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夏云川和皇后一方人对上,刘乐阳已经有了打算。
她的成人之美,她的黯然神伤,就继续足不出户的在府中安分几天,正好将下地收麦晒黑的皮肤再养养。
其实春夏秋冬四人都问过答说看不出来有黑一分,可她总觉得自己黑了一些。
大概还有半个月就要端午了,这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热了,人也跟着浮躁起来。
不说夏云川像发情的猫儿,猴急得连提前几日邀约都不懂,就直接派了阿北率十余护卫要把她接走,当然不会有这么容易的事。
未料一贯行事沉稳,擅于按兵不动后发制人的皇后,也急忙忙地有了动作。
刘乐阳打发了阿北回到府中已是饥肠辘辘,结果午食还没吃到,皇后的宴请帖子就到了。
不由又想到皇后今日所言,这就是视如亲女?
刘乐阳冷哼一声,吃饭皇帝大,管它谁的帖子呢。
看也不看,扔在了主位的长案上,吩咐了要吃什么,就径自去掉一身繁琐又累赘的衣饰,好等小厨房备好吃食就来一个大快朵颐。
说到食。
时下士大夫又有个矛盾的点,是一边隐逸之风和田园之乐盛行,一边又讲究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食养之道。
刘乐阳小厨房的袍人,是刘家家婢,祖祖辈辈都是厨房里的活计。
《周礼·秋官·朝士》载:
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群士在其后;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群吏在其后;面三槐,三公位焉,州长众庶在其后。
有道是周代宫庭外植有槐树和棘树,天子会见群臣时,三公面向三槐而立,群臣立于左右九棘之下。
是以自古,槐树就有“禄”之意。
刘家乃诗书簪缨之族,府中主家庭院里自是少不了一株古槐。
谷雨过后的四月间,槐花飘香。
然除了雪白一朵槐花正当食用,槐叶也是当食之物。
又是炎热的中午,一碗槐叶冷淘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和一般泼了冰水的冷面没什么区别,至少口感相差不大。
袍人就是将刘乐阳庭院里的青槐嫩叶采下来,捣碎成汁和在面粉里,做成碧绿的面条,颜色一下就鲜亮起来,卖相上佳。
碧绿的面条,加上雪白的梨丝,又滴上芝麻油和豆酱油调味,为一白一绿裹上一层油亮,白绿相称间一分清爽油然而生,白陶瓷碗边又取了冰块镇着,稍一靠近就能感觉到一丝凉爽传来,顿时食欲大开。
为了摆盘好看,正当盛开的槐花又怎能少,四五六七朵洒在面上,就隐约可闻一丝槐花飘香。
一箸子冷面送入口中,筋道油香的面条,夹着脆爽沁甜的梨子丝,还冰冰爽爽的,若不是腹中太饿了,刘乐阳准要在口中多咀嚼几下,好好品尝个中好滋味。
如此三四口下肚,缓解了饿感,刘乐阳才慢条斯理地吃起来,顺带看向长案上丢着的请帖。
堂屋里没有其他人,除了坐在主位上用午食的刘乐阳,就只有阿春和阿夏两人随侍左右,阿秋和阿冬伺候了刘乐阳一上午暂且退下午食和休憩一二。
不愿意自己私底下的形象有泄露的风险,院子里其他当差的小侍女一向不能踏进室内半步。
一切不假其他侍女之手,刘乐阳和春夏秋冬四人之间自是极有主仆默契。
阿夏机灵,见刘乐阳看向那还未翻过的帖子,再跟刘乐阳对视一眼就明白何意。
春夏秋冬四人都是识文断字的,阿夏跪坐在长案一端捡起帖子,一目十行地快速阅览过,便骤然抬头,一脸讶然:
“县主,皇后明日要在芙蓉园为朝云公主比武招亲?”
大概有今上午皇后提前说了朝云公主的心意,刘乐阳乍然一听,也就微微一怔,随之将举在半空中的一口冷面送入口中,切实践行吃饭皇帝大的言行,细细咀嚼了四五口下了肚,还待感觉胃消化了食物,才“嗤”地一声哂笑道: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还比武招亲,又不是什么传奇本子里的江湖故事。”
说罢将最后一口槐叶冷淘食下,又举起一旁的耳杯就是一饮而尽。
上好的清酒加了冰块,一口喝下肚,真是舒爽到五脏六腑,刘乐阳不由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这时,和阿夏对坐长案两端的阿春就说:“这才初夏,县主切莫贪凉,一杯冰酒就好了。”
说着似怕刘乐阳又要执壶斟酒,忙将案上冰镇的银壶端到身边。
到底慢了一步,刘乐阳心中暗道可惜,只得将心思转到了明日的宴会上。
这场比武招亲,意在何人,不言而喻。
想到一惯眼高于顶,这些年不知与自己较劲了多少回的朝云公主,刘乐阳眼睛一转,余光掠过那一碗已空空如也的槐叶冷淘,心里就有念头浮出。
“哈哈哈!”
在自己的房中,没有外人在,刘乐阳当下就放声大笑。
不妨刘乐阳突然仰天大笑三声,春、夏二人一愣,齐齐开口,“县主?”
刘乐阳敛了笑容,眉梢眼角也透着一股哀婉,多么感人呀。
天气炎热,送上一碗亲手做的槐树冷淘,以谢夏将军这几日送的鲜果,也请夏将军不要再送了,毕竟他即将成为她的表姐夫。
皇后姨母今日真是神来之笔,比她原打算独自在府中黯然神伤效率高多了。
想想明日宴会上,朝云公主中意夏云川,却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而这拒绝的可不止朝云一人,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可是拒绝了东宫,拒绝了皇后太子一系。
至于嫡公主身份尊贵,又如此主动,当没有男人会拒绝。
但此只为常理,夏云川既向阿翁表明了心迹,又让阿翁愿意帮衬一二,显然就不可能再改头当驸马。
刘乐阳脑子一转,觉得越发在理,也不耽搁,当即让小厨房再做了一份槐叶冷淘,自己再是是而非、总归不能落人话柄的修书寥寥数语,就让护送她两京往返的护卫总管刘成,立刻快马加鞭给夏云川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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