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意

“县主!”

惊呼声此起彼伏。

变故来得太突然,一切猝不及防。

失重感瞬间而至,根本不及反应。

刘乐阳心里一片呜呼哀哉。

早知道就不装病了。

她认命的闭上眼睛,下一瞬却不是预想中的疼痛。

惊呼声也嘎然而止,四下落针可闻。

阿春和阿秋哑然失色,怔怔地看着她们还不及反应之际,夏云川已快人一步牢牢地将刘乐阳接住。

一前一后抬辇的仆妇更是反应慢,直到夏云川接住刘乐阳,似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不及后怕这一场变故,就被夏云川抱住刘乐阳这一幕怔住。

驿站门口人倒不多,但驿长正好率了两个杂役迎出来,一时也吃不准眼前的情况,只能一边看着一边暗自吃惊。

已经递了度牒,二人一位就是近来逼得圣人下诏罪己的成德节度使,一位却是长安第一美人乐阳县主。

此地已算是京畿之地了,距离长安不远,他便再是不入流的一小小驿长,却也知道太子年及弱冠未娶,就是为了等乐阳县主,这乐阳县主就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太子妃,如今却和成德节度使......

不敢深想下去,驿长忙打住思绪,只是看去的目光越发惊疑不定。

夏云川对外界的目光视若无睹,他只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低声安抚道:“县主,无事了。”

饶是刘乐阳机警,也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弄得一懵,还没回过神来整个人已经被夏云川打横抱在了怀中。

“多谢夏将军,可以放儿下来了。”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刘乐阳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

主仆三人很有默契,阿春阿冬立马反应过来,阿春忙不迭补救道:“县主,阿春扶你。”

夏云川充耳不闻,只低头说道:“你不是一步都走不得么。”

“......”刘乐阳噎住。

没想到有一天会被自己的话难住。

夏云川似乎也没打算让刘乐阳回应,他直接又说,“她们抱不住你。”

说罢,冷冽的目光一扫,落在驿长的身上,开门见山道:“县主住哪?”

驿长反应过来,忙躬身说道:“驿站不大,就一个二进,县主住后院——”

还没说他来带路,夏云川已抱着刘乐阳大步流星地往驿站走去。

“县主——”

阿春、阿秋见状忙是跟上,却不及说话,已被拦住。

夏云川两名随从上前一步,挡在前面,一人说道:“这里还有行李等事宜需要二位。”

看着被拦住的侍女,驿长想起了夏云川临走前看来的目光。

轻描淡写的一眼,也并未多说什么,就能让人发自内心地打一个寒噤,深刻意识到这是自己绝对招惹不起的人。

这一想,驿长也慢了跟上去的脚步,带了身边的两个杂役帮着在门口下行李之事。

今日将入住驿站之前,早有骑兵快马加鞭给了度牒,让安排今晚入宿一事。

夏云川身份实在非同小可,驿长也不敢再接待旁人,一时驿站内倒是不见其他人等。

夏云川怀抱着刘乐阳如入无人之地,遂一跨入驿站,脚步也慢了下来。

狗男人!

刘乐阳若现在还不知道夏云川打的什么鬼主意,她这十六年算白活。

帷幔下一张脸也不知是羞还是气,涨得通红。

但好在有这一层遮羞布,刘乐阳尚算理智,晓之以理道:“男女授受不清,还请夏将军放——”

话未说完,恼羞成怒的脸上陡然失去了帷帽的遮挡。

夏云川一把将帷帽扯下,就随手挂在了前院路边的树枝上,道:“帷帽碍事,稍后让你侍女取。”

刘乐阳不傻,已经知道夏云川不同以往那些能随意呼来喝去的爱慕者,她憋着一股气,又羞又怒地盯着这个可恶的狗男人,尽量迂回斡旋道:“你不能这样......”

本就气得要炸开了,很容易就做出一副羞愤欲绝的样子,打算故技重施,让夏云川放过自己。

终于又见到这张白腻的鹅蛋脸了。

满脸红霞,竟是比一院子的落日余晖还要红艳。

眉目间却全是惊慌失措,一副纤弱的神色。

大概因为羞愤气息有些喘,心口的起伏处都跟着微微颤动着,又近距离的抱在他怀中,不过略一低头,所有一切都能清晰的纳入眼里。

妩媚中透着娇弱,却又掩不住茫然无措的无辜感。

又媚又纯,至极。

饶是夏云川一贯认为自己不为美色所动,这一次也不过是有些欲念加之其他考量,但在当下也不禁生出一种为此等美色所震慑之感。

可怀中似乎哪里都是娇软至极的佳人,却非寻常小娘子,身后还有满门清贵的刘家庇护。

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夏云川心下难得一叹,说道:“事有轻重从权,你脚伤不便,无碍。”

被抱一下也不会少一块肉,何况更出格的事都有过了,刘乐阳这会儿已经冷静了一些,听到夏云川的回应,心里鄙夷:色-欲薰心,什么无碍,就是无赖。

但听夏云川语气已经温软了,刘乐阳当下借坡下驴,才不便宜了夏云川,这就挣扎着要下地,道:“真的不要这样,让我下来吧。”

怀中温香软玉虽是抗拒意味明显,但也只能无声控诉,却不防陡然挣扎了起来,夏云川恐人摔在地上,不免加大力道控制住乱动的人儿。

“别动!”夏云川拧眉。

“啊——”尾音未落,一声尖叫倏然划破安静的驿站。

连刚才失重坠落都没有尖叫的刘乐阳,这会儿却尖叫出声,夏云川眉心略带了一丝疑惑,温声问道:“可是弄疼你了?”

刘乐阳不语,只愤恨地瞪着夏云川。

若不是双臂都被夏云川的左手给禁锢住了,她估计都忘了当下敌强我弱,忘了后日在长安的计划,忘了她一直在外面维持着知书达理的大美人形象,直接一巴掌狠狠地掌掴上这个登徒子。

许是刘乐阳星眼太明亮清澈了,眼底都快有火光迸发出来,又或是右手指尖的触感太过软绵,夏云川忽而沉默。

春夏衣衫单薄,触感异常清晰。

低头又是露出一片雪肤的齐胸襦裙,居高临下看去,远处高山起伏,沟壑深邃。

夏云川脚步在后院门口停了下来,只难以自抑地喟叹了一口气,右手却随之动了一动。

下一瞬,委屈至极似有啜泣的女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你怎么可以这样......”

夏云川动作一停,垂眸对上一双盈满了泪珠的星眼,难得忘乎所以有些混沌的思绪刹那清醒。

“抱歉。”

夏云川右手从刘乐阳腋下移开了几寸,握着比想象中还要纤软到不赢一握的细腰,足下一脚踢开半掩着的院门,就是阔步走进后院,不再像之前故意放慢脚步了。

刘乐阳顿时大松了一口气,这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刚才为了示弱红眼睛,可是睁眼了大半晌,才有了这点酸涩感来泪盈于睫。

以为总算安全了,正道一再故技重施并非无用,只是得加大力度才行。

却不想夏云川刚走到室内,就是脚步一停,低头目光专注的看来。

刘乐阳到底还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娘子,长安又受孔孟之道影响,再多的狂蜂浪蝶,看在刘乐阳身后的刘家,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与礼,就是已经有了长辈暗中授意婚配的李瓒,再亲密也至少相隔了一尺的距离。

这一下真是被吓到了。

刘乐阳当场如惊弓之鸟,整个身上的汗毛好似都竖了起来。

泛红的眼红,盈着晶莹剔透泪珠的眼晶,皮肤又是这样的白皙,就像他在河北道冬猎时遇见的小白狐,被他一箭误伤皮毛,好不可怜,让人心生怜惜。

夏云川微微一笑,端是一派谦谦君子之态,语带怜惜的安抚道:“放心,我不会再做什么了,刚才只是一时失手。”

说到这里,见刘乐阳一副狠狠被欺负了的模样,夏云川不由虚咳了一声,如果之前是意外,后面却是有意识的一动。

根本就不用夏云川心虚与否,刘乐阳自己就惯是拿腔作势,才不信夏云川这般人畜无害的模样,何况正人君子会这样抱着一个没关系的小娘子?

刘乐阳眼里的防备更深了。

夏云川知道已经改变不了刘乐阳的想法了,索性直接道:“我常年和契丹、奚族、回鹘等外夷打交道,又因地势之故,河北等地多少受外夷影响。”

刘乐阳暂时不明白夏云川为何这样说,只小心防备着。

夏云川也不急,他先把刘乐阳在后院大堂的主位上安顿好,才目光深深地看着刘乐阳,低头说道:“而外夷所处之地,天气恶劣,物资稀缺,无论人和事,都需要他们主动争取。”

这时,外面传来分沓的脚步声,还有呼唤“县主”的声音一一传来。

夏云川依旧不急,看着刘乐阳泪痕未干的鹅蛋脸,一字一顿道:“我,亦是如此。”

说罢,转身。

春夏秋冬四人也正好惊慌地跑进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