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里茶气。
少年说着故意说着这样的话,眼眸中的神色却是那样的清澈。
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和师姐说的这些话,是那样的亲昵。
怪罪于他?
池珞一怔,鸦羽压着偏圆的眼眸。
像一只愣在原地的小鹿。
崔辰安藏住自己心中陡然升起的恶劣的戏弄心思,压下自己想要看到瑞鹿师姐惊慌失措的念头。
他看见池珞花骨朵似的耳尖像是瑞雪沾上了落英,雪白的尖尖上捎带着淡淡的桃花红。
是个干净且容易悄悄害羞的瑞鹿。
干净得让他无端升起厌恶来。
系统却是能够清晰地听到,这耳尖微红的少女瑞鹿在心中疑惑道:【怪罪什么?】
池珞眼眸一圆睁。
【啊,我知道了,我应该怪罪他的!怪罪他……他怎么可以忽然来搂我呢,我是他的师姐,他身为我的小师弟,对我理应是如同长辈一般敬重。】
【我身为成熟的大师姐,居然被自己的帅气小师弟搂腰转圈圈救下,这也太丢面子了吧。】
【我可是大师姐,怎么能让小师弟来救呢!】
“成熟清冷”的大师姐池珞做作地红了耳尖,压下唇角差点与太阳肩并肩的羞涩。
【虽然师弟刚刚有些逾越,不太符合我一直以来恪守的礼数,但是……】
池珞白皙的耳尖依旧是捎带着微红,但是她看向崔辰安的眼中写满了信任:
“我怎么会怪罪小师弟呢,小师弟这不是为了救场嘛,做的超棒。”
她踮起脚,凑到崔辰安耳边,哄孩子一样小小声的。手还不忘拍狗狗一般拍拍崔辰安的脑袋。
崔辰安一侧眸,目光短暂地停留在池珞袖口露出的纤指上。
她的手被绣着金线的袖口半遮住了一截,露出来的纤指指尖小荷尖尖一点粉意。
分明是师姐,手好像比他小不少。
崔辰安又听池珞小小声地感叹道:“我们辰安真是个聪明机灵的乖崽崽。”
称呼从师弟直降到乖崽崽,他这个地位降的也真是有够快的。
崔辰安眼皮一掀。
他的瑞鹿师姐,喊他的称呼可真是一次比一次别致。
他抬眸仔细观察着池珞,见她虽是耳尖轻轻泛红,眼眸却当真是圣洁慈悲。
他的好师姐,一点儿被占便宜的自觉也没有。
啧。
另一边的小妖鬼炸毛了。他一边用柳枝与青鹤缠斗,一边也时刻注意着李荀嗣和渠铃两人。
在他的眼中,这不知羞的李荀嗣和渠铃相亲相爱耳鬓厮磨,全然视他为无物。
他生前就是被娇惯着的,哪里受得了这委屈,当即嚷嚷了开来:
“渠铃你个爱慕虚荣的小娼妇,这么快就勾搭上了狗皇帝,等到你容颜老去变成了一介老妪,看他会不会倦了你!”
小妖鬼人矮,骂的话却是难听得很,一看便知道大抵是长于市井的妖鬼。
先骂渠铃做什么,他不是被李荀嗣抛弃掉的吗?池珞扬起鸦羽。
眼见着小妖鬼口不择越跳越高,满嘴翻来覆去都是骂渠铃的污话,青鹤率先生气了。
在青鹤的眼里,瑞鹿这样天赐的美丽东西,治愈着天下众生,怎么能够遭受这样的折辱?
分明池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青鹤依然觉得她定然是在暗中悄悄红了眼眶。
这比在骂她青鹤还难受。
只是现在真正的李荀嗣和渠铃昏睡不醒,他们尚且需要从小妖鬼的口不择言中知道更多的消息,故而只好在缠斗时留有一手。
她的鄜鄜!
实在是太委屈了!
瞧瞧她那张小脸,鸦发半遮掩着雪貌,眼眸清澈而带着泪欲破碎的美感。
瞧,都要哭了!
系统则是一脸麻木,听着池珞在心中用最清澈的声线暗自挑挑拣拣:
【这孩子,骂人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汇,不知道要挑旁人的痛点踩吗?】
【欸欸,这段太模板化了,要换几个针对性的词汇指名道姓才够味。】
【啧啧,这段这个字用的也不行,侮辱性词汇太宽泛了,果然是小孩子,都没点想象力,不知道往细节上骂。】
【瞧我,都听困了。】
风恰到好处地撩起她额前的碎发,令得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眸中琉璃欲碎。
青鹤看了又看池珞。
呜呜呜,鄜鄜好像真的要被说哭了!
青鹤没忍住,一个剑花戳在了小妖鬼腰间。
小妖鬼被戳到了腰,当即跳起来气红了眼。
他跺了跺脚,顶着小孩子的面容,稚嫩的声音转而直指“李荀嗣”:“狗皇帝你也别想逃过!你就没有觉得你脑袋上绿的发光吗!?”
“不答应我先前的要求是吧?”小妖鬼抱着双臂,得意洋洋道,“那我就天天在南阳放曲子,放得你民心扰乱。不止如此,我还要……”
稚童转而看向“渠铃”:“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没有告诉狗皇帝,你在外头还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孩子吗?”
“你们就不怕我弄死那个孩子吗?”
孩子。
和眼前这小妖鬼一般大的孩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面色怪异。按照这小妖鬼死去的年龄以及妖鬼的魂魄修为来算,渠铃的这个孩子,怎么算都绝对是在入宫前生的。
也就是说,这孩子不是李荀嗣的。
池珞难得的诧异,鸦发上的白玉流苏清脆叮当一响。与此同时,她还悄悄牵起崔辰安的手来。
崔辰安一愣,就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微微发痒。原是他的师姐悄悄地在上边写字。
她的指尖总是带着莫名其妙的粉意,与她手上的白皙相得益彰。而现在这抹粉意在他的掌心撩带起痒意,像是悄悄生出花来。
崔辰安察觉到那落在掌心的麻麻酥酥,悄悄地写着温柔委婉的三个字——
「你绿了。」
小师弟,你绿了。
少年看向一旁的瑞鹿师姐,只见她扬起鸦羽,眼眸中一片清澈坦然。
崔辰安眼尾一顿,差点给气笑了。
他反手捉住了池珞的手,毫不客气地以牙还牙,在她的掌心也落下几个字。
指腹的薄茧弄得池珞直痒。
「你有崽了。」
姐姐,你怀了。
只是崔辰安一抬眸,就看到池珞一脸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变态那样眼尾撩带起浅浅的红。
像是在说:
这样下流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陡然间,崔辰安好像被什么道德制高点的光“噔”地一下照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逾越了。
他本来该是单纯可怜又无辜的小师弟,而不是什么调戏师姐的变态。
他该装傻的。
少年的意气到底让他逊色于师姐一头。本来可以装纯蒙混过去的事情,愣是被池珞那欲说还休的一眼给打落在了道德底层。
师姐的目光扇形图摆了起来,明明白白地写着三分疑惑,三分震惊以及四分痛心疾首。
大意了。
崔辰安指尖一顿。
好在现在亡羊补牢也来得及。
他顶着李荀嗣的面容,神色却是崔辰安惯有的神色,眼眸之中碎着星星,他厚着脸皮无辜地凑前来了些:“怎么了吗,姐姐?”
像是才察觉到池珞的神色,崔辰安红了眼尾,下颌线紧绷,有些无措道:“对不起,我是不是无意间做错了些什么?姐姐不会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我相信你定然不是有意的。”池珞眼眸中写着慈悲悲悯,一副心软的姿态,轻声哄道,“小师弟,不要随意同我道歉。”
【小师弟从前这是受了多少委屈,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下意识这般局促。】
【不过以后不会了。我定然会做个最好的师姐,好好守护我可怜可爱的小师弟!】
系统听着池珞的心声,冷漠道:【自我催眠是吧。演,继续演。】
看着池珞眼中纯粹的信任,崔辰安心中却平白起了波澜。
他压下眼中的情绪。
他说话这么失礼,他的好师姐居然还是始终相信他。
这让他心中翻腾起奇怪的感觉,令他忍不住去想——
是不是只要是一个师弟,都可以轻易地哄骗住她?
“你没有犯什么错的。”池珞自然是不知道崔辰安在想些什么,她只是伸出自己的手,摁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悄悄道,“要听师姐的话噢,乖。”
乖。
当真是哄孩子的语气。
他就这么像是什么坏心思都没有吗?
他真的就这么像是……一个好孩子吗?
不论崔辰安的情绪如何,那边池珞的手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脑袋上挼了又挼。
弄得崔辰安发丝乱蓬蓬的,耳尖也被拨弄得随之一红。
顺着他白的不像话的颈间,锁骨上的朱砂痣也愈发嫣红。
而这样又乖巧又害羞的小奶狗师弟,眼尾的神色却落在了池珞微微泛粉的耳尖。
少年的指尖一紧,他才不相信池珞当真如此信他。他才不相信师姐当真对他不设防。
他双眼皮的褶子扇一般一敛,藏住眼中的疑虑陡起。
他的好师姐……当真不是在装纯装乖?
另一边,小妖鬼看着“李荀嗣”和“渠铃”在那儿嘀嘀咕咕,自以为自己把住了两人的命脉。
“十日,我就给你们十日的时间,你如果不答应我的要求,那就不好说能不能见到你的宝贝女儿了!”小妖鬼对着“渠铃”放狠话叫嚣。
话罢他脚一跺,张狂着卷着柳枝们便逃了,流下一地碎着的柳叶。
十日,折柳,女儿。池珞依稀觉得两个元素有些耳熟,她是不是在原书的开头听到过这些?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这只折柳化形的小妖鬼跑了,但是宫中依旧是四处种着柳树,柳枝依旧在那纤纤弱弱地摇曳着。
分明是清新的画面,经过了小妖鬼这一遭,却显得格外诡异。
这些柳枝,兴许就是给小妖鬼通风报信的小妖。
只可惜即使大家生了怀疑,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将这满园的柳枝柳树全然铲除干净。
崔辰安倒是头一偏,眼眸点漆般,眼白却是极白,鸦羽随着眼尾流曳。
小妖鬼给了他一个好借口。
一个去试探姐姐的好借口。
这个纯真无辜的师弟忽而牵起池珞的手,故意引着她往屋里带。
途中眼尾一带,他的余光扫到了池珞指尖。
师姐的手果然比他的小上不少。崔辰安的心思短暂地移游了片刻。
他低头拢了拢手,手指无意识地蹭过池珞指尖的粉色,弄得池珞下意识缩了缩指尖。
像猫儿收爪。
见到师姐这下意识的动作,崔辰安蓦地恶劣意起。他压低了声音,故意道:
“姐姐,我怀疑小妖鬼在宫中安插了不少眼线,我们先进屋悄悄说,如何?”
咬重了“进屋”二字。简单的词被他念得绵长,捎带着说不出的撩人意味。
词尾也是刻意地上扬音调。
他在故意捉弄,刻意想要引起池珞的警惕心。
进屋。
那边池珞眼眸却是一亮,压下唇角月牙似的弯弯。
嗯,嗯……啊这、这多不好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