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黥妓

东方一共有五国。

乃汤、郑、夏、巴、荆。

汤国为五国之首,实力最为雄厚。郑国次之,夏国再次,巴与荆并列居末,皆为蛮夷小国。

若在二十年前汤人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被口中所不齿的小赤佬巴人灭国。

实在是可笑又可悲。

汤之所以灭国,其因有二——宠妖妃,信奸佞。

因而背信人伦,枉顾国法,馋诛忠臣,劫富于民,致使民不聊生,各地揭竿而起,遂招恶狼环伺,终致国土颠覆。

汤虽有奸佞误国,却也有鞠躬尽瘁的国士。

汤国这一战打了快两年。

原本四国围困汤国,汤也是有回旋余地的,新安与郑安两城大将的布防,死死守住了汤国北防,这一耗就整整拖了足足一年多,期间郑国还因久攻不下,而不想徒添伤损,故而退兵回城。

可惜的是两城守将都败在了巴国一届不知名的少将军手里,汤国大将军与王室贵子孜遗皆身死战场。

自此之后汤国再无翻身可能。

于是巴兵一个月便挥兵南下陈军汤宫城下。

鳌毕又以高官厚禄为诱饵串通汤国数名官员里应外合。

汤国这下彻底是没了。

与其他三国相较,巴人是最粗野的,生长在野林山间,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无恶不作。

眼下攻城后第一件做的便是屠城。

对他们来说——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方为上策。

不过巴人留下了妇孺,又在妇孺的身上,分别烙下“妓”与“奴”。

留下妇人是为了满足禽欲,不杀儿童是为了培养奴隶。

不可谓不恶毒。

一时间汤宫充斥着各种凄厉悲惨的哀嚎声。

不信鬼也不信佛的巴人肆意畅快的发泄着积压心底的劣根性。

“贱人——”

“啊————”

鳌毕抓着珈茜的后颈,毫不怜香惜玉的甩了两巴掌,叫原本就娇贵的小公主,口吐鲜血倒在地上。

男人眯着眼睛:“呸!”

一瞬间珈茜被人团团围住,她艰难的撑着手臂爬起,在亲眼见到王后身死为国的画面后,珈茜心中那股刚烈劲儿彻底被激起,她也是汤王氏的公主,不该受如此屈辱。

“拿开你们的脏东西!你们只能让我倒下!而绝无可能叫我给你们跪下!我汤王氏不会完!”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一脚重重的踹在肚子上飞了整整数米远,珈茜瘦弱的后背撞在车笼的尖角上被狠狠刺破。

这下她再没爬起来。

“珈茜妹妹……”

与琅婳关在一个车笼茗茜猛烈的摇动着车笼。

“你们算什么男人,你们快放开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们是不是男人你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巴兵扇了几巴掌确认珈茜断气后才肯罢休。

鳌毕闻声转过了头,遒劲有力的大手,对着茗茜的脸蛋过来,只是被一只玉手从中阻断,原本想破口大骂的鳌毕,在瞧见琅婳长相的同时眼前一亮,戏谑的目光毫不遮掩的上下扫视她,然后打开车笼将她拎了出去。

琅婳还发着烧,趔趄没站住,就被人猛在摁在了车板上,紧接着扯下了身上的褴褛。

下意识反抗的琅婳在看到男人腰间的佩刀时又想起王后临终前说的那句话。

她无助的闭上了眼睛。

活下去!

只要能够活下去!

不管是隐姓埋名的活下去还是屈辱的活下去。

她必须活着为这些死去的汤人与亲人复仇复国。

汤王室自古人丁稀薄,哪怕是好色成性的今汤王,在位十余年膝下子嗣也不多。

可承袭王位的王子一共也就两个人——孜遗与孜恭。

孜遗算得上汤人心目中最适合接任下一代汤王的人选,他有勇有谋,好读兵书,亦是贯古通今,也体察民情,脾气秉性更是上佳,可以称得上完美,只可惜他死在了新安战场上,一座无名的山谷之中,被巴兵重重包围,死得悲壮。

而年幼的孜恭相对来说就不是太理想了。

因汤王与汤王后从小就对孜遗寄予厚望而忽略了对孜恭的教育,孜恭从小就表现出了贪玩调皮的一面,以至于到了九岁尚且背不下一本兵书。

可眼下他是汤人唯一的希望,如今孜恭被卫祈烨带走,琅婳希望经此大灾,孜恭可以稍稍有些长进,千万不要辜负了王后对他给予的厚望。

除此之外汤国还有三位公主——琅婳、茗蒽、珈茜。

以琅婳为长。

小公主珈茜不足十三,茗蒽也就才满十四岁,所以这些重担势必全部压在了她身上,作为长姐她无论如何都得挑起责任。

她不能倒下!

“琅婳姐姐……”

茗茜也被黄威龙摁住了,他有些不甘心的盯着鳌毕,那女人明明是自己先看上的,谁叫自己的官职没他大呢,不过跟前这个也还不错。

就在鳌毕的大手即将伸向琅婳身上最后一件布料时。

有人说话了:“将军,大王临走前特意交代,汤国的三位公主,要留着在朝堂赏玩的,您可别现在就给弄坏了。”

闻声鳌毕这才收手。

——来时巴王确实说过这样一番话。

“寡人听闻汤女生得贼美,身段曼妙似水肌肤光滑如绸,汤王的三位公主更是天仙下凡,爱卿攻破汤宫后别的都可以不要,只是这三位美人可务必要给寡人带回来,到时候朝堂之上,我们君臣一起玩乐。”

琅婳感觉到掐着自己脖颈的手松下力气,下一瞬她重新被人扔回了车笼之中与茗蒽团聚。

黄威龙指着地上珈茜的死尸说:“这死了一个可怎么办?”

鳌毕翻身上马低睨:“有车上那两个足矣。”

其他人纷纷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两人,一个灵动可爱的脸已经哭得梨花带雨,一个明明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神情却那般清心寡欲。

真可谓天香国色。

黄威龙上马啧了一声:“就可惜这么白白的一个美人就这么没了。”

鳌毕头也不回的掉头往前走:“你要是不嫌死人晦气没人拦着你。”

黄威龙:“……”

察觉到一股腾腾的杀气。

鳌毕笑着转头看向视线过来的方向:“要是躺在地上的人是你,爷倒是不介意先尝尝鲜。”

自打听到鳌毕要将自己带回巴国朝堂供大臣玩乐时茗蒽已经绷不住的哭了一路。

她年纪还小,没经历事情。

“婳姐姐,他们方才说的是真的吗?他们当真会把我们扒光了丢在朝堂上供人赏玩?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只是一群柔弱的女子!他们怎可……”茗蒽含泪的眸子又红又肿,“如果当真是那样,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呜。”

“不会的。”

“真的?”

“嗯。”

充满期待与信赖的目光久久盯着琅婳那张寡淡的脸庞。

琅婳稍稍柔和下眼眸伸手摸了摸茗蒽的后脑勺,等人彻底平稳的躺入她怀里后眼里方露出一寸漆黑的幽光。

如果抓她们的人是郑人或者夏人,那么朝堂玩弄的事绝对是无稽之谈,可眼下她们要去的地方可是鬼都不敢踏入的天郢城啊,早些年琅婳就已经在学堂听说过关于巴国的故事,相传巴人吃人肉饮人血,并且还与人分享妻妾的陋习,历代巴王更是残暴不仁,如此荒唐的事都做得出来,区区朝堂玩弄又岂是他们不敢的。

琅婳凝着远方越走越幽森的道路身体愈发冰冷。

——历代的亡国之人,灵魂还有身体,也包括性命,都是身外之物,不是吗?

鳌毕像是忽然察觉到什么拉紧缰绳回头盯住了车笼里的女子。

她的冷静与所有汤女格格不入,却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一探究竟。

像残风中的白菊。

“呜呜呜呜呜……”

汤宫与腾宫相去七日的路程,天黑之前鳌毕找了个驿站住下,将从汤国抓来的女子全部丢在了柴房或马厩。

刚刚经历了亡国之痛,现在也不知何去何从,女子们无一不感伤流泪,凄惨的哭声传遍整个驿站,也搅得驻守在驿站外边的腾兵们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了。

“我只有你了。”

说着茗蒽依偎进了琅婳怀里。

茗蒽年纪小琅婳两岁,二人并非一母同胞,琅婳是王后所生的嫡公主,而茗蒽是由汤王爱姬所诞下的,二人昔时也算不得感情深厚,只是事到如今,却已经成了彼此间唯一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依靠。

琅婳反手安抚着茗蒽的小脑袋,漆黑凉薄的眼底深不见底,王后说要她活着复国,可是复国之路前途渺茫。

但至于前方的路到底应该怎么走她想她大概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

汤国是五国之中势力最雄厚的,无论是国家的经理实力还是军队,只可惜汤王昏庸无能宠信妖妃,荒唐无稽的杀害了汤国的肱骨之臣,逼得汤人人人自危而不爱国,这才招至了国家颠覆之灾。

其实如果孜遗王兄没有被卞澹台围杀新安也许汤国就不会完的。

孜遗战败导致汤兵没了士气,这才叫巴人趁虚而入灭了国。

不过……孜恭还在。

虽然孜恭如今才九岁,可他承载着汤人的血脉,是汤人复国的唯一希望。只是从小顽劣的孜恭,当真可以堪当如此大任吗?文武双全的孜遗才是汤人最理想的国君。

但好在卫祈烨在孜恭身边。

卫祈烨,儒人的新科状元,在育人治国这一方面无人能及,否则王后也不会千挑万选选中他。

她忽然就想起了卫祈烨在带着孜恭临行前搂着她交代的那句话了。

——等我回来。

正想着这些烦事,突然外面有人闯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