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漾坐上回家的车的时候,黎欢电话打过来了。
“路上堵车吗?怎么这么久了还没见你人影?”黎欢等不及了,催她快点过去,电话那边有些推杯换盏的声音,还有热闹的玩笑声。
余漾回她:“不了,我不去了,身体有点不舒服。”
黎欢一听她声音确实有些不对劲,说了句什么,余漾没听清,然后就听到对面不知对着谁吼了一嗓子:“声音小点!”
那边瞬间安静下来,黎欢的声音再次从听筒中响起:“实在不舒服记得去看看,不要自己挺着。”
黎欢一直是个热心肠,对谁都掏心掏肺的好,所以余漾跟她关系不错。
听了黎欢的话,余漾笑笑:“没什么事,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就在两人要结束通话的时候,余漾忽然想到了什么,对那边说:“等一等!”
黎欢惊讶:“怎么了?”
余漾犹豫了一下,问道:“在燕城,你认不认识什么姓傅的人?”
黎欢好奇她为什么要问一个这么奇怪的问题,嘴上却很快应道:“认识啊,姓傅,不算常见也不算罕见,朋友圈里有好几个吧,怎么了?”
“嗯……”余漾想了想那个男人,琢磨着要怎么形容他,但是想起他误会自己的样子,又不想说太多好话,“那有没有大概二十六七岁,模样还算可以,挺有钱的,但性格不太好,姓傅的男的?”
黎欢嫌那边太吵,跟身边的人无声摆了摆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然后走了出去,到了安静的地方,她疑惑地摸着下巴,替她盘起姓傅的人:“你说的太笼统了,差不多条件的我可以举四个五例子,有没有照片什么的?”
刚说到这,黎欢突然听到隔壁走廊那边传来声音,她好奇地探出头一看,就见某个包厢门口,一个戴着眼睛的男人正跟另一个面容严肃的人说话,明显上下级的关系。
黎欢看清那人的脸,忽然深吸一口气捂着嘴退回来,然后小跑到休息区,一边悄袅地离开一边对电话那边人道:“这么说,倒是有一个姓傅的,封睿集团掌门人。”
余漾:“叫什么?”
“傅居年。”黎欢突然兴奋起来,“长得超帅!高岭之花本花啊,而且至今单身,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相当有钱,我家跟他家就没法比!”
余漾一听这话泄了口气:“那肯定不是。”
来这地方消遣还被安排了五六个纯欲妹子的男人能是什么高岭之花!
衣冠禽兽还差不多。
“没事了,你去玩吧,我挂了。”
黎欢还想跟她说自己刚刚就遇见傅居年了,结果余漾突然没了兴致,她也只好怏怏地挂断通话。
余漾仰躺在后座上,看似放空自己,实际脑子里不停闪过那个男人的画面。
使劲想,用力想,狰狞地想。
与其说她是对他念念不忘,倒不如说余漾逼迫自己只去想他,因为这样,就不用去想冰冷的咖啡,瓢泼的大雨,校门口的欢声笑语,还有走廊里相拥亲吻的男女。
车停在小区门口,余漾下车后沿着最近的一排路灯走。
昏黄的光拉长了影子,脚步声蔓延在草茵间。
余漾家在紫玉山庄,人并不多,环境很好,安详静谧。
只是未免太过安静了。
反正家里也就没人,她走得也就慢了些。
雨停了,夜空明澈又暗沉,空气中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清冽气息,吸进心肺里有一股难言的舒畅。
余漾微仰起头,深深吸进一口气。
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该找一个适合长眠的地儿,也这么安宁惬意,无人打扰。
不过很快就有人来打扰她了。
一个母亲带着两个小孩从前面走过来,小孩手里拿着玩具水枪,里面没灌水,两个人却互相指着对方玩得不亦乐乎,嘴里发出“邦邦邦”的拟声词,也不看路,母亲赶紧呵斥两个小孩。
“看路!”
然后对余漾歉然地点点头。
余漾盯着那两人的玩具水枪有点失神。
俩小孩被母亲领走,却一直回头看余漾。
等走远了,其中一个小孩偷偷问另一个。
“那个姐姐好像有点眼熟哎。”
另一个神秘地说:“是她吧!尼古拉雅克里维奇!”
妈妈奇怪,低头看着俩儿子:“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哥哥举出一只手指对妈妈摇了摇:“妈妈不知道哦!那可是超厉害的神枪手!”
女人听不懂俩小孩说什么,莫名其妙地摇摇头,领着他们走远了。
余漾到了家门口,心不在焉地掏出钥匙开门。
可是试了几次,钥匙都对不准锁孔,余漾按住发抖地右手,偏要用这只手开门,可她越勉强,右手抖得就更厉害。
某一刻,一天蓄积的烦躁全都袭上心头,余漾把钥匙摔在门上。
下一秒,门却打开了。
和里面的人打了个照面,余漾满是戾气的脸转而变得惊诧。
“爷爷?”她看着对面笑着的老头,“您不是在医院吗?”
老头不高不矮,一米七五左右,穿着挺有活力,上身是居家连帽卫衣,下身是米白色的运动裤,除了花白的头发,完全看不出是老年人。
老头拉着余漾进来,热情地带她往里走:“乖孙女过生日我怎么能不回来呢,快来看看,爷爷亲手给你做得蛋糕!”
管家在旁边,把钥匙捡起来了,余漾被爷爷一路拉着到客厅,发现整个屋子被气球彩带装饰得很梦幻,沙发前的长几上放了一块蛋糕,虽然不大,但做得很精致。
余漾惊得说不出话来,爷爷满意地看着孙女的表情,笑眼眯成弯月:“快别愣住啦,过来尝尝爷爷的手艺。”
余漾走到沙发前坐下,呆呆地拿起刀,爷爷伸手制止:“错了,先吹蜡烛许愿。”
余漾又照做。
她机械地吹了蜡烛双手合十,闭眼睛的时候其实她什么都没想,睁开眼,她说:“好了。”
爷爷主动给她切了一块蛋糕,递到余漾跟前。
等余漾吃下这第一口蛋糕时,才忽然有种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感觉。
心湖咕噜噜冒出酸涩的气泡,冲得鼻子一下子变得很酸,眼眶是湿润的,但是眼睛又很干涸,她低头盘子里的一整个蛋糕吃掉,一句话也没说。
吃完她才抬头去看余爱民:“爷爷,你偷跑出来没事吧?”
余爱民眼睛一瞪:“怎么能是偷跑呢?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意思就是我现在身体健康,放心吧,什么事都没有。”
他坐到余漾身边,关切地问:“怎么样,今天跟你妈妈出去玩得还好吗?”
余漾愣了一下,点头,“挺好的。”
余爱民显然不知道她被放了鸽子的事,所以才没打电话打扰她,一直在家等着她回来。
“其实你妈妈当年也挺不容易的,爷爷不是让你原谅她,就是……”余爱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不说话了。
其实余漾心里清楚爷爷是什么意思。
爷爷以前不这样,他是个非常严厉说一不二的人,脸上没笑时,连爸爸那个混不吝都很怕他。
他之前一直反对瞿秋红回来找她,说她不负责任,不配当妈,但是一场大病,让一直骄傲的爷爷病倒了,从那之后,爷爷性情大变,突然爱笑了,也变得温和起来,并且一直试图劝她跟瞿秋红修复关系。
大概,是怕自己不在了,还有人能陪在她身边。
余漾笑着看着余爱民。
“爷爷,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余爱民坐在那僵了一下,很久很久,都没敢转头看余漾。
“知道啦知道啦!”余爱民躲着余漾的视线直摆手,“反正不管你做什么,爷爷都支持你。”
爷孙俩吃了一会儿蛋糕,余爱民明显有些精神不济,送爷爷上楼休息之后,余漾也回了自己房间。
从浴室里出来,余漾擦着头坐到镜子前,看着桌上摆放的相框。
相框里的照片有两个人,穿着射击服的小女孩和年纪稍长的男人,两个人笑得很开心。
余漾想,就算全世界都不要她,她只要有爷爷就够了。
心满意足地吹了头发,去床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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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时日上三竿,余漾爬起来拿起枕头下的手机,发现有三通未接电话,都是瞿秋红的。
没管它,余漾下床洗漱。
洗漱完下楼时,余爱民正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喝茶,余漾穿着可爱的兔子睡衣,眼睛还有些惺忪,边打着哈欠边揉着眼角道:“爷爷好早啊。”
“早什么,太阳都晒屁股了!”
余漾听着熟悉的语气,偷偷扬起唇角,下楼看到门口堆着两袋垃圾,指着门口问余爱民:“那是怎么回事?”
余爱民看了一眼,“哦,刘婆孙女出生了,她接到电话就跑了出去,垃圾没顾得上扔,放那吧,一会儿我去。”
老爷子醉心茶道,这会儿正痴迷地品尝着自己的香茗。
“那我去扔吧。”余漾说。
反正就在门口,距离也不远。
余漾插着小兜拎起垃圾袋出去,睡衣帽子上的耳朵长长得垂下来,外面空气不错,她心情也挺好,哼着小曲溜溜达达往前走。
出门刚走三步,她突然僵在那里。
三米远的石径小路前方,大门外,正停着一辆黑色宾利,男人靠在车前打电话,左手扶在车镜上。
高定西装包裹着手臂,弯曲时描摹出肌理的线条,恰到好处的紧实,让人心惊肉跳。
余漾更心惊的不是男人的气场和身材,而是他的侧脸。
她赶紧背过身。
怎么是他?他找到她家了?
不至于吧,她又没干违法犯罪的事,也不是猪头找来讨好他的人,有必要这么紧追不放吗?
余漾刚要当做假装没看见,逃回屋里去,迎面就看到爷爷开了门。
他见到余漾惊慌失措的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扬起笑脸,朝余漾身后点了点头。
“小傅,来啦!”
嗯?
余漾单眉一挑。
身后传来男人的脚步声。
“余叔。”
余爱民哈哈一笑,把余漾强行转过身,拍着她后背,给男人介绍:“这是我乖孙女。”
“来,乖孙女,这是你傅叔叔,叫叔叔!”
作者有话要说:最尴尬的长辈领孩子见亲戚朋友的场面发生了!
“来,叫叔叔!”
今天还有红包哦~(ps:发晚了,这晋江不知道有啥bug,存稿箱设置时间一次不行,得设置两次,有时候老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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