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兆宁本以为这么香的糕饼,定是人间美味。她头几年在村里穷疯了,逮到什么好吃,径直胡乱吞枣往嘴里塞,等全咽进肚里,才回过头来品其中味道。
碗口大的饼子,被她一口塞进嘴里,嚼了两三口就咽下。不等喉头缓一缓,俄顷匆匆拿起另一块又要往嘴里投。
“娘子慢些吃。”谢召玉轻抚她的背。
正欲吃第二块,唐兆宁突然吐出来。
原本口中的香味化为苦腻味,还掺杂着她最讨厌的山楂味。她从谢召玉腿上下来,捂着胸口蹲在地上,胃里的东西都被她呕了出来。
丫鬟白霜和云芝急急跑过来:“王爷,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叫大夫?”
“先不用。”谢召玉将茶水递到她嘴边,“媳妇儿,到底怎么了,不好吃吗?”
唐兆宁涨红着脸,往地上呸了几口,接过茶水一饮而下,才怒气冲冲梗着脖子骂人。
“姓谢的,你是王爷,你了不起!你看不起我就直说,我走了就是,你拿这么难吃的东西作践我作甚?”
旁边立着的侍卫和丫鬟不禁屏息敛神,心里嘀咕,王爷这般讲究的人,怎会受得了如此暴躁的女子。
“夫君疼你都来不及呢,怎会看不起你?”谢召玉拉起衣袖,擦拭她的嘴角。
“那你拿这么难吃的东西给我吃?”
“你能不能讲点理,你觉得不好吃,就代表这东西难吃?我倒是觉得好吃得很。”
唐兆宁将手中的饼按在他唇上:“那你吃一个给我看看。”
谢召玉不着痕迹舔了一下她的手指,继而小小咬了一口糕饼,小嚼了几口咽下去,忍住口中的苦腻味:“这不是挺好吃的吗,你嘴巴有问题?”
“遭瘟的骗子!”唐兆宁又咬下一口,在嘴里过了半圈,拧眉皱脸吐出来,“这东西也叫好吃?当我是乡下来的,就欺负我!”
谢召玉暗暗一笑,看向一旁的侍卫,颐指气使:“关贺,你来尝一尝。”
侍卫关贺上前一步,拿起一块饼,一口咬了大半。谢召玉问他:“什么味?”
关贺面不改色:“甜的,很好吃。”
谢召玉两手一摊,看向唐兆宁:“看吧,明明就是好吃的,你这叫山猪吃不了细糠。”
唐兆宁气得要打他:“你骂谁呢!”
谢召玉握住她举起乱舞的手,亲了她一口:“夫君错了,给你赔不是。”
“这叫什么酥来的,我以后再也不吃了。”唐兆宁气势汹汹地问。
“桂花蜜子酥。”
目的已达到,谢召玉得其所哉,搂住她的腰:“走了,夫君带你去吃别的好吃的。”
等小俩口走后,关贺才面露苦色,吐出嘴里的东西。
也不知王爷让厨子往饼里头掺了什么东西,好好的蜜子酥竟被弄成这味道。
谢召玉带着女人回到房里,唐兆宁嘴里还犯苦,嚷嚷要喝水,谢召玉把脸凑到她面前,语气下流:“来,吃夫君的嘴,夫君的嘴比蜜饯还甜。”
“你真恶心。”
“还难受不?”谢召玉揉她的肚子。
“嗯。”唐兆宁扯着镶玉的腰带,埋怨道:“这衣服太紧了,勒得我肚子好疼。”
谢召玉将她层层衣裙剥开,果然看到腰间被勒出深深的印子:“谁给你穿的衣服?”
“就是那两个妹妹啊,我不知道她们叫什么。”
谢召玉取来药膏,抹在手心搓热,再抚上她的腰:“衣服紧了怎么不和丫鬟说?让她们给你换一件啊,这都快磨破皮了。”
“我不好意思嘛,你不在我都不敢乱说话,我怕他们笑话我。”
谢召玉揉着她的腰,手的位置渐渐向上:“你在村里不是无法无天吗,现在怎么怂成这样,欺软怕硬?”
唐兆宁被他说得难为情,羞口道:“哪有,我跟她们又不熟,怎好得麻烦人家。”
谢召玉把她抱到床上去:“我都跟你说了,她们是下人,就是伺候你的,有什么不好意思?”
“我比下人还低一等......”
她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手,她农籍出身,家所在的村落还是当地最穷的地方。
在来洛安的路上,她总听人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穷乡僻壤出来的农户,连城里大户人家的奴仆都比不上。
谢召玉擦她的泪珠:“怎么总是弄得这么可怜,你哪里低人一等了?你现在是这府里的主子,连我都得听你的话。”
他握起唐兆宁的手,在她掌心画圈,摸着手上的老茧:“这手啊,多勤快多能干,咱们夫妻俩踏踏实实过日子,你管人家怎么看呢。”
“又不好看,这里的人手都是细嫩干净的,你的也是!只有我又黑又糙,大家肯定都笑话我。”唐兆宁趴在枕头上哭。
谢召玉半撑着头看她,修长白净的手指点在她松散的肚兜上,描绘上头的花纹:“他们笑话你,你不会笑话回去?他们若是说你手糙,你就骂他们是懒鬼呗。”
“我才不骂人呢,骂了又要被他们瞧不起,说我是乡下来的蛮民。”
谢召玉捏她尖尖的下巴,低头吻在她脸上的小雀斑:“不敢骂旁的人,就只会骂自家男人,还说不是欺软怕硬。”
“连你也欺负我!”唐兆宁哭得更凶。
她哭着哭着,忽觉要喘不上气来,嗓子里又麻又痒,眼睛都红起来。
“姓谢的,你好生歹毒,你看不上我,我走就是了,居然还给我下毒!”她在床上滚起来,脖子上开始起了红疹子。
谢召玉凑上去看,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他朝着屋外喊道:“关贺,找大夫过来!”
大夫很快拎着药箱过来,坐在床边给唐兆宁把脉,并查看她手臂上的红疹,问:“她方才吃了什么?”
“桂花蜜子酥。”谢召玉扶着唐兆宁,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挠。
大夫装模作样,按照谢召玉先前的交代,又问:“以前可吃过这东西?”
唐兆宁带着哭腔,小声回话:“未曾。”
“嗯,看这样子应该是吃了那桂花蜜发的虚气,此物对姑娘来说是发物,以后可不能再吃了。”
“那王爷和关贺也吃了,他们怎么没事?”
唐兆宁不满,就她一人中招,怕不是姓谢的也嫌她土里土气,难登大雅之堂,故而给她下的药,让她主动离开他。
大夫道:“发物对每个人都不一样,有些人吃了没事,有些人吃了就会喉头发痒,身上起疹子,这东西因人而异的。”
“可严重?”唐兆宁又问。
“无妨,小的给您开副药,喝上一两天,等身上的红疹消了就没事了。”
唐兆宁这才放心了些。
随后,大夫要出去写药方,谢召玉也跟出来。一出门,他脸色阴沉,双眸阴狠:“张大夫既然医术不精,你那医馆是不是也该关了。”
张桥吓得哆嗦:“王爷恕罪,小的所用的药量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只能起到嗓子干痒的作用。唐姑娘这是气血不足,才发了红疹子。”
“下去吧。”谢召玉懒得再训人。
“是。”
谢召玉正要回房,看到丫鬟白霜提着方才那装桂花蜜子酥的食盒过来,他驻足对白霜道:“将剩下的糕饼都碾碎了,扔进泔水桶,食盒也拆了烧掉。”
白霜虽是疑惑,但也不敢多问,弯身应下:“是,王爷。”
回到了屋里,唐兆宁一个人坐在床上,衣衫被她扯得松垮,还在挠身上的红疹。
“还挠?把皮都抓破了,你就好受了。”谢召玉走过去,按住她的手。
“我痒嘛,都怪你给我吃那什么桂花饼。”
谢召玉拿来薄荷凉膏,涂抹在她胸口的红疹上,轻轻吹着,说:“可记住大夫的话没?桂花对你是发物,以后别吃掺有桂花的东西。”
“可是很香啊。”
“那也不能吃,吃了要长疹子的。以后成了麻子,还怎么出去见人?”
以前她最爱宫里的桂花蜜子酥,现在他要将她的所有喜好连根拔起,彻底和过去决裂,让她独独属于他一人,成为他一个人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