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东求西求,认识能说上话的也就一个里正。
里正正生气呢,胡家先前折腾着找闺女,都是乡里乡亲的,里正还让家大儿子去胡家,问问能不能帮上忙。
结果惹上这么个糟心事,村里几家被退婚的天天来他家哭闹,吵吵闹闹不停歇。
胡阿大和他也是从小一起耍泥耍大的,这么大年纪,拉下脸求到他面前,里正到底还是心软了。也是他小儿子有福气,和胡秀才同一年考的秀才,虽没有考中秀才,长得好,入了高门大户家庶女的眼,两人成亲后,住在京里,小儿子岳丈更是给他某了一官半职。
于是叫来大儿子,让他给小儿子送个信,看看能不能打探出什么消息。
胡家一家子在家求四方神明保佑,结果一家人等了许久,只等来一句无能为力。
这可塌了天了,永娘登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顺子就是这时来的,才道明来意,永娘好似枯木逢春,央求他:“劳烦您带我去见见她吧,他哥哥…他哥哥被抓了!”
顺子也为难,不过见拉着自己这位哭的凄惨,只得带着人进城。
二人进得城来,顺子不敢直接带人去见胡宝妗,将人安置在自己相熟的茶馆处,自己去告知点墨姑娘。
点墨适才刚送走宋云派来的小厮,王爷晚间在对面的群芳阁玩乐,一时半是不会来这里的,便叫顺子把人带来。
永娘乍一进院,见到胡宝妗,撑了一路的心慌全都暴露,搂着她就哭,“好妹子,嫂子没办法了,你哥哥被官吏抓了,已经半月有余,现下家里一点消息没有……你能不能帮着打探一二。”
说实话,永娘此刻心里也忐忑至极,深恐胡宝妗说出和里正儿子一样的话,瞪着眼,满含期盼的看着她。
胡宝妗不曾料自己离家不过一月,就出了这样大的事,哥哥可是家中顶梁,别说嫂子这般着急,家中二老想必也是万分着急。
开口道:“到底怎么回事,嫂子好好同我说说。”
永娘止住哭声,“那日家里来了一帮官吏,各个腰间配着长剑,面相凶恶的狠,气势也吓人的狠,踹门便说相公他……当年考秀才时,全靠作弊才取得秀才之名,要拿他回去审问。”
胡宝妗听罢静默片刻,拿过纸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图案给嫂子看:“那些人穿的衣服上是否绣着这个图案。”
永娘连连点头:“正是。”
胡宝妗僵住,自己也只是猜测,没想到真能和亲军都尉府扯上关系,转瞬一想,明白了,秦林玉有个好友正在亲军都尉府就职。
这是定然和慈安侯府脱不了干系。
眼下只能先安慰嫂子:“嫂子别急,你先在城中待上几日,等我消息,哥哥我拼尽全力也得救出。”说完,又问嫂子可有带银钱,在京中客栈留宿几日。
永娘听完胡宝妗的话,心才算安定些。外面天色渐晚,不能在这里留宿,回家是来不及了,她从门时匆忙,身上未带有银钱,不由得红了脸,突然想到自己家在京里也有一门远亲,可去她家留宿。“我娘家表姨在这附近,我可去她家。”
送走永娘,胡宝妗打起精神,想着一会王爷回来,她好应承一番,谁知这一晚上也不见人来。
往后几日都是如此。
胡宝妗心下着急,吩咐点墨:“你随我出去一趟吧。”
点墨知道她最近几日心急,又怕爷会不会突然驾临,劝道:“姑娘耐心等等,王爷兴许今日过来呢?”
胡宝妗等不了,找来盒子装好胭脂,她要去找灵王妃,搏一搏,万一能成呢?
这样一想,她带上帷帽就要出去,点墨无法,赶紧追上去。二人从槐江行至玄武街角,半路上,好好的晴朗天气,半空里突然闪了一道雷,接着就是乌云密布,豆大的雨说来就来。
主仆二人连忙找了一家铺子檐子下方躲雨,点墨心知王爷喜怒无常,还在劝说着,突然顿住,拉着胡宝妗躲进铺子里面。
胡宝妗见点墨慌乱,心有所悟,跟着她一齐躲进去,不敢往外看。
点墨道:“好姑娘,下回可不许这样了,方才我瞧着王爷是向王府方向去的,迎面转了个弯,没瞧见我们,等雨停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不怪点墨这般小心,她也是为着胡宝妗着想,主子向来喜欢听话的,若是要主子知道姑娘偷跑出来,定会冷落姑娘一段时日,这期间再寻上几个美娇娘,姑娘保不定就落了个刘夫人的下场,再也见不到主子一面,哭都没地儿哭去。
没能见到灵王妃,胡宝妗虽心有不甘,可思忖再三,终是在点墨殷切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等雨渐渐小些,两人正准备原路返还,甫一出门,见铺子檐子下面拴着一匹高头大马,秦林玉站在门口,挡住一半的光线,目光沉沉望着胡宝妗。
两人刚才一个全心劝说,一个满心着急,都不曾发觉铺子檐子下面何时又站进一人。
胡宝妗心中一紧,手不自觉也紧了紧,好在有帷幔遮挡,不至于叫他看见她怕他。
点墨挡在胡宝妗身前,在王府多年,从此人衣着,也能看出是军营中出来的,道“这位军爷,劳烦您让个路,让我家姑娘过去。”
秦林玉轻笑一声:“从前你见到我,还是会叫上一声哥哥,如今见面却连招呼都不打,想来是仗着又八皇叔撑腰了。”
秦林玉原本只是打马着急赶回家,余光一撇,瞧见一闪而过的纤细身影,紧拉缰绳,下马进了铺子。瞧她二人说话投入,他就一直在旁看着胡宝妗。
话说至此,胡宝妗不得不回应,“秦世子说笑,我以为贵府老夫人寿辰那日,我已说明一切,两家当年被有心之人换错婴儿,如今各归各位,岂不美哉。”
闻言,秦林玉狠狠捏了下手,当日他受皇命,远在城外。等他得胡宝妗大闹祖母寿宴,之后跟着哥嫂离开慈安侯府。祖母好面子,为此事气的不轻,至今每日都得喝些汤药滋补。
等他再去追查秦宝妗的下落,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回禀:她早已被八皇叔看中,回到胡家当晚,连夜被接到八皇叔的篮子胡同。
满朝文武,谁不知八皇叔在篮子胡同做什么!
今日再见,她身前这位想必也是八皇叔府上的。
想到自己关了她哥哥,开时带着几分愉悦,“前几日,我在亲军都尉府的大牢里,见到一熟人,听说也是桃花村的,不知小妹你知不知晓。”
胡宝妗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不想让秦林玉瞧出来,适时外面雨停了,便冷冷道:“你我并无血缘,民女不敢高攀。请秦世子让开些,我要出去了。”
秦林玉也不紧逼,后退一步,让出大门,在胡宝妗经过之时,突然上前一步,离她极近,“祖母卧病,小妹有心,可去二叔家看望一二。”
这句话乍一听,也道是他祖母病重,胡宝妗却又羞又气。
早知道秦林玉对她没有好心思,如今还敢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秦家原本有两房老爷,大的就是现如今的慈安侯,二房是秦老夫人次子,两家只有一墙之隔,为了方便,就打通了中间那面墙,两家宛如一家,方便往来。
这事要牵扯起来,还要往前几年说,秦家二爷被外调任职,父亲却在朝中得力,圣上赐了嘉奖,其中有几匹上好的蜀锦,家里人挑了一圈,才轮了一匹最次的给她。
她那时还不知自己身世,心中为大夫人偏心郁郁不快,午饭时,桌上又见秦宝婳和大夫人母女情深,心中苦涩,饭后撇开玉娟,独自一人在园中闲散。
不知不觉间就走到秦家二爷那边。想起这边园子的仆众,从秦家二爷外出做官时,就都遣散了。反应过来刚想扭身回去,只听身后有抽抽噎噎、男女耳鬓厮磨之声。
那声音小如蚊蝇,细听清楚,顿时面目通红,正待小声离去,突被人叫了一声小妹。
惊诧之余,扭头看去,那人正是秦林玉。半敞胸膛,平日里严肃沉稳的脸上沾满□□,投过来的目光也是不堪至极。
从哪往后,胡宝妗在见秦林玉,总是退辟三舍。
眼下秦林玉又重提旧事,言辞不言而喻是以当年事点她。胡宝妗心下气恼,只当做没听见,快步和点墨离去。
来时拎着的胭脂遗落在铺子里,店主忙喊:“姑娘,东西落下了。”
奈何两人走得快,竟没一人回头,或是有听见的,不想回头罢了。
秦林玉伸手接过来。
方才几人谈话店主也是听见的,瞧手里的木盒做工精巧,木材也是上好的,怕事后人来找,便将盒子交给秦林玉,“烦劳您转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