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生最恨的就是你这种圣母!你既然不想活了,就把身体给我!我来替你活给你报仇有什么不好!”
“凭什么给你!我只是一时想不开,并不是不想活,我还有女儿和师父,我不能死,你这个鬼怪赶紧滚开!”
两个灵魂抢一具身体,撕扯的力量让这具身体备受煎熬,疼痛、高热、抽搐。
有人掐着她的嘴巴灌下她苦涩的药汁,又在身边絮絮叨叨低声咒骂。但这一切陈枝繁都顾不得,她所有的心神都在和“鬼”抢夺身体控制权。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不过是被婆婆推倒磕到了头,又被张刘东叫她去给那小老婆伺候月子这事儿气到,一时钻了牛角尖,脑子里想着活得太痛苦不如死了,就招来一个野鬼要抢她的身体。
这是她的身体,哪怕她命不好从生下来就没过过好日子,黄连苦水里长大。哪怕她真的觉得活着很难,但那只是一时想法,她的女儿才6岁,她的师父九十高寿,无儿无女,一旦她真的死了,留下他们面对这些豺狼虎豹,怕是没几天一家人就要奈何桥上相见。
国家牺牲了那么多战士才迎来的解放,眼看日子就要好起来,她舍不得让女儿这么早早离开人世。所以她必须争,跟她抢身体的这个鬼根本就不是好人,从进入她的身体就在叽叽喳喳叫骂,要杀这个要砍那个。
她想杀张家人,想杀那个小妾她都能接受,但她竟然说要抛弃了师父和女儿,这是陈枝繁的逆鳞。就是这句话让她支棱起来,拼着一口气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坚决不叫对方得逞。
“不,这是我的机缘,我是主角才会被选中穿越,你这个短命鬼快点去死!”
陈十四怎么也想不到,她一个异能者,抢夺身体竟然抢不过这个愚昧落后的的女人,看着那个女人灵魂上渐渐泛起的金光,陈十四慌了,她能感觉到那些金光就是让她抢不过陈枝繁的原因,随着光芒的越来越盛,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产生了比刚才还激烈几倍的拉扯感,她在变弱,越来越弱。
“停下,快停下,我不跟你抢了,我让给你,你快停下,我错了,我错了,你住手!啊!贱人!”
但陈十四的挣扎并没有用,金光绽放,陡然间把她吞没,这个身体,终于又完完全全属于陈枝繁。
但陈枝繁眼下并不好受,她双手紧紧握着床单,大口大口的喘气,脑袋像一个被不断打气的气球,挤进去太多东西,疼得像要爆炸。这一波折腾她又发起了高烧,折腾了小半天才降下去。
那些挤得她头疼的东西,是陈十四的记忆和倚仗。她消化了这一切,看到了不同的世界,身体也缓过劲来。但陈枝繁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装作昏迷的样子,听着房间里几人的动静。
“这是最烈的退烧药了,脑袋上的事情谁也说不清,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命了。你们先守着吧,玉平家的小子还烧着,我得过去守那头,等人醒了再来喊我。”
张保春背着药箱要走,他是张家庄本地人,村里都是同宗族的,虽然怜悯陈枝繁这个小媳妇,但比起媳妇子,男娃更金贵些,他自然不能在张家耽误着。
“三爷爷,我娘还没醒呢,您再瞧瞧她吧,我给您磕头了。”六岁的张家玉哭喊着拉住张保春的裤腿,她娘前天是为了救她才磕破了头,血流了一地,人躺在床上两天都醒不过来,六岁的小娃娃哪里受得了这个,生怕她娘死了,愣是熬了两天两天不曾合眼。
“家玉啊,你娘这该喂的药都喂了,能不能活就看她自个儿了,三爷守着也没用,你要不放心就多跟她唠叨唠叨,她心里惦记着你,说不准就醒了。”
张家玉还想去拉,被华大凤粗鲁的抱起来。
“三哥,死丫头片子不懂事你别介意,玉平家的小子要紧,你先过去吧。”
张保春见状想说什么,但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又惦记着还在发烧的小娃子,抬脚往外走。
“麻烦三哥了,我送您出去。”
张保国掏出准备好的诊金递过去,把人送到了门口,栓上门栓。见老婆子看着他,淡淡的说道。
“睡吧睡吧,天不早了,家玉你要是不想睡就守着你娘,只一点,不准整出声响。”
张家玉对上爷爷那双阴鸷的双眼,小小的身子瑟缩了一下,两眼含着泪跑到床上,依偎在陈枝繁身边,一双小手紧紧握着妈妈的大手,似乎这样才能给她一点勇气。
见她这样,两老口都没说什么,寒着脸回了屋。这一波请大夫,可造了家里不少钱,更让他们不高兴的是,陈枝繁要是真的死了,两人不知道怎么和儿子交代,那头可还等着送人去呢。
等东屋那头彻底没声音了,张家玉才小声呜咽起来。
“妈妈,我好怕啊,妈妈你快醒醒吧。”呜咽里还夹杂着肚子里叽里呱啦的声音,听得陈枝繁心疼不已。
她一直知道重男轻女的公婆不喜欢女儿,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毕竟大家都这样,她自己多疼疼女儿就行了。可现在陈枝繁不这样想了,家里不缺吃不缺穿,亲爷爷奶奶却能因为孩子要陪着妈妈不敢走开就任由6岁的娃饿了两天。
这不是愚昧,这是恶毒。
陈枝繁一只手反握住家玉的小手,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巴,睁开了眼睛。
“家玉,别说话。”
她小声道。
家玉吓得颤动一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妈妈,想惊呼出声,又听见妈妈的话,只一个劲的点头流泪。
“好孩子,是妈妈叫你担心了。”陈枝繁亲亲孩子额头,紧紧抱住她。只差那么一点,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宝贝了。
她这一场病虽然是因为婆婆打孩子起了挣着被推到摔到了头,但其实受伤并不严重,一直高热昏迷主要还是因为灵魂争夺身体。如今她赢了还得了好处,身体也好了很多。
“家玉,你在床上别说话,娘出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和公婆生活了几十年,陈枝繁很了解这两个人。这些年他们都不干活,早上起得晚。人老了觉少,就越发喜欢在夜里瞎聊天,张刘东这次折腾的事情透着古怪,陈枝繁想去听听他们知道多少。
东屋里,张保国和华大凤果然在聊天。
“老头子,你说咱们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刘东城里的那媳妇有钱是有钱,但眼睛长天上了看不上我们,等咱老了哪里指望得上,还不如留着家玉娘,叫她给咱们养老。”
她心里明白,城里的那个她拿捏不了,陈枝繁不一样,买来的童养媳就是无根的浮萍,只能在她手里搓圆揉扁。陈枝繁还有一手好手艺,这些年挣的钱可不比村里的男人少,要舍了这么一棵摇钱树,她还有些心疼。
“头发长见识短,你以为咱们现在为什么能拿捏她?那是她惦记着那个死太监,有短处在咱们手里,不得不听咱们的。等那死太监翘脚了,你瞧瞧她挣了钱还会不会老实交出来。
再说了,就那不安家的长相,当年就敢干出那样的龌龊事来,现在村里村外又有多少男人惦记着,到时候鸡飞蛋打不说,万一她记恨上了刘东暗地里整点什么事,吃亏的还不是我们。
贺蕾打着什么主意我不晓得,但那丫头心眼子多,她叫家玉娘去,肯定考虑好了这些,咱们听她的,还能在城里得套房,哪怕不能和刘东住一起也挨得近,再把家玉留在身边使唤,哪里怕没人养。”
张保国和陈枝繁生活了这么多年,把这儿媳妇的性子看得透透的。瞧着好拿捏,其实这就是个天生反骨的,也就是她在意那个死太监和家玉又没有其他去处,这些年才安生在张家给他们挣钱。
陈枝繁在东屋外捏紧了拳头,指甲陷阱了肉里。
那个鬼虽然冷漠,但她有一句话没说错,张家这群渣滓,从根子上就坏了,活该千刀万剐。
张刘东为了外头找的小老婆要跟她离婚,她巴不得离开这个家,但是张保国为了留着她当牛做马,竟然以要去告发师父来威胁她。这么多年了,张家人就没变过。
都是豺狼!
这是1951年的春天,陈枝繁所在的地方叫张家庄,属于岭南省青州市安惠县山北镇。
陈枝繁命不好,五岁被拐卖,张家五代单传,华大凤三十多岁才生下张刘东,疼得像眼珠子,偏偏张刘东是个病秧子。张保国找了个神婆来看,先是搭桥认了一个干爹,跟着人家姓刘,叫到了十五岁才添了张姓。后来又听神婆的给张刘东买了个童养媳共命。
陈枝繁被买回来后,张家只管着她饿不死,每天要干活要带两岁张刘东,但凡他摔了哭了闹了,陈枝繁就要挨打。
这样的日子陈枝繁过了三年,一直到她八岁,陈枝繁在路上救了一个醉酒跌进泥潭里的老人家。
这老人就是陈枝繁的师父福贵,最早还有皇帝那会儿,他是宫里御膳房的太监,后来不知道怎么到了郑家做厨子。他感激陈枝繁,又怜惜她身世可怜,便提出厨房缺个烧火丫头,问张家愿不愿意叫陈枝繁去做工。
有月钱拿,华大风肯定乐意,陈枝繁就这么着到了郑家。
福贵一开始确实只是想叫她做个烧火丫头,给她一口饭吃,但是陈枝繁聪明能干,学什么都快,渐渐的,师父便教她切菜做菜。
那几年是陈枝繁这一生里最好的日子,她虽然在厨房帮忙,但郑家不大,总共也没几个下人,小姐和少爷很多活计也是她做的。
郑家是她见过最和善的人家,夫人从来不苛待下人,做得多了还有赏钱,小姐和少爷见她想识字,兴趣来了还会教她。
后来陈枝繁长大了,生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眼睛又大又圆,一张白嫩嫩的脸蛋比郑家小姐好红润,但凡多看谁一眼,都能叫人红了脸。太过漂亮的女孩子,哪怕她再正直,什么都没做,也能惹出流言。
村里那些二流子没事干瞎咧咧,说她和郑家少爷走得近,早晚要做了通房小妾,张家最后怕是要鸡飞蛋打。张刘东气得闹了一回,然后就闹着要成亲。
其实郑泽清是个端方君子,小时还经常和陈枝繁一起玩,等年岁渐长后,他便开始避嫌了,有事都是找小厮婆子,很少找他们这些年轻丫鬟
但张刘东不信,那会儿还没解放呢,陈枝繁的卖身契在张家手上,她根本没办法拒绝。只能嫁给了张刘东,结了婚的妇人,自然也不能去郑家做活计了。
其实一开始的日子也还行,陈枝繁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刚刚结婚的小夫妻,张刘东正稀罕着她,成天想着炕上那点儿事,对陈枝繁上心得很。
张刘东是独生子,她哄住了张刘东在外又会做人,公婆就算看她不顺眼也只是骂一骂,打是没有的。
但结婚不过一月,日本人来了。县里的国军、土匪、日本人三方闹腾腾的不太平,张刘东去舅舅家吃满月酒,跟着表哥们去赶庙会发生骚乱失踪了。
张家找了几个月都找不着,听人说是死了。华大凤把张刘东的死怪到了陈枝繁身上,说是她克死了张刘东。陈枝繁的日子再次难过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新书来了,希望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