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碧离开时,房间还留着原样,只带了几件路上换的衣物。
关上这道门,也就尘封了关于过去的记忆。
聂清萱今日有事,不能亲自送别。林挽碧把聂清萱的喜好同丫鬟侍女们再次叮嘱了一遍,又把自己管的内务交还到管家魏永泽手里。
一切事情准备妥当,她长舒了一口气,回头深深地望着公主府的牌匾,在这儿生活了两年,如同逃离了现实两年,如今是真的要上路了。
“常宁,走吧。”林挽碧身边最终只剩下了一人。
那日林挽碧向他解释了自己要离开帝都的事儿,好巧不巧,常宁被卫樊派去了江南,父亲镇守东面沿海,此刻军队正驻扎在滨海一带,两人恰好同路,相互能有个照应。林挽碧心想。
聂清珏沉默,林挽碧也一路无话,一直到快出城门之时,挽碧叫住了车夫,“麻烦了,我快去快回。”
林挽碧感觉到有人在不远处跟着自己,她要去姚府的旧宅,这是她在帝都的开始,也终将从这里的结束。
林挽碧的母亲乃帝都名门姚家家主姚云复的掌上明珠,与林华将军看对眼之后竟私奔离开了帝都,那时林华还并非北宣四大名将之一,只是一名小小的副将,渐渐才因海上抗击倭寇有功闯出了名堂。
可这过程中,姚大小姐终究是累积了一身病痛,在林挽碧十岁那年便香消玉殒。此时海上的倭寇再次猖獗起来,林华将军无父无母,无奈之下求助姚老先生,虽说老头子并未接受林华,还是同意了将外孙女挽碧接到姚府。
彼时姚府风光无限,即便姚云复乞骸骨在家,家主已经换做林挽碧的舅舅姚信,但作为两朝元老,姚家依然靠姚老先生的庇佑,是帝都世家门阀中权势较大的。
与如今的一片凋敝,形成显明对比。朱红色的大门漆掉得厉害,贴在上面的封条也已经破败不堪,再无当年盛况,死气沉沉的宅子唯一的生机来源于叽叽喳喳的鸟叫声。
“旧时堂前新飞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林挽碧不自觉念了出来。
于姚家她问心有愧。若没有她,若没有太子,姚府不可能落得如此下场。但真正令林挽碧歉疚一生的,是她的外公姚云复。
林挽碧跪在姚府的正门前,嗑了三个响头,低低地说道:“外公,挽碧要离开了。”这种事上她鲜少哭哭啼啼,她脸上的表情淡淡,所有的情绪都藏在心里。
停留了不多时,她回头看向聂清珏,对他说:“我的亲人沉睡于此,常宁,我们走吧,不要打扰他们了。”
聂清珏认真端详她的脸,发现了林挽碧的眼眶通红,却始终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实至今日他才知道,原来对于姚府的这个结局,她是最伤心落寞的那个。
他走到林挽碧的面前,很想抱抱她,终究是忍住了,他也心怀愧疚,倒不是因为姚府的下场是他一手造成的,而是对于挽碧的愧疚。
彼时的聂清珏野心勃勃,不择手段,娶了林挽碧,从一开始就是蓄谋已久。想到这里,他莫名地害怕起来。常宁这个身份就是一道保护伞,聂清珏不敢随意跳出。
林挽碧很快调整好情绪,回到原处,笑意盈盈地对车夫说:“久等了,多谢。”
聂清珏思考着如何安慰林挽碧,他不擅长安慰别人,有些茫然。这点上林挽碧很厉害,她开导别人很有一套办法。
聂清珏在记忆中搜寻,从前挽碧是如何安慰自己的,他学东西很快的。
有一次,他因办事出了点小差错,皇帝破口大骂。林挽碧雨中撑伞而来,并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催促他快些回去,而是任由他淋着,对他说:“殿下,姜汤和热水已经备好了,臣妾在后面的凉亭里等您。”
淋了一会儿,冷静了下来,回去之后洗了热水澡,年轻人身强体壮,自然是没有生病。而他所有的情绪一扫而空。
也是从这一次起,他改观了对林挽碧的看法。
聂清珏清了清嗓子,想到了说辞。林挽碧在翻书,想必是在转移情绪,于是聂清珏对她说:“挽碧,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林挽碧没料到他突然说话,手头上的《民间怪谈》正翻到有趣之处,她便在聂清珏说话这句话时,笑出了声。
救命,好尴尬,常宁一定看我方才心情不佳想着安慰我,我怎么这样啊?林挽碧心道。
“常宁我,我不想哭。”林挽碧看不清他面具之下的表情如何,她现在很后悔,为什么要随身携带一本这么好笑的书。
完了,不说话了。常宁一定是被我伤害到了,挽碧心说。
毕竟,一片好心安慰别人,结果对方根本不需要安慰,甚至还笑出了声。
林挽碧见对方毫无反应,又道:“主要是这本书着实荒谬,不信你看看。”她感叹自己实在机智。
“嗯。”聂清珏的想法倒是很简单,只要林挽碧没有伤心难过便好。
他接过林挽碧的书,打算随便看看,翻了一会儿,他对林挽碧说:“我觉得不好笑。”聂清珏想不通,林挽碧为何喜欢看这种书。
林挽碧便将书收了回来,心想,看样子是有点生气了,不过常宁很好哄的。
她笑起来紧绷唇角,眼睛稍微眯了一些,声音放得又轻又慢,问道:“常宁喜欢我做的枣泥糕吗?”
聂清珏一听枣泥糕,顿时有点被刺到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点点头。
“我带了一些在路上吃,除了枣泥糕,还有别的东西。”林挽碧说着打开了好几个盒子,摆在小桌子上,吩咐车夫停车。
挽碧拿了一枚放在聂清珏的掌心,顺势揉了揉他的头发,“第一块给你,我再分一点给大家。”说罢便提着食盒下了车。
聂清珏瞪着手里的糕点,听到外面林挽碧说话的声音:“大家赶路都十分辛苦,来吃点东西吧。”他不开心。
等到挽碧回来的时候,食盒里还剩下两枚枣泥糕,她摆到了聂清珏面前,对他道:“还有一些,全都给常宁了。”
可林挽碧察觉到,常宁怎么比刚刚还要生气了呢?果然用哄小朋友来哄常宁是不对的。
一筹莫展之际,闷闷不乐的聂清珏说话了,“你给我的东西,同样也能给其他人吗?”
林挽碧顿时明白,她这哪是想错了,常宁分明就是个孩子,不过是她以为他八岁,实际是他只有三岁而已。但,似乎有一点可爱呢。
“常宁,你今年几岁啊?”林挽碧忍不住捧腹大笑,出了帝都就无需再端着了,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聂清珏听懂了林挽碧是在嘲笑自己,仔细一想便觉得方才的行为着实是过分幼稚了。话虽如此,可他还是想听林挽碧的回答,“反正比你年长,刚刚的问题,你快回答。”
“常宁,无论我给你的东西和他人一样,或者不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这句话发自内心,并非是在逗他。她真心把常宁当朋友,“这是心意的体现,具体是什么物件儿不重要。”
林挽碧忽而觉得有趣,她虽未曾养育过子女,但和常宁讲这些道理,真给了她一点当娘亲的感觉。
“好。”聂清珏勉强相信林挽碧所说的,这代表着一种心意。不过他有了另外的想法,太子聂清珏和林挽碧相处了两年,而常宁与她相识不过月余,怎么就换得了真心了呢?
“好冷漠哦。”林挽碧撒娇道,装模作样露出一副伤心的表情,唇角以及眼角耷拉下来,瘪着嘴。
聂清珏再次感受到了那种由脚心至全身的酥麻感,呼吸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林挽碧这么会撒娇,记忆中的她,哪怕打掉牙齿和血吞,也要保持最体面的姿态,她是无坚不摧,能处理好各种事务的太子妃。
偏偏此时林挽碧凑近了一点,两人四目相对,她反问道:“不理我了吗?”
车内的空间狭小,她瞬间感受到一丝暧昧的气息,此举实在欠妥。
林挽碧正在思考着如何打破两人之间这奇怪的氛围,对面的人忽然双手摁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带,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呀因为申请第一个榜单需要压一点字数所以更新有点慢不是连更下周四如果拿到榜单了就是连更啦日三或者日六感谢阅读感谢收藏爱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