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上次一样,谢沅依旧是承认的无比干脆。
安琼音站了起来,因为先前的猜想,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依旧是难以置信,前世的种种经历浮现在眼前,她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人竟真的是她前世的夫君。
谢沅转过身,双眸盯着她许久,半晌后轻轻一笑:“阿音,你我前世是夫妻,你记得,我也记得。”
安琼音点了点头:“是...这是前世,但这一世,不应该重蹈覆辙。”
谢沅收起了方才有些冷得神情,重新挂上温润的笑容,注视着她,似是示意她往下说。
安琼音深吸一口气,道:“说实话,我梦见过我死后的情形,我看到你当了皇帝,但是你似乎很痛苦,甚至...嗯,有些疯狂。”
“我不知道我前世因为什么死的,也不知道你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这一世不想重蹈覆辙,我不想再做任人摆布的玩偶,不想稀里糊涂在朝堂斗争中做一个牺牲品。哪怕最后仍旧会死,我想即使死的时候,也可以陪在我的家人身边。”
谢沅温声道:“你不必担忧,这一世我会护你,你不会死,我也不会。”
安琼音平静地看着他道:“可你上一世,不也没护住我吗?世事变幻,即便你有前世的记忆,聪明绝顶,谁又能保证你能在风雨中运筹帷幄,永远立于不败之地呢?”
她试图理智且冷静地与他分析一下利害关系,从而做出一个有利于双方共同利益的决定来,然而事实却似乎并不按她想象中的来。
一声闷声的笑声传来,安琼音看着谢沅肆意地笑着,那模样风流至极,可那眼中之色却冷得可怕。
“阿音,你是在把我推开呀。”
谢沅笑着缓缓地走向她,那如画的眉目温柔如昨,就像在前世里无数个夜晚,与她深夜里交缠的模样。
安琼音下意识往后退,谢沅身上的压迫感太强,这一刻她甚至突然有种想逃开的冲动。
然而还没迈开步子,谢沅竟已经逼近眼前,安琼音一下子被石凳绊了一下,跌坐在石桌上,谢沅压下身来,将她整个人按在石桌上。
安琼音被压住了双手,一动不能动,瞪大了眼睛看着谢沅。
谢沅的神态依旧温柔,但力气却超乎她想象的大。
眼前这人,无论是神态还是语气,都与前世并无二而至,但如今的谢沅,纵使衣胜雪,人如玉,可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却是浓浓的阴鸷之气。
眼前这人,似乎变得极为偏执,不,准确的说,是从来便是这样,只是她前世看的过于浅薄,只关注了他表面上的温柔,看不见更加深层的人格,更或者说,是前世的他只给她看了他想让她知道的那一面。
“阿音,那你想怎么办呢?你说来,我听听。”谢沅双手压住她的手腕,又将安琼音不安分的腿紧紧得压住,“不过,若是说的我不满意,那便不算数。”
安琼音瞪了他一会,随后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也反抗不了,大声呼救她也做不到,她还不想把事闹大,便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措辞,想着能尽量在不激怒他的情况下和他达成和解。
想好了措辞刚想张嘴,谢沅突然换了个姿势,变成一手按住安琼音的双手,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唔...”安琼音顿时要说的话被按在了嘴里。
安琼音:“......”
对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无语,而是轻声道:“我想了一下,还是不让你说了,免得你说出什么我不愿意听的话来,我不高兴。”
从未见过如此无理霸道之人。
谢沅的掌心里便是她的唇,那唇咬的死死的,他甚至能感觉到那里吐出的轻柔的气息,身下压着的人有些微颤的身躯。
心中两道声音在疯狂的打架。
一个说,不可以再继续了,不能吓到她,否则会功亏一篑。
另一个则说,在装下去也无意义,她这一世对你警惕太多,若不步步紧逼,她便再不属于你。
僵持了半晌,安琼音算是泄了气。
她几乎是任人摆布地瘫软了下去,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安琼音心想,反正力量如此悬殊,无论怎么反抗都没有用,那不如不费这功夫。
况且扪心而论,她并不反感谢沅与她的身体触碰,否则前世无数次的同床共枕,早就受不了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琼音感觉自己都快睡过去了,谢沅终于松开了她。
她被压得有些僵硬,缓缓坐起来,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腰和手腕。
两根手指轻轻搭在了她的下巴上,轻轻的摩挲,耳畔的声音幽幽传来。
“这一世,你我还会是夫妻。”谢沅温柔道。
安琼音叹气道:“若是我不愿呢?”
谢沅笑着摇头:“阿音,你逃不掉的。生生世世,我们都会纠缠在一起,无论生死,这是我前世许下的夙愿。”
说罢,他转身离开,轻声落下一句:“等我来娶你。”
他走的很快,几乎是瞬间,便已不见了人影。
安琼音前世与他夫妻两年,竟也不知他有如此身手。
她靠着石桌,低头揉着酸痛的手腕,心中微动。
这一晚上,有用的信息没套出来多少,谢沅有意识地不让她参与任何事,甚至自说自话的定下了他们两个的事。
其实她并不讨厌谢沅,更何况还有两年的夫妻之情,做不做夫妻并不是最要紧的,她真正在意的,是谢沅的为人处世方式对她来说有些太过冲击,更重要的是,谢沅背后的朝堂斗争,他所运筹帷幄的那些事,才是她真正想要逃离的。
虽然父亲也身在朝堂,或许作为京城贵女,无法彻底拜托这样的命运,但她也绝不会再像前世一般,糊里糊涂的丢掉性命。
这一世,即便是死,也要由自己来掌握命运。
至于谢沅......
安琼音觉得,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而他背后牵扯的事情更是极其复杂,可是她现在也并没有更好的渠道去了解他,更何况谢沅还有意识地避讳她。
她有些发愁,坐下盯着石桌了好一会。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眼睛一亮。
......
晋阳公主府的仆从都知道,公主是个生活及其仔细的人,事事皆要精致,就连吃饭,都要讲究配色布局,事事皆要雅致。
当今陛下有三儿一女,唯有这一个女儿,算是用了几分真情。
陛下待公主好,下人们更是越发谨慎,生怕哪里得罪了这位祖宗。
安琼音来的时候,晋阳公主正在用早膳,当下人通报时,听闻来人,她差点将入口了的极为爽滑的奶香团子噎住自己。
“安家小姐?”晋阳喝了好几口水才缓了过来,勉强将那丸子咽了下去。
安琼音会来找她,她是没有想到的。
自上次她因为三皇兄遇刺的事,顺便替谢沅递了个玉牌以后,便再也没见过她。
一想到谢沅的心上人是她,晋阳的心里便有些别扭,再加上那个安琼音年纪不大,但行为处事,说话做人,都是一副淡然老成的模样,倒显得她自己像个小孩子似的,让人十分讨厌。
她端了端坐姿,清了一下嗓子,道:“本公主正在用膳,你让她等着。”
仆从应下,转身要去,却又被叫住。
“等等。”
晋阳握着筷子,看着这一桌极为精致,搭配的极有内容的早膳,微微勾了勾唇,道:“不,你让她进来,陪本公主一起用膳。”
安琼音进来的时候,晋阳坐在主座上,端的是雍容华贵的坐姿,腰板挺得笔直,安琼音看在眼中,竟有些像只白孔雀一般招摇。
“你来了,来坐.”晋阳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那里放了一副新准备的餐碟碗筷。
安琼音愣了一下,一时有些摸不清公主的想法。她应了下,坐在了公主的旁边。
晋阳难得如此热情,一番吩咐,上茶水,给安琼音布菜。
安琼音低头,看向眼前的餐具。
这餐具是由玉髓雕刻而成。
这玉髓虽不及玉石珍贵,但其纹样极为漂亮,那盘子似是天然玉髓,中间的纹样恰如一副山水之画,那筷子闻之有一股清香,似是上好的紫竹,泛着淡淡的墨色,与那餐盘放在一起,颇为雅致。
而仆役布菜也似有意境,将那各种食材有序摆放,放在这山水之盘上不仅不突兀,反倒是有一种融入画中的美,这种意趣,正是应了当下京城中盛行的贵族风雅。
安琼音看到这样一份早膳,又抬起头,看向晋阳公主,发现对方依旧端坐着,高高在上的公主之姿,下巴却抬得有些高,以及,嘴角有一丝藏不住的得意的笑。
安琼音:“......”
她总算看明白了,晋阳公主这是在变着法的跟她炫耀自己的风雅品味,只可惜藏得太浅,一眼便叫人看了出来。
安琼音默不作声,只说了一声“多谢公主”,闷着头便开始吃。
将盘中的东西一扫而空,风雅不再,只剩一片狼藉。
晋阳公主:“......”
一番作态全都抛给了瞎子看。
晋阳公主“哼”了一声,也泄了气,蔫蔫地拾起筷子,也没了胃口。
安琼音轻笑出声,道:“公主品味甚好,是我俗态了,只知食物用来果腹,不懂欣赏。”
对方给了台阶下,晋阳公主自然便不好说什么。
下马威没给成,晋阳心情也不是很好,没好气地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和你又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