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机会

玉娟拿出一碟状元糕,一碟马碲糕,又沏了一杯枫露茶。这茶珍贵,姑娘又爱喝,玉娟泡了三四次才出茶色,却依旧不见姑娘回来。

频频往外望,踱步几次,不敢去找秦老夫人,只能去了一次大夫人屋外找人,刘嬷嬷从屋里出来,不等她说大姑娘出去还没回,反倒叮嘱她:“大夫人今日劳累,已经和二姑娘休息了,大姑娘如果缺少什么东西,就先将就将就,免得惊动老夫人。”

说完,刘嬷嬷转身回屋。

玉娟讨了个无趣,只能回去眼巴巴等着姑娘回来,不知不觉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至天光大亮,猛地起身,想起大姑娘还没回来,顺势望床上一瞧,被子里耸出身影。

轻手轻脚上前细看,见果真是大姑娘,心下登时舒了口气,心也放回肚子里。

外面,其他两屋的丫鬟已经进进出出,开始给自家主子端水洗漱。玉娟只能叫醒秦宝妗:“姑娘,该起了。”

瞥见姑娘脸颊上轻微红肿,登时以为姑娘遇见什么了,吓得玉娟连叫了两声,秦宝妗这才慢慢转醒。

映入眼帘便是玉娟满是担忧的神色:“姑娘,你这脸是怎么了?”

秦宝妗做起身来,昨晚她回来的晚,强撑把破碎的衣服处理掉,已是下半夜。发觉脸上依旧火辣辣的疼,才忙照镜子——原来,自己那一巴掌打的太重,自己从小皮肤就娇嫩,脸竟然肿了起来,怪不得那位王爷会扔下她,转身离去。

昨夜之事,仿佛一场梦一般。她真是昏了头,妄想以为借皇子之力,改变自己现时处境。

秦宝妗下床重新照了照铜镜,她临睡前涂了药膏,这会已经好很多了。她上些妆,倒也瞧不出什么。

跟着秦老夫人理完佛,又小住一日,抄了写经文,让玉娟放在大殿。

第二日一早,重新启程返还家中,李氏心里不愿,又怕秦老夫人看出来,不敢反驳。

秦宝妗坐在马车内,抬帘瞧了一路,一路上有不少乞讨者,渴求她们能给些吃的,其中孩童不少。

车队被叫停,秦宝妗下车,将李氏带的吃食分给众人。后面车停了,前面秦老夫人和李氏自然得知。秦老夫人见此,吩咐李氏:“咱们出来带了不少碎银子,一会你叫下面人发下去。”

“祖母不可。”秦宝妗过来是要请示老夫人把带的东西都发下去,走过来正好听见这句,便先出言阻止。

帘子被掀开,瞧见车内秦老夫人和李氏,她又忙福身道:“祖母,灾民人多,给些吃食尚可,若是见了银钱,怕是有人趁机强抢可就糟了。祖母慈悲心肠,可以等回府后,布施粥铺给灾民,也是大大的善行啊。”

秦老夫人点头赞同,“卿若,我记得你带了不少东西,都送出去吧。”

李氏闺名李卿若,登时有口难言,那些东西都是她细心准备,好给柔儿的,谁知此行如此匆忙,还没给到柔儿手中,就要发给这些卑贱之躯。

又不得不去做,心里又狠狠给秦宝妗记上一笔,命下人把最后面车上东西都拿出。

她不是要施舍么,那就叫她自己去好了。吩咐完,李氏怕婆母给她脸色看,就下车去找秦宝婳。

秦宝妗并不在意李氏是否帮她,她来到最后一辆马车边上,给过来的乞儿分发吃食。

有人饿的实在起不来的,她便亲自上前,也不嫌脏,带着温润柔顺的浅笑,将手中东西递给人家。

这一幕被秦老夫人看见,叹了口气,像是对身边的嬷嬷说:“这个孩子是个好的,只是投错了胎。卿若和柔丫头见面,没被别人瞧见吧。”

“大夫人和那位是晚上见得面,只见了一面,您就不给机会了,自然没有旁人瞧见。”崔嬷嬷顺着秦老夫人的话说。她跟在老夫人身边十多年,老夫人早就知晓大夫人这次来护国寺想见谁。

心疼大夫人爱女之心,便给了机会,谁知大夫人竟直接安排那位住在护国寺附近,老夫人这才在护国寺只待了三天,就匆匆启程。

秦老夫人也不再多言,只是叹了口气。

这厢,秦宝妗故意往人群中去,避开玉娟,背对着马车,仿佛是在给灾民送吃的。

趁机拿出自己抄经书时写的信,厚厚一封,折了又折,交给一个半大孩子手里,后又偷偷塞了一块银子给躺在地上的大娘身上,低声道:“请帮我送到桃花村胡秀才家里,大恩日后必报。”

她是从0001哪里得知的,她亲兄长,在去年考中秀才,是桃花村唯一的秀才。

这孩子正守着自己昏死的娘亲,娘俩一路从淮阳逃到京城,又被驱赶在这地。一路上他们求过不少达官显贵,富饶人家,那次上前不是被驱打。

唯这次,仙女儿似的姐姐,不嫌弃她们,还亲自送吃的,见他娘亲病重,还偷偷塞了一锭银子。这孩子顿时热泪盈眶,收好信封,跪在地下朝她磕了几个响头。

秦宝妗连忙拦住他,瞧着孤儿寡母,自己刚才给的银子虽然隐蔽,还是怕一会慈安侯府一但离开,他母子二人会遭其他人来抢。

又见孩子藏好自己给的东西,扭身叫来玉娟:“我瞧这位大娘快不行了,咱们后面车子不是空了,把他二人捎一段路。”

玉娟闻言就去安排,那辆马车本就是用来拉东西,不坐人,可以让这孤儿寡母二人做一段路程,回去马车好好清洗一番就是。

路上耽误些时辰,回到慈安侯府时,正和从宫中刚回来的慈安侯碰上。

慈安侯孝顺,和秦老夫人虽不是亲生母子,但从小被抱养在身旁,处处有秦老夫人护着,读书、娶妻秦老夫人处处上心,自然当做亲生母亲来孝敬。

远远瞧见自家车队,想到府中女眷离家几日,自己在家和儿子过得并不顺畅,便扬鞭打马,来到马车边上,跟随马车一起进门。

进府后,秦老夫人下车,由慈安侯亲自扶着,接着是赵氏,两人恩爱十几年,慈安侯未曾纳过一个妾侍,自然能看出二人感情浓厚。

秦宝妗在后面一一看在眼中,一旁的秦宝婳娇娇的喊了声“爹爹。”

秦宝婳被李氏扶着下来,慈安侯慈爱的应声,在一旁像是护着护着母女二人。秦宝婳挽住赵氏的胳膊,慈安侯扶着秦老夫人在前,赵氏和秦宝婳紧随其后。

一家人亲亲热热,好似没人看见秦宝妗一般。这种情况,在前世是屡见不鲜。

如果是前世,秦宝妗每每都会因此难受,如今她知晓前因后果,便没那么在意了。

落后几步,跟在她们身后,玉娟叹了口气,“姑娘,咱们要不先回琼瑶苑梳洗一番?”

“自然。”没了讨好他们的心思,秦宝妗过得自然随意很多。

另一边,被慈安侯府放到医馆门口的少年,在安置好娘亲后,一路打听着到了桃花村胡秀才家里。

原本还踌躇不敢上前,担心自己找错人,未曾想在门口遇见刚从私塾回来的胡秀才。

少年头一次见胡秀才,从他俊秀的容貌,在少年看来,和上次那个仙女似的姐姐,有着相似之处。不等胡秀才问他,他连忙道:“可算找到您了,仙女姐姐托我给您送信。”

胡秀才一头雾水,但还是将人请进屋里,“听你口音,不像是京中人士,在下好像并无外地亲朋。”

胡娘子适时端了被清茶过来,见只有胡秀才一人回来,问他:“你回来了,爹娘呢?”

胡秀才是农家出身,虽然考中秀才,行为却不像个读书人,端起茶水一饮而尽,先回自己娘子:“她们二老要去看小妹,下午才回。”又回少年:“你方才不是说有信要给我。”

“对对对,我一时忘了。”少年羞赧一笑,从怀中掏出信封交给胡秀才。

秀才娘子听到公爹和婆母去找小姑子,原本的小脸瞬时拉了下来,去厨下做自己和相公二人的午饭。

不想才把米淘洗干净下锅,就听自家堂屋传出不晓得动静,还有少年的惊呼:“大嫂,大嫂。”

跑到堂屋一看,自己相公竟直直瘫倒在竹椅上,不省人事。秀才娘子娘家是村医,未出阁前,跟着爹爹学过些皮毛,当即将手在围裙胡乱擦擦,而后上前紧紧掐住自家相公的人中。

掐了好一会,胡秀才才猛吸一口气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娘子,快!找人去接爹娘回来,咱家出大事了!”

秀才娘子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照做。自己娘家就在村里,几步跑回家,叫哥哥套着牛车,去乡绅家接人。

她一直都不喜自己这小姑子,所以方才听闻自家相公说公爹婆母又去找小姑子时,才变了脸。她自小和相公是一个村的,自然也见过胡家小女儿,从小就一幅趾高气昂的模样。

后来小姑子四五岁左右,又被乡绅家看中,说她命格旺,要接回家好好将养,收了小姑子做干女儿。

这一养,就养出来个白眼狼,别说平时了,就是她和相公成亲当天,这小姑子都没回来。平时公爹婆婆十分想念小姑子,求着见一面,小姑子都没出来见过一眼。

她嫁过来才知道,每每公爹和婆母去找小姑子,还被乡绅家恶奴赶回来。

公爹婆母在她看来,也算是十里八乡为数不多,不重男轻女的人。自己嫁过来后,不仅对自己十分好,自己和相公拌嘴时,婆母还站在自己这一边,帮自己数落相公。

有一回,农忙的时候,自己在家睡过头了,醒来,听见自家院子里,公爹教训相公:“永娘嫁到我们家,你就要好好待她,男人嘛,大度些,受些委屈怕什么,自己婆娘可不得自己宠着。”

当时她就暗暗发誓,自己一定对公爹和婆母好,所以在知晓公爹和婆母在乡绅家受了这些委屈,对小姑子连最后一丝丝因相公的关系的好感都没了。

总想着有一日,小姑子要是回来了,她必得好好锤这个小姑子一顿。

可适才,瞧自己想来稳重的丈夫昏厥,醒来就叫她去公爹和婆母,吓得她以为是公爹和婆母出事了。

匆忙跟着自己兄长,赶着牛车来到收养小姑子的乡绅家。

眼瞧着,公爹和婆母顶着风,苦苦哀求乡绅家的门童,求他们通传,想见一见自家女儿。永娘忍不住鼻子一酸,扭头不叫人看见,擦了擦眼眶,喊道:“爹,娘,家里出事了,相公他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日九~把昨天的补回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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