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管。”丁珠玉拧眉朝外轻喊一句。她的贴身丫鬟管管应声而来,“姑娘。”
“父亲在家么?”丁珠玉问。管管摇了摇头。丁珠玉又道:“备车,我要去护国寺。”
“姑娘……”管管想制止,今早外面闹得厉害,小姐怎么还想往护国寺去。见丁珠玉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管管婉言道:“姑娘,现下街上乱的很,若想礼佛,咱们府上就有从护国寺请回来的佛像……”
“叫你去就去,啰嗦什么!”丁珠玉猛的一拍桌子,管管忙屈膝行礼,下去备车了。
同一时刻,毅勇侯面色凝重的进得府中,大步朝后宅走去。毅勇侯夫人见向来不爱进自己院子的侯爷来了,心下一喜,忙叫嬷嬷去备侯爷爱喝的茶水。
毅勇侯抬手制止嬷嬷,一双眸子里风雨欲来,咬牙道:“你们先下去。”
瞧着毅勇侯面色阴沉,嬷嬷适才露出的喜色消散全无,担忧的望向毅勇侯夫人。毅勇侯夫人被侯爷的面色吓住,心里明白侯爷来找她怕是有大事,也只得使了个眼色,让嬷嬷先出去。
屋里人都退下了,毅勇侯心中怒火再也隐藏不住,双眼盯着毅勇侯夫人,一字一句的说道:“郑氏!你教的好女儿!”
毅勇侯夫人心口突突的,喉咙也跟着紧了紧,半晌也没懂侯爷说的什么意思,干巴巴说问道:“侯爷……你这是什么意思?”
毅勇侯默然看了毅勇侯夫人片刻,见她满面疑窦做不得假,忽然提高声音喝道:“请二姑娘过来,说是夫人要见她。”
时刻守在外间的嬷嬷被这声喝的心惊肉跳,忙不迭叫人去请二姑娘过来。
丁珠玉正收拾细软,丫鬟来禀母亲要见她。想着自己要离家远去,对不起母亲多年的养育之恩。
咬唇思忖片刻,将细软往床底下一塞,整理整理慌乱的衣襟,将双手搭在身前,一副端庄模样走出去。
可到了毅勇侯夫人的院中,丁珠玉才发觉不对劲,不住安慰自己没那么快事发,早上只是抄了小庙,护国寺有太后娘娘庇佑,没人敢动。
丁珠玉一切饿自我安慰,在进屋见到一脸铁青的毅勇侯时,全部土崩瓦解,脚一软,险些跌倒。
就这,丁珠玉还强装镇定,同毅勇侯和毅勇侯夫人见礼。
“孽障!还不跪下!要装到何时!”毅勇侯瞧二女儿还能沉得住气,气恼更甚。
一想到方才自己被亲军都尉府镇抚使请走,案宗摆在自己面前,讲述自己女儿是如何同护国寺的和尚勾搭上的。
甚至,腹中早已珠胎暗结。
何等的耻辱!
这让丁家未出阁的女儿往后怎么嫁人!丁家几辈子的老脸都丢没了。
毅勇侯忍痛闭目,狠下心来,痛心道:“沉塘、自尽,你选一个吧。”
听闻此话,丁珠玉双目无神,重重跌坐在地,一股凉气从脚后跟直直窜上后脑。
“什么!侯爷,你疯了?!”毅勇侯夫人失了态,紧紧拽住毅勇侯的衣袖,“是不是那几个狐媚子,耍阴招,想让我腾位置……”
“你……蠢妇!”毅勇侯甩开袖子,“你看看她的肚子!”
什么?!
毅勇侯夫人怔住,大张着双目,不可置信的看向已情绪崩溃,快要半昏厥过去的丁珠玉。
“珠儿你……”毅勇侯踉跄过去,一把拨开丁珠玉遮着肚子的衣袖,摸了摸,入手是微微隆起的肚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瞬时如五雷轰顶,双眼一翻,仰头倒地不起。
毅勇侯如何处置丁珠玉暂且不表,京中淫寺案,如雪中滚球,越滚越大,到最后竟牵扯出一桩大案——九峰山缘禄大师,这么多年外出游历,竟是男扮女装,奸污妇人,十几年间,犯案三百多起。
这其中多是未出阁的姑娘,贼人以女身博得受害者好感,借住于受害者家中,趁着夜色潜入房中,用利刃威逼,硬中露软,得手后,被迫害的姑娘,往往不敢宣于人知,纵得贼人无法无天,逃脱法网十多年。
事发到今日已经五六天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明帝为安天下人,不得已下了罪己诏。
事态之严重,波及范围之广,是所有人都难以预料的。秦老夫人自从大理寺来人后,愈加病的厉害,整日里唉声叹气,叹秦家不幸。
她素来爱重脸面,如今一丢,整整丢了两辈子的脸面。
就连慈安侯忧愁的嘴角都起了水泡,他们家和胡家的案子,因牵连着缘禄,早几日就在京都传开了。这几日上朝,同僚们看自己的目光,有鄙夷、不屑、同情,连圣上都隐隐有了要舍弃他的意思。
庆王和宝柔的婚事虽然定下来了,也是因此,迟迟没有来下聘,何谈定日子。
夫人也是整日里抹泪哀嚎,才把宝柔的窗户纸糊住,又来这么件丑闻,宝婳较宝柔不同,是侯里精心教养出来的,这……往后还不知该如何。
等终于挨到上公堂那日,慈安侯竟生出些许解脱之感。
胡宝妗早早就在公堂外等候,身后有胡家二老、胡秀才夫妻俩,以及魏澂筠帮她搜罗来的人证、物证。
李氏瞧见自己找的乡绅家也在,一时没忍住,怒道:“你倒是费心,一个一个的都能给找来,污蔑秦家,养你十多年,真是不抵养一只哈巴狗。”
胡宝妗淡淡一笑,“李夫人说笑,这都是八皇叔的功劳。”末了又加了一句:“是啊,乡绅家确实不如养条狗呢,整天当祖宗一样供着,十多年,也该生出些恩情。”
李氏没想到她能明晃晃的说出来,全然不见往日的贤淑蕙质,瞧着碍眼的很,又被她噎的说不出话来。
众人上得公堂,大理寺卿连日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面上虽是遮不住的疲倦,依旧不得不打起精神,心中暗自审度。原告这边是八皇叔打过招呼的,被告这边是高自己好几级的侯爷,虽然现今被陛下多有疏远,但其子又圣眷正浓。
审度半天,心里也没有个结果,堂下人证、物证都一一呈上,连恶犯缘禄都五花大绑的跪在地下认罪。大理寺卿竟一直盯着状纸不动,心道:这状子写的真好,字迹刚劲有力,内容遒文壮节。
殊不知,这状子是被换过的。
是胡宝妗端午至今,几个日日夜夜、辛辛苦苦哄得魏澂筠高兴,提笔给她重新写了,让人拿来换下先前的状子。
大理寺卿暗叹,这等贤才,是哪家公子。怎得没有入朝呢,诶,下面有一人看着像是读书人,要不要自己个推举一番。要知道如今虽盛行科考,可不少职位还是需要有官职的人推举的。
上方打量过来的眼神太过炙热,胡秀才将永娘往身后推了推,藏在自己身后。
胡宝妗皱眉,“大人,还不曾又决断么?”
只要惊堂木一敲,胡家和秦家,谁是谁非,就定夺了,往后谁也不能在污蔑,当年是娘亲贪图富贵,换了两家的孩子。
“这……”大理寺卿眉头不展,又想了片刻,猛敲惊堂木:“本官宣判……”
“圣旨到——”突然一声尖细声儿想起,紧着堂上进来三名宫内侍太监,为首的正是明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曹德。
陛下素来和慈安侯亲近,这回来圣旨,必然有关,好在自己没有做出不决断。这回圣旨一来,判出结果,好坏于否,都自己无多大干系。
曹德进得堂来,敛眉肃目,三角眼投向慈安侯。慈安侯心下一惊,听着曹德无波无澜的宣读圣旨。
圣旨内容没有太多修饰,简单明了,寥寥几句,就将景朝三侯之一的慈安侯,降为宁安伯。
秦少辉双手握拳,迟迟没有接旨。曹德道:“宁安伯,还不快快领旨。”
“臣…领旨。”
曹德撇了一眼身后的小公公,那位连忙将圣旨递给秦少辉。
临走前,曹德对秦少辉道:“宁安伯,好自为之吧。”
末了,意味深长的看了胡宝妗一眼。
曹德带人匆匆来,匆匆走,只为老远赶来宣读圣旨。
却给大理寺卿做了决断。坐回原位,惊堂木被他猛的拍响:“秦胡两家换婴一案,秦家听信妖言,迫使胡家骨肉分离,胡家人证物证俱均可证明,现判秦家赔偿胡家白银一千两,判决文书贴出以做告示,公众一个月。”
秦氏夫妇脸色难堪之极,秦少辉还好点,接了判决公文,摁上手印,扶着李氏,头也不回的离去。
胡阿大和沈翠芳节摁手印时,喜极而泣,颤抖着手,狠狠摁在宣纸上。摁完迫不及待的拉着胡宝妗嘘寒问暖,又不敢提那位。
提了,怕胡宝妗伤心。
胡宝妗领着一家子先出公堂,正欲说些安慰的话,转眼,就看到官府门前,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祁玉立于马车边上。
这马车内,是魏澂筠?这是来接自己的?
胡宝妗想了想,走到马车边上,道:“求王爷抬爱,让民女回家侍奉二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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