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的待了半晌,又过了会儿,那姑娘出了荒庙,代真以为她离开了,心里松了口气。
不到一刻钟,那姑娘又回来了,点起一堆火,把自己捉来的野鸡插在火上烤。
野鸡的脂香气逐渐扩散,传到代真鼻端,代真抿了抿干裂的唇,肚腹不受控制的“咕咕”叫起来,她立刻红了脸低下头去。
那姑娘烤着野鸡,听到动静,“噗嗤”笑了,道,“小瞎子,这野鸡的味道香不香啊?”显是一副捉弄人的样子。
代真低着头,偷偷的撇了撇嘴,心想,难道我说香,你会分给我吃不成?说不香,听着又像挑衅,我又打不过你,说什么都是错。于是一言不发。
那姑娘“啧啧”两声,“你这样不行啊,做乞丐呢,就要有做乞丐的样子,要豁得出脸皮,肚子饿了见到别人有吃的,最好跪下磕几个响头,什么爷爷奶奶大叔大婶的,嘴巴甜一点,说不定人家就心善分给你一点儿了呢?”
代真就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要自己去求她,就咬着唇,装作听不懂,反正无忌哥哥也快回来了,只是饿一会儿肚子,还不值当她放下尊严。
那姑娘见她只是怯懦地缩在墙桌子旁,什么也不说,心头火起,“哼”了一声,扭过头盯着野鸡。
不多会儿,估摸着里面也熟了,那姑娘撕下一条鸡腿,举在鼻前深深的嗅了一口,大声道,“这鸡肉就是香啊,肉质紧实,哎哟哟,油脂都顺着我的手指滴在地上了。”香喷喷地咬了一大口,她更夸张地从喉间发出赞赏的声音,“真好吃!”
代真就听那姑娘一边吃一边赞叹,仿佛吃的是什么绝世美味,那香气也确实勾得她一直分泌口水。
就在这一人默默嘴馋一人大快朵颐的当口儿,破庙里又进来几个人,代真只听那姑娘扔了手里余下的鸡架,“霍”地站了起来,冷笑一声,道,“好哇,你们可真是一群咬住人不松口的野狗,就是不知道那朱九真许给你们多少肉骨头,叫你们这么为她卖命。”
来人有十余个,听到她这话都是满脸怒容,拿主意的那个姑娘上前一步,狠狠地盯着她,“休得胡说!你这妖女!快把解药拿来!”
“妖女”姑娘哈哈大笑,笑毕,道,“我早就告诉过你们,我的千蛛万毒手是没有解药的。”
两方对峙,躲在后面的代真忍不住又往后挪了挪,只是她的背后就靠着墙,再怎么挪,也是在原地打转。
这微小的动作吸引了来人,可代真周身气质实在怯懦又无害,任谁都以为她就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有人不忍心,道,“小乞丐,这里没有你的事儿,尽快离开这里。”
这下代真不敢多言,站起来凭着记忆慢慢的往出挪,其实她听得出在场众人的呼吸声,也记得该怎么走,可没有经过训练,她克制不了对看不到前方的恐惧感。
很快有人发现了她的异状,不由问到,“你是瞎子?!”
代真闻言,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此时,她已经走过那“妖女”,来到两方人马的中间。
这下后来的这些人都把目光放在了代真身上。
代真背后传来细如蚊呐的声音,“我叫蛛儿,这次多谢你啦。”她还没想通这个叫蛛儿的姑娘为什么要感谢她,就被一股巨力推了出去,同时她耳中传来一道破空之声,代真怀疑这是张无忌说过的暗器,左手已推了出去,掌中经脉自发聚集了一些真气,向那道破空之声传来的方位打去,随着铁器落在地上的声音响起,代真松了口气。
而那名自称为“蛛儿”的女子已施展轻功,撞破旁边的墙壁冲了出去。
后来的这些人愣了一会儿,醒过神来从那妖女撞出的洞口中追出去,就这么一会儿,那妖女已跃出去十余丈,眼见着人又是跑了,有人道,“行了,别追了,咱们这些人没有一个轻功比得上那妖女,追追逃逃的,已耗费了七八天工夫,只怕最终还是得师父出面,才能擒住那妖女。”
众人又返回荒庙,看到那瞎子没走出多远。
领头的这人沉吟一会儿,“那妖女我们没追上,先把这个瞎子捉住,她和那妖女肯定是一伙的,方才那妖女逃跑,我发出去的暗器就是被她打落的。”
代真也听到了这话,她连忙喊冤,“……我和那姑娘萍水相逢,只是凑巧都在这破庙里休息,我在这里是为了等我的哥哥,和她并无关系。”
有人为她求情,“师姐,那妖女心狠手辣,想必不会顾及这个瞎子,我们抓了她也没用。”
而那些弟子有些认为哪有那么巧的事儿,这瞎子肯定和妖女约定好了在这里会合,又有弟子认为,那妖女若真认识这瞎子,怎么会把她推出来当挡箭牌。
领头师姐心想,丁师姐被那妖女害的身中剧毒,而他们追着那妖女跑了这么久,也没能将妖女抓回去给丁师姐解毒,等到和师父会合,自己定然免不了吃一顿挂落,且丁师姐的毒拖了这么久,也快到极限了,万一丁师姐不幸身殒,他们带着这瞎子,谎称她和那妖女关系匪浅,届时师父的怒火都冲着这瞎子去,她也就能免去责罚。
思至此处,领头师姐佯怒道,“行了,别争了,要是和这瞎子没关系,师父明察秋毫,自然就把她放了,要是有关系,又可以用她引那妖女出来,我们峨眉是名门正派,总归不会杀错好人。”
代真被他们的话说得心里发慌,转身朝着一个方向跑出去,她身上内力浑厚,可惜没有轻功,不一会儿就被那些峨眉派弟子追上。
那些弟子把她围在中间,领头师姐窃喜,道,“这瞎子听了我们的话,肯定是害怕了,否则也不会跑,你们去把她绑起来,我们先回客栈去。”
代真挣扎了几下,她有内力在身,却未学过招式,不一会就被这些峨眉弟子制住,被麻绳缚住了双手。
她被一个女弟子牵着,无奈随他们一起走,那女弟子悄悄安慰她,“你放心,我们是名门正派,不会滥杀无辜,你若能和师父解释清楚来历,兴许就能离开。”
代真才不信这话,他们要真是名门正派,就不该这么绑了她。而且无忌哥哥现在都还没回来,万一他回来没见到她,还不知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她又挣扎了几下,就被人用剑鞘砸了一下脊背,“老实点。”
步行了二三里路,代真随着这些峨眉派弟子到达一处镇子,之后又跟着他们回到一家客栈。
一进到客栈大堂,就听到这些人一个个欣喜地对着堂中喊“师父”。
紧接着就听到一道威严的中年女声“嗯”了一声。
听到这简单的一个“嗯”字,代真身体瞬间僵住,这道声音和她记忆中杀了不怨妈妈的那个灭绝师太的声音一模一样。
她先前还觉得“峨眉派”这个门派的名字很熟悉,没想到是“杀母仇人”所在的门派。
代真胡思乱想的这当儿,灭绝师太也正皱眉看着她,“这乞丐是何人?”
“回师父,她和那伤了丁师姐的妖女是一伙儿的,弟子们抓了她,是为了引那妖女出来。”
回话时,领头师姐的心中忐忑不定,却还是强装镇定。
灭绝师太冷声说道,“叫人带她下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回话。”
一名女弟子出列躬身应是,又拉着代真往楼上的客房去。
代真心里杂乱无章,呆呆的任由她牵着自己。
梳洗完毕,又换了一身峨眉弟子的备用衣裳,代真被带到另一间客房,坐在房间正中的灭绝师太掀起眼皮,上下打量着代真,只觉这女孩稚气未脱,单纯柔弱,不像是会和妖女搅合在一起的人,她的目光又放在代真涣散无神的双目上,又是个瞎子,可能是被那妖女掳走的也说不定。
灭绝师太常年一副刻板冷漠的神情,道,“你叫什么名字?”
代真反射性回答道,“杨不怨。”言毕她就后悔了,也不知灭绝师太是否知道纪晓芙的女儿叫什么。
灭绝师太无任何异常反应,代真放下心。
“你和伤了我徒儿的妖女是什么关系?”
代真心道,还不知谁是妖女呢,你这个掌门都滥杀无辜,又怎么约束弟子?但嘴上还是力求清楚地说明自己和他们要找的妖女并无交集。
也不知灭绝师太信了没有,只是吩咐下去,“带着她一起赶路,找两个弟子途中照看她。”
代真又被带了下去。见她离开,侍立在灭绝师太身后身着水绿衣衫的姑娘开口问道,“师父,她既已说明与那妖女并无关系,为何不放她离开?弟子在一旁听着,觉得这姑娘应是没有说谎。”
灭绝师太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道,“芷若,途中你多照看她。”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身为峨眉派掌门,武林至尊,灭绝师太一惯不会说出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哪怕是极其宠爱的弟子也一样,她如何说得出自己一见这孩子就觉得面善,仿佛曾经相处许久的故人。
可故人从何处来,她还没有眉目,只顺从心意留下了这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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