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城外兵临城下,城内笙歌起舞。

晋陵城里,王宫殿内,一群姿态轻曼的舞伎正在翩翩起舞。

博山炉里幽幽燃着龙涎香,因为轻曼的空气而逶迤成蛇般一线。伶人在一旁吹埙,整个曲调缓慢幽寂,舞伎们身着雪白的天罗裙,水蛇般的腰肢随着埙声有节奏的伸展停顿,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舞伎中央簇拥着一名颀长身形的男人,男人散发跣足,身穿白如雪的松垮亵衣,随着轻缓的动作,衣襟慢慢滑落,露出里面白皙的胸膛。

他正随着埙声拍手打着节拍,断断续续地哼着腔调。

“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独坐亦含嚬……”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有侍卫破门而入。

“殿下!杨昌、李焕茗两位将军也阵亡了!”

舞伎伶人们置若罔闻,继续舞着唱着。

侍卫砰的一声磕了下去,胸口急促,“已有十二位将军死在萧王的枪下了!城下吃紧,城门马上!”

听到这一句后,有几位伶人停止了动作,埙声停了几拍。

侍卫抬起了头,发白的脸上一览无余着慌张与恐惧,“殿下!陵军、陵军快要抵挡不住了!”

簇拥在中间的男人仍在犹自吟唱着,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引颈开嗓,缓慢又享受地哼唱着曲子。“殿下!”欲要再开口的侍卫却突然戛然而止。

一名黑衣男子鬼影般闪了过来,一剑斩断了那名侍卫的头颅——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头颅咕噜噜滚了几圈,滚到了几名舞伎的脚边。

舞伎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一时间殿内只余下男人不慌不忙的歌声,诡异的令人发毛。等到曲子唱完最后一节,身穿雪白亵衣的男人终于扬起了脸,露出被长长墨发遮盖的苍白面孔,勾着兰花指对着虚空一指。

“孤让你们动了吗?”

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舞伎们煞白着面色,已是一动不敢动。

“谁动的,给我站出来。”

殿内瞬间变的死寂,没有了任何的声息。男人阴恻恻笑了一声,侧过脸来,露出掩盖在凌乱额发下的精致五官——肤色比涂了脂粉的优伶更白,显得嘴唇嫣红,眼窝处的乌青尤为明显,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

“孤数到三,不主动站出来的话,孤就把你们全部杀了。”

很是云淡风轻的语调,他说完后,朝旁边的黑衣侍卫扬了扬下巴,然后开始自顾自地报起了数。

“三。”

殿内静的没有一丝声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二。”

几个舞伎已经被吓哭,她们赶紧把刚才动的几个同伴推到了前面去,亦有几个伶人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一。”

懒洋洋的报数声停止了。

朱岐慢悠悠踱着步,漫不经心地扫了扫四周,打量着站在前面身子抖如筛糠的几个人,点了点头。

“不错,还挺自觉。”

“可惜。”他唇角挑起,眼神变得狎玩起来,“少了一个。”

舞伎们呼吸一滞,有几个已经身形不稳,顿时吓得面无人色。

朱岐勾唇一笑,幽暗的眼神变得癫狂。

“阿温,杀了他们。”

名唤阿温的侍卫拔出了剑,速度快的几乎让人看不见,静默的空气里波动出几道凌厉的剑气,一线龙涎香被剑气打的四散而飞,一个又一个的舞伎被砍断了喉咙,甚至还来不及叫喊一声,便纷纷匍匐倒在了地上。

须臾间,殿内已是慢慢渗出一片血海。

朱岐赤着脚,踩在被鲜血洇湿的名贵地毯上,悠哉地看着这一切,他看上去心情很好,像是在观赏着什么精彩的节目。突然之间,他身形一顿,突然抬了抬手腕。

“等等——”

持剑的阿温听到这一声打断,立即住了手。

朱岐转过身,望着深暗的殿内一角,幽暗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声音也温柔了几分。

“孤的爱妃来了。”

阴暗的深殿一角,一个锦衣华服的美人慢慢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随着光线的游移,遥遥可见其曼妙的身姿,美人从阴影中一步步现身,恍若来自于一道最幽远的梦境。越来越清晰的光明下,一点点露出她莹润的肩膀,雪白的赤足,倾国倾城的容颜。

这些年来,她的美愈来愈惊人的滋长,一颦一笑便可惊心动魄。朱岐看的心满意足,情不自禁地迎上几步,向她递出了手。

“爱妃。”

班施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

额间的朱砂花钿仿佛也跟着艳丽了几分。

“参见殿下。”声音清冷柔媚,听的人微微发酥。

近看,她的眉毛斜飞入鬓,眉心点着一朵艳丽的曼珠沙华,似一翅欲飞的蝴蝶,又似一簇跃动的火苗。黑色的瞳色极深,好似一汪幽不见底的井水,又像藏在宝匣中的黑龙晶,神秘又暗藏光泽。面庞清丽之极,偏朱红的眼尾微微上翘,又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态。

朱岐攥紧她柔弱无骨的小手,低头嗅了嗅她的脸颊,满足地喟叹一声,“爱妃此刻不是应该在午睡,是谁打扰了爱妃的好眠?”

班施慵懒地靠在朱岐怀里,任由他像逗弄猫儿一般轻抚着自己,目光略过一地的尸体血水,不动声色地慢慢移开。

“嗯?”没有等到期待的回答,朱岐侧过脸去,掐起她的下巴,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现在的走神。

“爱妃在看什么,为何不看孤?”

班施仰着脸,被迫望进他探究的眼底,美丽的面庞面不改色,冲他妩媚一笑,“殿下,妾在看阿温手中的剑。”

“剑脏了。”纤纤玉指遥遥对着阿温一指,娇美的声音讶异了几分,“上面……有血。”

朱岐久久凝着她,审视的眼神和缓了下来,班施能够感受到覆在自己后背的大手力道微微放松了几分。

“那就好,”他目光不松开她,幽幽道,“这才是孤的爱妃。”

朱岐对阿温有一种异于常人的信任和宽容,除了他之外,他可以肆意处置和她有关的任何人。果然,下一秒,她听到他说,“阿温,你退下。”

劫后余生的几个伶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本想跟着一起退下,慵懒的声音又道,“还有——”

朱岐指向其中一个伶人,冷声道,“阿温,把那个人给孤杀了。”

“是。”阿温应了一声,手起刀落,那个伶人还没来得及叫喊一声,便被一剑砍去了头颅。

班施羽睫轻轻抖了一下,朱岐已是不知何时回过了头,他凝着她的脸色,温柔将她的一缕乌发别至耳后,凑到她耳边,声音幽长和缓。

“孤的爱妃只能看孤一人,看谁一眼,孤就杀了谁。”

阿温无声地退下了,整个殿内寂静无声。

班施慢慢抬起头,朝朱岐柔柔一笑,面色媚如三月春花。

“妾眼里自始至终,只有殿下一人。”

“殿下——”又一个侍卫闯了进来,当看到满地的血和身首异处的上一个报信的侍卫时,他双目圆睁,不堪重度地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也许是班施的到来,朱岐变得温和了许多,他拂了拂亵衣,并没有理会侍卫此刻的失态,“什么事,说。”

侍卫打了个激灵,瞬间叩在了地上,“殿、殿下,城门、城门马上就要被破开了!”

班施脸色变了一变,搭在她后背的那只手亦是紧了紧,头顶随即传来一阵轻蔑的话语,“城门易守难攻,孤已经备满了礌石火油,他楚怀南能攻的进来?做梦。”

侍卫不敢抬头,只伏在地上急急道,“萧王早有准备,早就命人偷偷搭了无数的云梯,已经有一部人攻上了城墙,和桩车里外接应,萧王军队擂鼓阵阵,士气高涨,我军溃不成军,节、节节败退……”

朱岐皱起了眉头,苍白的面孔凌厉起来,“那就用火油!”

“用火油,通通把他们给孤烧死!”

“殿下,此次是萧王亲自率兵出征,不仅亲手手刃了十几名大将,大败了我军的锐气,他还说、说……”

“说什么。”

侍卫咽了咽唾沫,“萧王说,投降者赏金,倒戈者封地,斩杀殿下头颅者,可、可封侯拜将。如今城外,上至将军士卒,下至黎民百姓,已经尽是投奔萧国的人了!”

班施静静听着,神色凝重。

萧王,楚琼。

在某次琼林宴中,班施曾远远见过楚琼一面,这位传闻中的战神沉峻寡言,挺拔卓立,周身笼罩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杀伐与威仪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她料到陵国早晚会破于他手,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快。

“萧王、萧王还说……”侍卫支支吾吾道。

朱岐咬牙切齿,“他还说了什么!”

“他还说……”

“说什么!给孤说!”

侍卫吓得往后跌了一寸,冷汗直冒,“萧王、他还在外面搭了个戏台子,让伶人扮成了殿下的模样,此刻正在上演殿下成为阶下之囚任人戏耍的戏码……”

“萧王扬言道,殿下荒淫暴虐,霍、霍乱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他携天子之令前来讨伐暴君,乃替天行道,劝您早早收兵投降,否则……”

“否则?”朱岐眯了眯眼,周身已经冷了八度。

侍卫咽了咽唾沫,已经做好了死的觉悟,“否则,他素闻殿下喜欢狎戏唱曲,恐怕今天就是您的最后一场戏了,到时候城门一旦失陷,不光是您自己难逃一劫,恐怕连您心爱的爱妃、也、也……插翅难飞。”

班施脊背一僵。

“楚怀南!”朱岐彻底癫狂,赤足冲到了殿门口,凌乱的长发扬了起来,每一个字都透着滔天的怒火,“好你个楚怀南!”

“王辽何在!孤不是派快马让人搬兵去了吗!王辽何在!”

侍卫泫然若泣,重重磕了一头,“王辽、王辽将军已经被萧王斩首了!头颅被悬在了城下,不仅是王将军,就连杨将军、李将军等十二位将军的头颅,此刻也都被挂在了晋陵城下!”

“不好了——不好了——”

班施侧头望去,又是几名宫人衣冠不整地跌了进来。

“殿下——”

“城门已破——城门已破——”

“城门!已经被破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春去也,多谢洛城人,弱柳从风疑举袂,丛兰裛露似沾巾,独坐亦含嚬——刘禹锡

下一篇预收:《优伶美妾》,欢迎支持!

“过来。”

牧子衿慵懒坐在石凳上,怀中抚摸着一只温顺的尺玉霄飞练,有一下没一下地逗弄着,抬头看她一眼。

白芮直直盯着那掌中白猫,立在原地不动。

见她有些犹豫,他又笑:“过来吧,我又不会吃了你。”

【落魄优伶X纨绔公子】

“梦回莺转,乱煞年光遍,人一立小庭深院。注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歌声如三月鹂雀婉转多情,一截柳枝弯了下来,露出一张漫不经心的桃花面,弹唱声戛然而止。

“叫什么名字?”

“白……白芮。”

“芮草依依,腰如柳枝,倒是人如其名。不过这般容色,倒也不忍心让卿卿玉减香消。”

纨绔的公子哥说罢,兀自调笑而去了。

再一次遇到,便是戏班子遭奸人作践,顶梁柱的干爹没了,阿姐玉婵跪在长乐城最高贵的公子哥们面前,高傲的脸第一次被世俗压上了脆弱与哀恸,“求公子们怜惜!”

“唔,两个未免太过招摇了些,子衿兄,你可有兴趣?”

白芮战战兢兢跪在一旁,脊背却绷的紧紧的。

“抬起头来。”一方折扇挑起她的下巴。

那发红的眼角瞥向一旁,就是不去看他,明明愤怒极了,不仅一点也不凶恶,倒透着一股不自知的勾人。

牧子衿似笑非笑打量她,“叫什么?”

“白芮。”

“芮草依依,是个好名字……”笑吟吟的声音似曾相识。

“——那就,跟小爷我走罢!”

文案2:

白芮曾是长乐城千娇万宠的名门贵女,宫变之后被一朝打入尘埃,成为了辗转于权贵之间的掌中鸟雀、人人可欺的伶人。

身处虎狼之窝,白芮想方设法地保全着自己,步步忍耐,如履薄冰,一步步躲,一步步退。

她将自己隐藏的很好,却没想到还是招惹上了一个不该得罪的狗男人。

【女主白芮X男主牧子衿】

【双c】

【女主不卑不亢不作,男主披着羊皮的狗】

【架空,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