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承竟不是宋秀才亲生的,薛宁都惊了,如何肯让六婶走,非得按住扒出个一二三来不可。
王实嫂子也央求:“六婶,安承媳妇还蒙在鼓里呢,她这可怜见儿的,您可得指点指点她。”
六婶见她们央求,只能重新坐回来。她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我想着反正人都没了,才敢这样劝的,可我没料到你家那短命的竟没告诉过你。”
六婶仍左思右想地磨磨叽叽不开口,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脸上全是兴奋之色。
六婶长出口气,仿佛下了十足的决心般说道:“我拿你们当最贴心的朋友,你们可千万不要外传!”
几个婆子妇人们连连应承,六婶这才踏实下心来,神神秘秘开口道:“你们就没怀疑过吗,三年多前官差来征兵,宋家老大可是头一波就被带走了。若是亲生的,他们如何能舍得?何况宋同晋还是秀才。”
提起这茬来,王实嫂可是深有感触,“那时候征调从军,我家也要出两个名额哩!我公婆从牙缝里挤出钱来凑租调。那时我大嫂刚生完,为了借钱四处奔走,身子都落了病呢。”
“租调?秀才老爷家里,还用得着租调?”六婶笑话她没见识,“他们家里用不着缴税,就连傜役都不用服的!”
“啥,秀才姥爷这么吃香?”
村里人识字的没几个,更不懂读书人的门道,只知道秀才见官不跪,也不必缴税,却没想到还能为家中免除徭役。
一时间大伙都羡慕不已。
紧跟着有人追问,“那宋家老大为啥会去服兵役?”
薛宁一懵,好像、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儿,秀才有特权,确实可以免除家中傜役。
这事还真得怪薛宁粗心大意。
如果说原主薛氏就是个丰富剧情的工具人,那宋安承就是具中之具,之所以写死他,只是为了给薛氏的泼辣蛮横找个合理的理由罢了。
这宋安承不过是一句话带过的角色,她一时疏忽,就随手写他去服役了,可谁知道竟然会出这样的纰漏。
更没想到的是,这世界竟然自动补全了疏漏。
刘胖婶紧着追问,“你倒是快说,究竟怎么回事儿?”
六婶吊足了她们的胃口,才说道,“宋秀才是二十多年前才从外地迁过来的,这你们都知道吧?”
众人都点头,只有薛宁一脸懵。
刘胖婶就住在宋家隔壁,这事她倒是记得很清楚,“我记得当年他们家里有四口人,宋秀才夫妻俩和安承三口,还有个瘫在床上的寡姐,迁过来没转年人就没了。”
六婶哧地一声,“宋安承是他姐姐的儿子,后来才过继到宋秀才名下的!”
“真的假的?”
“我怎会信口开河,当年这事就是我公爹经手的。”六婶怕她们不信,就提起当年公爹做村长时的风光来,“他如今虽然退下去了,可大伙儿也都尊着敬着,村里的大事小事他都知晓。”
“当年她那寡姐亡故之后,宋秀才就来找我公爹商议过继外甥。因着他是外地来的,在此地也没有旁的亲人,所以才没有惊动大家伙,不声不响就给办了。”
“那宋秀才还千叮万嘱,让我公爹不要外传,免得村里人提起叫外甥伤心。那时宋安承才五六岁大,我公爹心疼孩子命苦,又想着兴许他年幼不记事,往后会把亲娘舅当亲爹般看待,这才没跟旁人说起过。”六婶忽然一摊手,“可谁知亲娘舅竟把外甥推出去服兵役了,他明明能保下宋安承的,你们说,是不是脑子坏了?”
薛宁人都听傻了,心想是啊,脑子坏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刘胖婶忽然说道:“我看不是脑子坏了,是心肠坏了!不是亲生的,就不拿着当人看!”
宋安承也算是刘婶看着长大的,他打小就帮着家里干活,每日天不亮就扛着扁担去挑水,还整天里上山下河地摸鱼捞虾贴补家里。她原先只觉得是孩子懂事听话,如今想来分明是拿侄子当长工使唤!
“谁能想到,亲娘舅竟然这样心狠。”
“脏心烂肺狗屁倒灶的,我还当他真是清高的读书人呢!”
薛宁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旁边的嫂子婶子们全都安慰她。薛宁魂不守舍地辞别众人,飘似的就回了家。
……
薛宁的三观都崩塌了,如今再看宋家人,只觉得见山不是山,都有些不敢认了。
可她暗地里观察李氏和女主姐妹,又觉着她们的言行举止,与人设全都相符,并没有丝毫的错处。再加上先前赵钱生来说亲的剧情,也与小说一般无二。
只有长子宋安承的身世变了。
唯一的解释,就是小说设定逻辑相悖,世界自动补全了。
她还想再打探宋安承的身世,可原主把婆家人全得罪光了,她想套话都难。
说来也是她运气好,才刚转过天,就有薛氏的娘家人来寻她。
薛宁打量着院外站着主仆二人,打前头站着的,应该就是她的娘家二哥薛昭平。
薛昭平长得阔脸周正,浓眉大眼,显得很是干练成熟。他身穿一身利落的短打,外头套着一件豆绿色的短褙子,腰间配一条暗纹刺绣腰带,身后还跟着个十三四岁的小伙计,简直是体面得扎眼。
“我来接你回老宅,快跟我过去吧。”薛昭平似与原主十分熟稔,举止言辞间很是亲近。
她壮着胆子叫声哥,“是有什么事吗?”
“要去给薛三叔送贺礼的,路上再说罢。”
薛宁没有迟疑,提起衣裙就随着他们往外走。
院外的路边停着一辆拉货的板车,车前套着的是匹高头大马,上头还是堆着半车的东西。
薛宁吃了一惊,她原以为婆家贫穷,娘家即便富裕些,也强不到哪里去。可薛家不止有车马,送礼竟还这样大方。
既然如此,又为何会把嫡亲的女儿家给这样的破落户来?
薛宁看他们一左一右坐在车头里驾车,她只好提着衣裙,坐在了车沿上。
行了小半路,薛宁不敢轻易搭话,就一直枯坐着。
薛家是女配薛氏的娘家,在书中戏份极少,是配中之配,能有名有姓已是难得。她不知原主在娘家是何表现,更不知薛家人的秉性人设,生怕被他们看出是西贝货。
薛昭平纳闷地说道:“你这丫头,今日怎么话这样少?”
旁边那小伙计也是个会来事儿的,回身笑呵呵道:“三娘子有什么吩咐,只管招呼赵三儿就好。”
看来原主在娘家是个话多的主儿,八成也爱热闹。薛宁想通了这一茬,索性开口问道:“这是要去干什么?”
“前几日幺凤的婚事总算是定下来了,三叔请家里亲戚们过去,合计婚礼的事。娘想着你身体该好些了,就让我接你过去。”
说完,他看看薛宁头上的伤,叹口气,“也不知幺凤成亲时能不能好利索,千万别留疤才好。”
薛宁摸摸头上的伤,倒也不觉得疼,索性扯开纱布。
薛二哥又往她头上看去,只见上头已经结了疤,伤口倒是不大,又贴着头发不太显眼。等到结痂脱落,估计就全好了。
他又去看三妹,看她混不把头上的伤当回事,心里有些纳闷。三妹是家里最爱美的,怎么这会反倒不介意脸上留疤了。
薛二哥只当她是刚遭了罪,心情不好,就故意挑起新话题,“你可知与幺凤定亲的是哪个?”
她连忙问:“是哪个?”
“姓齐,与你大姐夫同在县衙,正是上任刚满一年的那位主簿大人。”
薛二哥打开了话匣子,兴致勃勃地说道,“说起来可真是桩美事,往后兴许还能提携咱大姐夫,可当真是结了一门好亲。”
薛宁迟疑道:“齐先生?主簿?”
她对薛氏的娘家并没多做铺垫,更不可能写薛氏娘家的、三叔家的、堂妹的相公是何许人。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秀才的特权是有免除傜役一项的,但只有2、3个名额,具体实施方法欢迎考据党科普。
但由于剧情需要,所以无论名额多少,宋同晋都是不可能保宋安承免除傜役的。
至于原因,你们猜??
欢迎对文风和梗的讨论,期望给大家更好的阅读感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