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小师弟。”
池珞鸦羽惊讶地一扬,眼眸里像是被点上了高光。层层鸦发与白皙的肌肤相衬,显得白更白。
圣洁的瑞鹿素来都有普渡众生的气质。
干净、纯净、悲悯。
崔辰安顺势将月牙手链绕在师姐的手腕上,指尖比划了一下她腕儿的纤细。
而后用月牙手链扣住。
小师弟的指尖绕过师姐的腕骨,像是无意间的触碰,也像是在悄悄量着些什么。
伴随着弯月饰品清脆的撞击声,手链将她的手腕彻彻底底地扣住了。
或者说有那么点像是被锁住了。
崔辰安低垂着鸦羽,目光细细地顺着手链上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弯月,寸寸流连过去。
池珞忽而回过身去,弯起眸子来,对着温似旻等人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这个弯月手链。
“瞧,辰安送我的,漂亮吧?”她左右晃了晃自己的手,手腕上的弯月皎洁无瑕,显眼的紧。
这手链这么一戴,显得她的手腕愈发纤细伶仃了起来,衬托得腕骨上泛着的薄红也灿若桃花开。
只是从崔辰安的视角看过去,他只得看见师姐鸦发上洁白得刺目的白玉流苏。
因着池珞正在把他送的手链展示给玉衡峰的几人看,所以崔辰安的视野里只留得那白玉流苏,晃晃悠悠的。
“好看欸!”青鹤最为捧场。
温似旻瞧了瞧,也配合地笑了笑:“很适合阿珞。”
玉衡峰几人一片欢闹。
晃眼得要命。
扰人得要命。
瑞鹿擅治愈,故而他们常常与所有宗门家族的关系都格外好。
只是他们往往负责的是普渡众生,而从来不是只负责治愈一人,也从来不会是任何一个人的专属。
就像池珞现在的笑。她眼眸之中恍若林中小鹿那样的纯澈干净,但是她的干净对近乎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她有温柔的大师兄,有关系很好的师妹。她也会有很多很多的师弟。师弟只会有更小的,不会单单只他崔辰安一人一直是最小的。
兴许在她的眼中,所有的师弟都没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普渡众生,恐怕锁着她拘着她,也留不住她。
崔辰安的指尖随意从一旁的摆饰上捻起一瓣不知何时沾上的落花,无意识地摩挲着。
毕竟他的师姐是那般雪白。
那般心思纯净。
只是这样的干净不单单是对着他一人的。
干净的人,都让人讨厌。
讨厌得令人想要杀死。
崔辰安的指尖倏地一紧。
眼见着池珞已然转过了身与玉衡峰其他几人说说笑笑,崔辰安从袖中拿出自己的水镜来,低眸看了看上边传递过来的字眼。
刺杀失败?
他无意识地偏了偏脑袋,额前的碎发掩饰住了他眸中的神色。
分裂瑞鹿对于崔辰安来讲并不是什么难事。虽然这个世家看上去庞大顽固,并且看起来与其他宗门的利益链条坚不可摧,但是这并不影响这些瑞鹿从自身开始腐败。
就像是一只硕大的、扑棱着翅膀的蝴蝶猝然逝去。
只有在这样一只又奇幻又大只的蝴蝶一头栽下来时,人们围上去,才会看得到这样的鲜艳靓丽下的腐朽与落败。
他先前不过是用利益随意鼓动了一番,就有数不清的瑞鹿在暗中要与他投诚。
这池也便是其一。
池也是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笑面虎。她是瑞鹿世家族长最信任的妹妹,却是利益熏心、下手隐蔽又毒辣。
大抵是猜到了他想要让瑞鹿覆灭,为了向崔辰安表示投诚之意,池也每回都会在通讯水镜中给崔辰安发送讯息,告诉他每日刺杀瑞鹿的动态。
崔辰安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就能免费观摩几场瑞鹿的自相残杀。
今日也不知道池也又是对哪只瑞鹿动手失败了。
他抬眸看向眼前的池珞。
她眼中一无所知,还在很是欢欣地侧眸,手中拨弄着他送的月牙手链。
他的好师姐,也是瑞鹿。
不过干净的她,不仅不知道他送的干净手链沾了多少妖鬼气和血腥味,也不知道他在暗处对瑞鹿们之间的挑拨与分裂。
小师弟眼眸一睐,点漆般的眼眸张扬着少年人特有的恣意,流长的眼尾藏着戏弄与讥诮。
他的好师姐也是瑞鹿,不过与别的瑞鹿不同。
她的心思不像别的瑞鹿那样充斥着算计,而是充斥着爱与信任,是那样的纯粹。
不愧是极为罕见的白色瑞鹿。
出淤泥而不染。
干净得独一份。
纯粹得多好笑。
崔辰安的指尖掠过水镜:【刺杀的时候,不要碰千山缥缈峰池珞。】
他姐姐这样的瑞鹿,当然要多留一会儿。这么脆弱漂亮的东西,要是玩死了就没有意思啦。
小师弟眼眸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当真是一个清朗又明媚的少年郎。
他还要在姐姐跟前装成乖羊羔呢。
……
“我们找到了那些民间巫祝。他们大概率是把那些同生辰的姑娘们锁到一个孤岛上了。”招元桃隔着水镜对几人说道,“现在我们就在孤岛这里,这个岛有些奇怪。”
“我们尚且不太清楚里面的情况,所以并没有选择贸然上岛。”宋林盛补充着,“现在这边只有我们二人,应当是人手不太够的。”
“不如让风唳过去帮忙?”温似旻询问。
招元桃隔着水镜,神情颇为古怪地看了又看温似旻。
现在她只要一看见温师兄,就会想到那天那翘头鞋与皂靴氤氲着微妙的氛围。
从前在她的心中,温似旻是无所不能、最公正的大师兄,只是到这个时候,招元桃开始摇摆不定了。
她只能确定池珞是爱慕温似旻的。
青鹤看池珞和温师兄的眼神,只怕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
池珞暗恋温似旻。
但是温师兄。招元桃实在是不知道那一天的南阳皇宫里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
她摇了摇脑袋,晃掉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温师兄。”招元桃试探着开口,“能由你来帮忙吗?风唳留在南阳帮池珞他们……这孤岛着实是有些棘手。”
温似旻微微皱起眉心,斟酌了一番。
救回无辜的南阳百姓在温似旻心中自然会是最重要的。池珞抬眸看了看温似旻。
“好。”他应道。
果然是。
池珞随意猜测着,眼见着故事一切的走向都在和原文中每个人的选择暗自重合,心中有种先知预知的快乐。
既然如此,那么岂不是能够证明,“崔辰安将池珞锁在春深台反复折辱”的剧情有着很强大的不可抗力和惯性。
她这回预先咬着自己的唇,这才没有在玉衡峰众人面前,“咯咯咯”地变态地笑出声来。
崔辰安的目光停留在池珞的唇上。
他看见她贝齿咬着红唇,目光一直追随着温似旻,不知道她的脑袋里正在想些什么东西,面上的情绪复杂的很。
他还看见那边青鹤的目光在池珞与温师兄身上反复流连。
这种感觉像极了:
池珞与青鹤并排走着。而这个时候温师兄从身边经过,青鹤便用手肘悄悄撞了撞池珞,促狭地说:“看,这是你喜欢的人。”
崔辰安的目光又转而落在池珞手腕上的弯月手链上。
这弯月刃被他擦拭过了,早就没有了任何鲜血和污渍,干净得很,也同样刺眼的很。
皎洁的明月果然只会照在挺拔的松间,而非什么阴暗的沟渠。
伪装而成的干净永远不是真的干净。就像他崔辰安,永远都不会如同温似旻那样。
他不会是明月,不会是白雪,也不会是雪松。
……
最后的安排是温似旻、招元桃和宋林盛负责了解孤岛中的情况,好去救出那些姑娘。
而崔辰安和池珞自然而然地留在了南阳宫中。一个兢兢业业地扮演暴君,一个认认真真地扮演宠姬。
小妖鬼倒是沉寂了一段时间。这也让青鹤得了空,闲来无事便会找池珞聊聊天。
“听温师兄说,他们最近联系到了孤岛上的一个凡人姑娘。”青鹤说着,“这个姑娘叫云倚玉,聪明得很,即使是在那些巫祝的看管下,依旧是找到了法子与温师兄他们传递消息。要是哪天将她救下了,我们可得给她好好探探根骨,搞不好会是什么修炼上的天纵奇才。”
不愧是原书女主。
她自然是天纵奇才。
池珞乐滋滋地剥了一颗荔枝,边吃边听。只是眼眸难免多关注了青鹤几分。
毕竟讲到了原书女主嘛。
听说原女主生于凡间,却如野草般坚强。她对云倚玉还是很感兴趣的。
珠帘摇曳。
崔辰安隔着珠帘看着池珞。她正侧耳,很认真地听着青鹤说话。窗牗外照进的几缕光显得她颈间愈发纤细雪白。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当真是让他生出来了错觉,当真以为这是他的宠姬,而非什么师姐。
只是“温师兄”这几个字夹杂在两人的交谈中怪明显的。
也许池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在青鹤提起“温师兄”的时候,她鸦羽一扬,手中剥荔枝的动作也细微地停了停。
是显而易见地生了兴趣。
崔辰安鸦羽一低。
“叮当。”珠帘上的珠子倏地碰撞在一起,原是小师弟进了屋。
他俯下身,很是自然地顺手接过师姐手里另一个正在剥着的荔枝,自己替池珞剥了起来:“姐姐。”
“莫要乱了渠铃人设。”他细细地给荔枝剥了皮,在一旁处理好了荔枝核,而后体贴地喂到池珞唇边。
池珞看着小师弟俯下身,衣领内的美人骨的线条明显,那点朱砂痣若隐若现,勾人的很。
她下意识就着崔辰安的手吃了那荔枝。
临了,她还感觉到少年的指腹无意识地蹭过她的唇间。冰冰凉凉的,带着说不出的意味,撩带起一片麻酥。
饶是青鹤大条,也莫名觉得眼前的氛围氤氲古怪了起来。
偏生崔辰安眼尾下垂,一副好师弟的模样,乖顺的很。
他的指尖收回时,恰巧拨过池珞的弯月手链,蹭出细微的“叮当”声。
弯月手链好像有些松了。
“果然锁不住……姐姐。”崔辰安抬手,替池珞再把手链系紧了些。
小师弟弯眸时眼中无辜清澈,双眼皮如同桃花扇开。
指尖又蹭过了月牙手链。
师弟对师姐这样子,是不是太过亲昵暧昧了?!
青鹤心中却闪过这样惊人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