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条件

棍棒舞得威风凌厉,实际并未落在傅昶身上。

只作威胁逼退之意,不敢真对皇子动手。

饶是如此,傅昶仍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羞辱!

分明到了午时,附近走动的人反而多了起来,看似经过,实际眼神不离热闹。

傅昶攥着剑柄,面色铁青,有人在场,他再做不出低声下气赔不是的姿态。

半晌,按住佩剑重重一沉,旋身离开。

“走!”

……

角门百米外,一个摊贩收回看戏的目光,低头看着摊车上煮好放凉的酸梅饮子,打算抓紧时机招揽客人,难得人多了。

忽然一道阴影罩下,摊贩抬头,恰好对上一双阴沉沉的眼,吓得手里的长柄木勺砸在锅里,溅出一圈汤汁。

去而复返的傅昶冷眼扫过摊车,“谁准你在此处摆摊?”

摊贩抖着手,诚惶诚恐道:“回,回皇子殿下,是荣安县主允的,县主喜食糖糕,入夏便,便配着某熬的饮子一道食用,否则某也不敢私来此处。”

他想也是。

傅昶冷笑,猛地抬脚一踹,将摊车踹倒在地,车上熬好的饮子及其他吃食洒落一地。

“攀附县主,满口胡言!”

似是解了气,傅昶低哼一声,扬长而去,看也不看扑到地上,面色惨白的摊贩。

......

非他无心,是那时姈刻意刁难,只为折辱皇子出气,想来这个结果,怕是燕王知晓了,也不会再逼迫于他。

傅昶沉着脸快步走到马边,也不管随行内侍,猛扯缰绳,纵马回宫,似要踏风而行,借那快意疾驰,一泄胸中满腔愤懑。

驰至主街,一人在后头打马追来,远远喊住他。

“四皇子留步!”

傅昶急勒马头,回头一看,眼神愈发冷凝。

片刻后,务本坊内的一处偏僻巷道里,傅昶见到了一辆普普通通的犊车。

车身没有华丽的装饰,更无国公府徽记,车板陈旧,车牙滚泥,像是从西市车行里刚租来的。

他轻夹马腹靠近,看着没什么动静的垂帘小窗,忍住抬脚踹车的冲动,冷声道:“不是不愿见我吗,如此来回折腾,可别气没消,又轻易去了半条命,我可赔不起县主金尊玉贵的身子。”

犊车内无人应话,只传来窸窣动静,随后一个小女郎被婢女搀扶着出来了。

落地一双玲珑小巧的霜色云履,其上覆着轻容纱裁成的素色裙面,天青坦领短衫,罩月白面半臂,胸口及裙摆处印着淡粉缠花纹,衬得少女脖颈雪白,锁骨精致,乌发梳成小髻,饰以两三支金簪,妆点素净,面系白纱,水眸盈盈,步履纤弱,尽显病态。

傅昶一怔,见过落水后湿衣贴身,妆容半脱,一身狼狈似女鬼的时姈,今日的她倒比那日干净体面。

不见昔日浓妆艳服,张扬京街,洗净铅华后更显纤纤弱质,惹人怜惜。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时姈,素面憔悴,依然不失妍妍灼色,陌生得像是另一个人。

小女郎抬眸望来,微微上翘的眼角也兜不住那杏眸里溅起的碎影轻波,蕴着三分脆弱,七分乞怜,似要飞出那双眼,缓缓落在他人心间。

“想了想,又愿意见你了。”

话一入耳,傅昶瞬间回神,果然还是那个娇蛮无礼的女郎。

他眼神往边上一落,又不甘地挪回来,盯着时姈,语气越发不耐,“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通了,我愿意接受你的道歉。”

时姈推开婢女的搀扶,慢慢走到马前,仰起雪白小脸,凝视着他的眼睛,扑扇似的睫毛不安颤动,“有个条件,我要你带我进宫。”

……

半个时辰前,桐月居

葭倚正维妙维肖地模仿着府外四皇子的神情与反应,随即趴在碧梧身边笑个不停,惹得碧梧一贯冷静的面色也绷不住了。

“他当初那般害娘子,只是吃个闭门羹还便宜他了!竟还有脸生气,你们是没看见他那脸色,黑得像那煎药的银锅底,见不到娘子便拿旁人撒气,堂堂皇子竟与小贩一般计较,当真心胸狭隘极了。”

“打住,都要你别轻易编排皇子了。”

碧梧如此说,却往榻上轻瞥一眼,小女郎歪在小榻上瞧着她们说话,面上一派纵容,似乎也被葭倚的话给逗笑了,唇角微翘,苍白的面容也因这一笑而生了鲜活血色。

门外传来动静,碧梧推开葭倚往外去,没一会便又回来,是碧桐那边传来了新消息。

今晨,孟府有个婢女鬼鬼祟祟去了畅园,被人发现后忽然服毒自尽了,死时身上还揣着一包珠宝首饰。

发现她的是东宫率卫,人死后直接让京兆府接手此案。

京兆府派人去孟府问话,孟府只称那名婢女是家贼,一直在主母院里伺候,许是偷窃主母饰物,才潜逃出府,欲转交赃物给情郎,哪知很快就被率卫发现,畏罪自杀了。

时姈听见畅园二字,心里立马敲响警钟。

跑哪里不好,非跑畅园去移交赃物。

即便声称主母婢女,出身孟府,是谁的人都不好说,至于去畅园移交赃物,也有可能是个幌子,毕竟所谓情郎,东宫率卫也没能见到。

联系原文剧情,翻盘的证据是孟深找到的,说不准这个婢女是孟深派去找证据的,没想到被东宫给搅了局。

尽管她不清楚老国公那边是否私下也做了安排,但孟府行事这般鬼祟,时姈越发笃定斗殴案必有内情。

还有东宫率卫,一直暗中盯着两府动向,也不知她让碧梧暗中推动舆论之事,有没有被发现。

时姈问碧梧,“那个婢女的事,祖父那边可有收到其他消息?”

碧梧摇头,“京兆府的郑府尹休病假在府,只主理要案,又是孟府家奴犯事,罪奴已死,赃物归还孟府主母,此案就算结了。”

此事如此可疑,偏偏东宫按兵不动,目前已知的线索,溯其根源,线头也都拢在那位太子手里,结果自太子接手查案以来,除了大理寺来问过两回话就再没其他动作,反勾得她日思夜想,心神难安。

得动一动。

还得是伤筋动骨的大动作。

时姈忽然想起一个人。

“碧梧,派人去追四皇子,务必在他进宫之前拦住他......葭倚,去告诉福伯,备车,我要去散心。”

......

“你要进宫?”

傅昶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望着时姈,眼底怒气怎么都掩不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想进宫闹事,自去祸害别人,休想拉我一道下水!”

时姈淡淡道:“四皇子今日来得巧了,祖父近来忙着替我抓刺客,并未在府上,否则贵客上门的消息便是他接手了,也不会让我知晓。”

这话倒不是说假的,自时姈出事,敬国公府近乎闭门谢客,除了上门问话的大理寺官员,就只有几次被敬国公赶出府的孟深一个客人。

况且刺客一事,尽管老国公忙活了几日都没抓到人,又将木头桩子还给了时姈,但他私下仍没有放弃。

今日一早又得了新线索,急匆匆出府找郑府尹去了。

傅昶面色一沉。

合着她让人将他赶出去还成了占理的一方?

傅琰指责的话语犹在耳畔,傅昶生生压下怒火,“县主未免多虑,我今日上门并未想闹事,而是诚心诚意赔礼谢罪的。”

礼物都带来了!

时姈微微歪头,似是不解,“所以我愿意接受你的道歉,礼物就不要了,你带我进趟宫,七月十五那天的事一笔勾销,这样你也不愿意?”

傅昶冷冷盯着她的脸,似乎极力想看透她背后打的什么坏主意,只是越看,便越觉得她面色憔悴,眼底与唇色皆泛浅青,像是吃了大苦头的。

莫非近日京中的传闻也不全是假的?

便是素面朝天,她也......不对,皮相再美,不过红粉骷髅,浑身上下也就一张脸可取,没了脸,便是一无是处的废物玩意。

傅昶漠然转开眼,轻扯缰绳,马蹄轻踏石板路面。

“此事过后,一笔勾销!”

作者有话要说:时姈摸脸:就是好色。

葭倚:我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