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太岁降临我身边

“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不知怎的,在与那武二对视的一瞬间,金莲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来。

原先她读原著时,只觉这些描写太过煞人,不由心笑这世上哪有这般人物,可如今见了真人才知晓,当日那书中的描写真个半点不差。

这些念头也只在脑中一闪而过,不过片刻金莲便慌忙移开了眼神,抿唇低首,手下意识地抚上跳得厉害的心口。她尽力克制住微抖的指尖,浑身还未等从冰水里出来,便觉一声兴奋至极的声音跃入耳中。

“妹子,妹子,二哥回来了!”

队伍不觉已到了跟前,武大郎拨开人群,三两步便到了金莲身前。他往日憨厚黝黑的面上写满了金莲从未见过的惊喜与兴奋,双目似闪着光芒般炯炯有神,此刻真像极了竹轿之上的武二郎。扁担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他两下上阶来,忙引着金莲去见弟弟:“妹子,这就是我往日与你说的二哥啊!如今他回家来,正巧路过景阳冈,打死了那只吊睛白额大虫,大家正庆贺嘞!”

“原来这就是二哥。”

竹轿缓缓降了下来,人群也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武松胸前挂着大红团花,刚从轿上下来,便见方才看到的那女子婷婷袅袅地走上前来,款款下拜:“金莲见过武二哥。”

却说武松方才挂花游街,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忽听有人唤他,定睛一看竟是思念良久的兄长,本就惊喜不已。一路上,他听兄长讲了从清河县搬来的事情,亦知道了金莲的存在。他虽还不知其中详情,可心中到底存了一丝好奇,此时真见到其人,却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自小专好舞枪弄棒,没读过什么书,往日打交道的也是些豪杰义士,哪里独自面对过这样的女孩子。在他的眼中,眼前的妹子娇弱的很,就好似那糖人一般,略捏捏就碎了,一时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

故而他愣了片刻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十分豪气得拱了拱手:“呃……妹子,妹子好!”

金莲:“……”

这是要拜把子?

许是也感觉这样回应不好,武松又无意识地将手在衣裳上搓了搓,而后略抬了抬:“妹子不必拜俺,俺还要感谢妹子照顾俺大哥呢!”

“二哥言重了,这都是妾身分内之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金莲在起身之时余光瞥到武二郎的面颊,总觉得在那黝黑的面庞上看到了一丝红晕。不过这念头只在心头绕了一圈便散去了,心中不免摇头好笑,觉得武松那样英雄的人物怎会和常人一样受她一个小女子的影响呢?

不说此时双方各存念头,就说见过礼后,武大郎便欢喜地招呼两人进屋。街坊邻里们听说那打死大虫的英雄竟住在这条巷子中,都忙不迭地出来看,如此又热闹了一番,兄妹三人才得以进了门安坐下来。

此时太阳刚到正中,正是午饭时候。今日武松回来得突然,又热闹了半晌,金莲未及弄些饭食,便在方才从赵家离开时托了赵大婶买些酒菜来。武松为阳谷县除了害,整个县里谁不敬佩,又见那打虎英雄离自家只一墙之隔,更是喜不自胜,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连连催促丈夫去弄酒菜。

送酒菜的是街东头相熟的何家,手脚极快,不一会儿便将酒菜送了来。金莲接过食盒,要付酒钱却被何掌柜推拒了,只得受了好意,关了大门来到屋中。

炉子已被点了起来,暖烘烘的屋里终于有了些人气。三杯酒下肚,身子便暖了起来,武大郎不住地给武松夹着菜,率先打开了话匣子:“二哥离家两年,可瘦了不少,快多吃些补补。”

“哥哥快别忙了。外面虽不比家里,可我到底也没吃什么苦,只四处奔波难免错过宿头,风餐露宿的,倒是晒黑了些。”

武松是因伤了人逃亡离家,必要四处躲避官差的追捕,其中辛苦自不必说。可他却绝口不提,只眉飞色舞地拍了拍胸脯,发出“咚咚”的闷响:“哥哥只瞧我瘦了,可却不知我这衣裳下面都是腱子肉嘞!”

“二哥是壮了,比以前结实了不少。”武大郎心眼实,也不想其他,只满脸欣慰地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哥这一回来,咱们一家人就算团聚了。”

武松闻言,喉头一梗,胸中不由百感交集。他只觉眼眶微微发热,双手端起酒碗,正色道:“让哥哥费心了。往后我再不做那等混账事,只安心做正经营生。这次回来我虽是阴差阳错打死了那大虫,可也得了县太爷的青眼。他叫我去县里伺候,早晚谋个差事,也算是不负哥哥恩养一场了。”

“二哥休说这话,咱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现今二哥既回来了,我便也了了心事了。这一碗就当是给二哥接风洗尘了。”

言毕,兄弟二人酒碗一碰,往事便烟消云散了。金莲同样陪着饮了一碗,心中为着这对兄弟的重逢高兴,就连对武松的畏惧都散了不少。

如今转而一想,他虽是个能踢死西门庆、血溅鸳鸯楼的狠人,可亦是被逼无奈。他也好,与他同被迫害的豪杰也好,若能做好人,谁愿上梁山?

金莲这厢正暗暗想着,武松与大郎那边已敞开胸怀说了起来,谈起这两年的经历,各自唏嘘不已。方才在街上未及细说,如今听了金莲的身世,武松亦颇为感慨:“真是难为妹子了。今我回来,妹子便不用担心再受那些泼皮腌臜的气,谁敢吐出半个闲言碎语,我武二第一个不饶他!”

武松灼灼的目光落在金莲身上,举手投足之间带出了阵阵酒香。纵使心中敬畏,此刻金莲听了这话也顿时觉得无比踏实熨帖,好像找到了靠山一般松缓下来。她不是个喜欢纠缠于思绪的人,便也端起酒碗,学着武松的样子举到面前:“那金莲在此就先谢过二哥了!”

即便出嫁了,往后她也算是多了一位有力的娘家人,何乐而不为呢?

“哈哈哈好,妹子爽快。我是个粗人,妹子日后有什么事直说便是,无需客气!”武松昂起脖子,将酒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又一把抹去沾在嘴角的酒渍,痛快地大笑几声。浑厚的嗓音在屋中回荡,金莲为着股豪气所染,竟觉得血液都有些沸腾起来。

何家送来的酒都是经年醇香的好酒,武松吃酒吃惯了,又逢归家,高兴得一碗接一碗地饮,倒不觉有什么。金莲就没有这么好的酒量了,多吃了两碗便觉浑身发热,头脑也昏涨起来,便起身告了一声罪,想要回房歇息。

武大郎自无有不允,只武松见她双颊酡红,目光迷离,步态不稳,便知道这是醉得有些狠了,不由问了一句:“妹子可要紧?不若我送送妹子吧。”

“二哥不必担心,我不过头脑有些昏沉,不碍的。”

金莲虽是强撑着一丝清醒,可心下的警惕并没有因此放下,故而只婉拒了他的好意,扶着楼梯一步步上楼去了。

武松看着金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收回了目光,叹道:“想不到我离开这两年,家中发生了这许多变故。”

“害,也说不上是变故,只清河县闲人太多,父母官又不明,住得不安生,便是无那王三郎之事也是搬走的好。”武大郎倒不以为意,低头捻了个毛豆丢到口中,“只苦了金莲一个,多番受这无妄之灾,便是如何谨慎怕也躲不过那有心之人。”

武松想起哥哥所说的那张家与王家对金莲的逼迫,只觉胸中积起一股怒气,不由愤愤地捶了下桌子:“哼,这群腌臜东西,有甚本事,只知道欺负到一个弱女子头上!这面皮相貌乃是父母所给,谁能自定?这等人也就仗着我不在,不然还不等污言秽语出口,我便让他们知道知道我这双铁拳有多硬!”

“兄弟莫气,左右离了那地儿,便是有什么也不要紧了。”武大郎面上通红,酒气也上来了,“只以后不论外面有甚闲言碎语,咱们都万不可信。以前在清河县时,街坊总说我自己日子过得尚且艰难,还收留了个吃白饭的,劝我把她赶出门去,就连金莲自己也时常为此愧疚。”

“可他们不知,正是有了这么个妹子,这屋子才能算个家,这家中的一切才能被打理得这样井井有条。每日我累了一天,回家开门看见屋里亮着光,进屋能吃上一口热乎饭,还有个人能说说话,心里别提有多熨帖了……”

借着酒劲,武大郎忆起往事,不由抹起了眼泪。武松陪着哥哥吃了许久的酒,兄弟二人又是一番推心置腹自不必提。

作者有话要说:金莲:谢邀,论如何把一个能把我砍头的人变成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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