老神在在道:“谁人能证明两个孩子调包了?”

“你!”侯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辅国公敢说这种话摆明了抵死不认,那些国公府知情的下人八成已经闭眼了。

辅国公再添一把火:“永定侯离京之前应该见过这个孩子吧?”看似疑问实则肯定。

“你想说什么?”侯夫人不仅看不透辅国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甚至听不懂话中所含意味。

“永定侯认人很准的。”辅国公打从心底高兴的一点,眼前侯府下人抱着的孩子长得和他无一处相似。

浓眉大眼漂亮可爱,辅国公毫不担心侯夫人敢把换子一 事闹得人尽皆知,说出去估计没人会信。

“你的目的?”侯夫人压下翻腾的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能有什么目的,此话问侯夫人正符合当下。”辅国公懒得再扯闲篇,“无他事,送客。”

“等等!”侯夫人不甘心白来一趟,“我要见国公夫人和孩子。”

辅国公斟酌片刻命下人将孩子抱来,“别人家的孩子再好哪有自己家的孩子贴心,您说呢?”

“你!”侯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孩子抱来看了一眼,伸出去的手落空,国公府送客的姿态实在令人恶心。

无奈势单力孤,侯夫人窝了一肚子火离开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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