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坊间的流言蜚语四起。
陆虞侯是误国奸臣,有谋逆之心。当今圣上生了场病,已经糊涂了,纵容这乱臣贼子。同林华不清不楚的,并非已经故去的太子殿下,而是陆虞侯。
谣言的背后的煽动者,只是轻轻地点了一把火,便烧了起来,那些之前要帮林华的人,有的听信了这些谗言,唾弃咒骂。没有轻信的人,也隐隐感到此事牵扯颇多,不敢再伸以援手。
身处大牢的林华对外界的消息一无所知,他背靠着冰凉的墙壁,一只老鼠吃了一口角落里的粥,不一会儿便惨叫起来,声音尖利,它并没有马上死去,而是在这狭窄的监牢中四处窜动。
五日前,他从滨海被押往苏州府,中途出了点意外,在一处荒地,一群人冲了出来,林华猜测这是来救他的。他清楚这是徒劳的,便劝说他们离开,那群人倒也听劝,但林华发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张字条,他没有声张,捏在手中,直到夜里,他才打开来看,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妥协。
林华觉得十分疑惑,他实在想不出这是谁给他传达的信号,又有几分可信度呢?他这一生上过的战场不算少,也晓得以退为进这个道理。但眼前林华却不敢轻易妥协,陆虞候已经三番五次地来劝说自己,从此以后替他卖命,但林华哪怕是死,也不可能答应。
那老鼠实在是令林华心烦,他一脚踩出它的尾巴,往脊背上一按,老鼠便毙了命,林华生怕狱卒看到了这一幕,便将老鼠扔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此时响起了脚步声,林华赶在有人来之前,匆匆忙忙地躺到干草上,继续装昏迷。
“人还没醒?”
林华听见有人在询问狱卒,这几日来找他的无非是陆虞候,但这声音明显是一个年轻男子,林华侧耳倾听,以求得到更多的信息。
“回大人,属下这就去给您弄醒。”
一瓢冷水泼在脸上,刺得林华脸上的伤口生疼,他捂着脸故作□□,仍旧不睁开眼睛。
“你们都退下吧,我有话要问。”那年轻男子吩咐道。
最后,监狱里只剩下了这位被狱卒唤做“大人”的男子,和他身后另外一个戴着斗篷的人。林华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不认得这位玄衣青年,但又觉得这温文尔雅的气质有几分相熟,弱声道:“阁下有何贵干?”林华并不能看出他的意图,看上去,这青年似乎对自己还有几分担忧之意。
男子朝林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林将军,在下章葵,您身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林华这才想起,这位原来就是名负天下的章首府之子——章葵,北宣史上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最年轻的太子太傅。他去帝都述职的时候,见过几回。他常年在外打仗,朝中有几桩大事他还是知晓的,比如章家曾经是东宫一方的,却在太子尸骨未寒之时,倒戈向了四皇子一方。
如今他又代表谁的立场呢?林华在心中暗想。
“如今林某乃罪臣之身,不劳大人费心。”
“林将军,晚辈是来帮你的。”章葵的嘴角挂了一个温吞的笑,他看到了林华眼中的怀疑,“准确的说,是做一个交易。”
林华知道章葵的目的不纯,并没有把他的前一句话听进去,“不知大人又是为谁而来?”
如果林华没在滨海忙着抗倭便会知道,如今朝中又变了天,坐拥东宫大权位居刑部尚书的公主聂清萱,拿住了四皇子聂清远的罪证,并扳倒了其母族叶氏。从前临阵倒戈的章氏再次飞快地变了脸,又同指挥使陆虞侯搅在了一起,一切皆因谨贵妃章氏诞下一子,朝中皇子已经不多了,这是一个巨大的筹码。
一旁静默无声的人在此时摘了斗篷。林华抬起眼,对上了那人冷冷的眸光,如蔓延进牢房的冰凉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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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的月色好得过分,高悬在天幕中的冰轮预示着第二日又是艳阳高照的天,不过是初夏时节而已。到底是没到三伏天,还不大热,到了晚上还是有一些冷意。
林挽碧坐在石阶之下,以指尖接了一滴叶片上的露珠,那珠子顺着手腕滑进衣袖,温热肌肤上的微凉触感,使得她清醒了几分。
“林姑娘,你快些起来吧,地上凉。”红玉拿了一件薄披风搭在了林挽碧的膝盖上。
红玉以为林挽碧总归心里是有气的,已做好了她不会接受的准备,而林挽碧接过披风,将双腿遮了个严严实实,“多谢。红玉,今日常宁又不回来了吗?”
红玉不知该如何解释,其实他并不住在这里。
“他说的,让我到他的身边来,怎么我来了这么多日,连个人影都没看到。”林挽碧道。
“他最近,有点忙。”红玉说着又觉得不大对,要是林挽碧接着问她“在忙什么”,她答“林将军的事儿”,这不明显在瞎扯吗?林挽碧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她爹的事儿,眼下的结果是林华的局面越来越危险。
好在林挽碧没有追问,红玉松了口气,她又听到林挽碧问:“碎玉轩出手帮我爹,挽碧不胜感激,我有些好奇,常宁同红玉姑娘是什么关系?”
乍一听,就像是红玉同聂清珏走近了,林挽碧因吃醋质问,实际上这是个很危险的问题,林挽碧很有可能开始深究“常宁”的身份了。红玉心想。
为了绕开后面这种可能,红玉默认为了第一种情况:“我同公子没什么的,不过是故交而已。红玉也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姑娘同公子两情相悦,自是不该有这些猜忌的。”
林挽碧盯着红玉,像是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半晌才开口道:“原来是故交啊,到底是多好的交情,才能让碎玉轩为了常宁如此卖力呢?”
“过命的交情,公子救过红玉的命。”红玉答道。
红玉一时摸不清林挽碧是在继续吃醋,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对聂清珏的身份起了疑心。红玉这才觉得,在船上时,她以为林挽碧如其名,是小家碧玉型的女子,但实际上她是个相当有脑子的人,与寻常的女子格局是不同的。
能够从前能够将东宫的内务打点得妥妥帖帖的太子妃,又怎会是等闲之辈,红玉觉得自己有点天真。
“这样啊,倒是我多心了,今夜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去了。”林挽碧脸上挂着一丝淡然的笑意,语气也十分平和。
红玉的心里却没有底,她特别想问问林挽碧,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顿了一顿,女人的直觉告诉红玉,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好,我送你。”红玉觉得这种时候,装死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挽碧突然没有了要等人回来的执着,很爽快地起了身,心情似乎也好了大半,好像心里郁结的事情全都想明白了。
林挽碧刚要回到自己住的房间,就听到院落里传来了急急忙忙的脚步声,来人附在红玉耳边说了几句,她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
“发生什么事了吗?红玉。”林挽碧下意识地问道。
“林姑娘,红玉眼下有急事,你早些回去歇着。”红玉道。
“是常宁出事了吗?”这几天里,也有不少人来找过红玉,但林挽碧从未见过红玉如此着急,她心中隐约有了些猜测。
红玉摇摇头,和通知她的那人一起匆匆离开了。
偌大的宅院里,林挽碧被剩下了。林挽碧知道有影卫在暗中保护她,也有一些侍奉的丫鬟婆子在,林挽碧还是觉得自己处在边缘。
她眼中看到的,是义卖会之后,父亲林华陷入了更糟糕的局面,唯一还算好的事儿,自己也成为了整个事件的边缘性人物,再也无人怀疑“青藤居士”、林华、东宫这三者之间不明不白的关系。
但林挽碧十分难受,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十分难受。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进展又到了哪一步,就好像她同林华没有什么干系。林挽碧觉得很荒谬。
林挽碧刚觉得自己被剩下了,张朔却在此时从外面回来,林挽碧觉得有些奇怪,红玉匆忙出去了,怎么张朔反倒回来了,林挽碧叫住他:“张朔,你怎的如此慌张?”
“别问了,我回来替将军取东西,马上又要走了。”张朔从未见过他家将军如此慌乱,竟让他自己来取卫樊的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
“到底怎么了?”林挽碧跟在张朔身后,除却心中的诸多猜忌,她其实还是很担心常宁。
张朔答道:“城北闹了□□,公主殿下和章大人坠崖了,将军就跟着去找人了,但是有朝廷的另外一批人在找,死活不让将军跟去。”
聂情萱出事了,林挽碧没想到出事的是聂清萱,于此同时,她终于想起了,心里没有联系起来的东西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马上掉马~感谢在2020-09-02 23:57:26~2020-09-06 00:03: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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