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又砚是挺不错的。但和她没多大关系。
江思明打从一见面,对程又砚的观感就很好。他的身形模样,以及迄今为止透露出来的精神气,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儿上蹦跶。
程又砚的皮肤是很不常见的古铜色,而他的长相却又有些精致秀气,两相中和显得他俊朗又性感。他宽肩窄腰,淡定自然地稍稍一抬脚,就把一个一米八的壮汉踢到地上差点爬不起来。
他抱着妹妹站在找茬的地头蛇里,半点不沭。神情淡定得像是在菜市场买菜,对着挑衅的人挑挑捡捡。
“大队上的事情,大多还是交给陈副队长管。我刚来,不太懂这些生产上的事。但这些挑事的刺儿头,来一个我收拾一个!”
程又砚沉声道,“至于换大队长的事儿,有意见的,赶紧点站出来,我一个一个的,给你们解释清楚?”
乱成一团的人群立马安静下来,缩着身子躲着程又砚的目光。这些人也不坏。就是闲着没事看热闹,顺便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这件事情里占点便宜。
但换生产队队长这个事,是镇上的公社书记亲自拍板决定的。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私下里嘀咕两声就过了,哪敢站出来瞎质疑?
再说,这个新来的大队长可是当过兵见过血的,那条大长腿一踢谁还敢上去胡搅蛮缠啊!别看人抱着个娃娃就慈祥,那个劲儿老大了!
他们支支吾吾的,不敢吭声。
“都没意见?”程又砚挨个扫了眼,“那就该干嘛干嘛去。”他揪回妹妹往外伸的手,就往家走。
看着这样矫健霸气的程又砚,江思明有些牙痒痒。这要是搁在昨天,她肯定心水儿得胸口怦怦跳,但是看过那本书后,她就只觉得不高兴。
明明只是书里的剧情设定,可她却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这些事儿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书里只有提到程又砚的时候会顺带提及自己一点点,但她却接二连三地梦到,很多书里不曾出现过的事。每当那时候,她的心就慌得团团乱,涌起阵阵莫名荒芜的难过悲恸,四肢无力得发颤。
那本荒诞离奇出现在她梦里的书,和那些被压缩在窄窄画报里的人山人海,以及她从梦里带出来的小纸片,还有她看到的那些事儿……
这已经由不得她不去深想,如果连这个世界都只是为别人打造的浪漫屋,那么,那些真实得令人生寒的梦境并不是梦,而是她的记忆吧?
她就像死过又重来的人,抱着无助,置在别人的童话世界里。可她偏不信,这个既定的命运不可改变。她出现在红山村,本身就已是一个极大的变数。
想通了这些,再看程又砚,江思明不再忿忿不平,她现在心如止水。哪怕这个男人可能真的辜负过自己,只把和徐雅洁的相处当作刻苦铭心。
反正,自己也不怎么记得了。
就当扯平?
扯平个鬼哦。程又砚对自己目不斜视的这个样子,可真气人。刚才程又灵发现她也在这里,就想伸手来够她。偏偏程又砚就像眼瞎一样,看也不看她,只一个劲儿地,把程又灵伸出来的手逮回去。
是挺理所应当的,但她就是又费解又生气。
这个人,现在明明就应当把自己当成白月光,后面才好拿着自己当挡箭牌啊。你看他这样,他这样把她视作空气是怎么回事儿!
好气哦!
哪有这样不待见自己白月光的!
难怪后期这么容易就喜欢上徐雅洁。原来所谓白月光一开始就是白饭粒吗?!
林红好笑地戳了戳江思明鼓鼓的脸,道:“怎么气成这样?瘦得这样尖尖的脸,都能气得鼓成这样。”这人也真是的,人长得仙仙的,脸一板看起来还怪可爱的。
“怎么,你气队长不让妹妹和你玩啊?”
江思明傲娇地扬起下巴,“可不是。人小孩多喜欢我呀。偏偏就有这种人,霸道,蛮横,不讲道理!”
林红笑了笑,带着江思明他们一起去上工。
正值三月,刚好是种植早稻的时候。
赵亮跟着男社员们,来来去去地挑着一百多斤的秧苗,送往各块稻田。而江思明被分到和徐雅洁一起,在田梗边那块插秧。
挨着她们的那个大叔淳厚可亲,他拿着秧苗先下田,边教边示范,还提醒她们要注意田里的水蛭。
江思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觉得学会了。就利落地坐在田梗上脱了白网鞋,挽起裤脚往水田里走。
又湿又滑的泥巴裹着水钻进脚缝里,又痒又别扭。江思明适应了好一会,才拿着秧苗开始模仿大叔插秧,那大叔拘着腰看,投来赞许的目光。
“小姑娘很不错嘛!”他竖起大拇指,见江思明插秧的动作开始变得熟练而规范,就不再管她们俩。手脚麻利地开始自顾自插秧,没多久就插到了前面去。
江思明插了会秧,忍了忍。
忍不住。
回头看向还站在田梗上的人:“雅洁你休息够了没啊。快下来我教你怎么插秧!可好玩啦。”
江思明停下来,手里还拿着把秧苗,笑着看她。
徐雅洁不好意思地红着脸笑了笑,露出洁白整齐的两排小牙。“思明姐,我干不了这个。要不,你一个人插秧,给你两个人的工分好不好?”
她穿着一身的确良做的衣服,清清爽爽的站在那里,歪着脸,笑得像朵花儿。
江思明似笑非笑:“恐怕不行哦。这块田是分给我们两个人的。我一个人干不完,要被扣工分的。要不你下来我教你吧,挺简单的。”
徐雅洁慢腾腾地弯腰,不情不愿地脱鞋,挽裤腿。“那好吧。”
江思明偏不想惯着她。
一个“亲缘淡薄,红颜薄命”的路人甲,可羡慕死这个顺风顺水的女主角了呢。
她不是还遗憾“一个活人到底争不过一个死人”吗,现在就不会有这个遗憾了。毕竟这个死人现在才不会轻易死掉哩。想要男二的话,好呀,用完就拱手让你截胡好啦。
江思明懒懒地朝她招手:“快过来快过来。我教你呀。”她才不是好为人师,只是想让徐雅洁浅尝一下生活的苦。
毕竟在书里,这位可是连下乡都是甜甜蜜蜜的。
徐雅洁小心翼翼地踩在水里,感觉脚下滑溜溜的,恶心极了。她苦着小脸跟江思明商量:“思明姐,我不要工分的。你一个人干好不好。”
“你跟我说没有用啊。”江思明摊手,温温柔柔地讲道理,“就算是想要用钱买工分,你也应该提前跟队长们说。”
徐雅洁不太高兴。她胡乱在田梗上抓起一小把秧苗,埋着头就朝江思明走过来。
“那你教我吧。”
江思明笑咪咪:“好啊。”
徐雅洁脸色一变,突然啊啊啊地朝江思明扑过来:“思明姐!有东西咬我!”
她惊恐地扑过来,慌乱地拽着江思明的衣服,还没站稳就可怜兮兮地勾起脚心看。
江思明被她的一惊一乍吓了一跳,还没缓过神就被其狠狠地一扑。她本来就瘦,被撞得差点站不稳,偏偏徐雅洁还一个劲地拉着她的衣服。江思明皱眉,刚想说话脚底就一滑,整个人跌倒在了稻田里。
徐雅洁有些慌乱地松开拽着江思明的手,呆楞楞地捂着嘴看着倒在泥地里的她。
“思明姐,我不是故意的。”
江思明黑着脸自己站起来,简直不想跟徐雅洁说话。
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沾着泥,连头发上也有。幸亏是直接往后仰下去的,嘴里没有吃到泥。
徐雅洁愧疚道:“思明姐,我给你擦一下吧。”
江思明往后躲:“可别!”
她可不敢靠近徐雅洁。江思明甚至觉得徐雅洁有些邪乎,刚才她本不该滑那一下的,只是不知从哪里,突然拱出一个东西撞了她一下。
江思明疑惑道:“你刚才不是被咬了吗?我看看。”
徐雅洁低头搅着手:“对不起思明姐。刚才应该是被什么拌了一下脚,我以为是被大叔刚才说的水蛭咬了。”
江思明:“……”
你莫不是在耍我?
徐雅洁红着眼道歉:“要不思明姐,我陪你回去换衣服。我给你洗头发吧!”
江思明现在一身泥,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她有自己的坚持:“不。不用你一起。”
想得还挺美。
想找理由躲过插秧?
她皮笑肉不笑,很坚持:“你要是真愧疚的话,就帮我把早上的秧插了吧。我回去洗个澡。”
“当然,你要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
徐雅洁为难地看着江思明,不说话。
江思明也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心道:“可别指望我会心软。我还怀疑你是故意陷害我的呢。要不然就是你的亲亲作者又强行加戏!”
像斗鸡似的对视了半天,连前头的大叔都好奇地抬头看她们了。徐雅洁这才无奈地看着脏兮兮的江思明:“好吧。思明姐。你回去洗澡吧,我帮你插秧。”
“不过,思明姐,真的不用我帮忙洗头这些吗?”她眼巴巴地看着江思明。
江思明勾起唇灿烂地笑,说:“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徐雅洁:“思明姐!”
江思明惊恐三连:你走开!你故意的!你不要想占我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