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写了书信,命人昼夜兼程送回新城镇国公府,镇国公本已收到京城的消息,晋王包围了京城,废帝开城投降,自己的儿子女儿攻陷了安阳府,而后两路兵马在京城汇合云云。
镇国公一生戎马倥偬,发妻早逝,膝下唯有一儿一女,爱如至宝,虽说他是大盛的战神,镇守北疆几十载,北疆竟一次也不敢大举进犯,只敢小打小闹,像个耍赖皮的孩子,偶尔来吐口口水使个绊子。
镇国公对爱妻痴心半生,妻子逝后也不再娶,又当爹又当娘将儿女拉扯大,偶尔还能抽空打个仗之类,在北疆提起镇国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北疆人也啧啧称赞。
他远离京城多年,对朝廷局势也懒得过问,总之就是猜忌猜忌猜忌,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先帝驾崩后,太子继位,新帝对他更为忌惮,尤其是爱女不顾他的阻拦,要嫁给晋王后,新帝更是变本加厉,登基不过月余,就将晋王流放北地。
镇国公对盛家失望透底,天家无真情,若不是看在百姓份上,不忍外族入侵百姓毫无活路,他早就辞官归故里了,含饴弄孙岂不美哉?尤其是他的宝贝孙女,又聪明又乖巧,一声声的外祖父叫得他心都酥了,恨不能将自己满身武艺和兵法倾囊相传。
还有顾锦城,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秀逸纯良,文武双全,和孙女天生一对,别以为他没看出顾锦城的心思,恐怕在孙女的及笄宴上就会提亲,等到两人成亲,就将北疆军的兵权交给孙女婿,他早想抱重孙。
晋王起兵的时候,女儿向他借兵时候,他也曾犹豫过,毕竟忠君是他一生的训诫,思虑再三,都是盛家子孙,有德者居之,比起废帝,晋王比他适合许多,在女儿恳求下,镇国公借了十万大军给她,这是他北疆军中的精锐。
七年了,晋王终于造反成功,女儿也熬出头了,收到女儿信函时候,老头子兴高采烈,一点也没怀疑,兴冲冲收拾好行李,带着几名亲信,也是北疆军中最勇猛的几名将领,随他入京参加女儿女婿的登基封后大典。
其间军师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劝诫镇国公不要轻易离开北疆,镇国公也未放在心上,毕竟这么多年,晋王对女儿的好,所有人看在眼里,而且是女儿的亲笔书信。
老头子爽朗一笑,“我是他岳丈,再说,他为难我这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做什么?等我参加完傲枝的封后大典,我就和皇上请辞,准我老头子辞官归故里,到时候我种种花养养草,教我的重孙习武,岂不美哉。”
不提镇国公带领亲信赶往京城,且说那日朝会结束后,虞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原本想与姐姐商议下,只是想到姐姐那个以夫君为天的脑子,恐怕也商量个不出子丑寅卯,还是找宁安商议下。
盛宁安听了舅舅一五一十告知朝会发生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她老爹会不会被某位正义人士穿了,这种品德高尚清白君子干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她爹能办得到,第二反应,她爹恐怕又在做戏,要达到某种目的,他究竟要做什么?
“舅舅,按照父王对林贵妃的感情,他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将林贵妃赐给呼延将军,即使呼延将军是他的第一勇士,也不行,何况,林贵妃是林星庭的姐姐,这个人心思深沉城府颇深,绝对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将姐姐拱手让出,一定有什么阴谋。”
虞风点点头,他也觉得奇怪,林星庭和林贵妃感情极深,林贵妃要被赏赐给呼延将军,他不过略微反对就不再言语,反而对于要送入宫的林家女不被晋王接纳,反应如此大,几乎要在朝会上闹将起来,总感觉不对。
见盛宁安与自己所见略同,虞风顿了顿问道,“宁安,你觉得晋王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盛宁安手指摸了摸鼻尖,沉吟片刻,“阴谋肯定是有,只是我也想不通,父王为何会不顾林贵妃,最关键的是,林星庭向来心高气傲,林贵妃就这般被废帝赐给呼延将军,他居然没有砍了废帝?难道说是父王想借刀杀人?也不对啊,废帝已经是个废的了,不至于,不至于。”
眼珠骨碌碌一转,“我爹如今的眼中刺肉中钉是外祖和你,还有母妃,别人都在他的掌握中,我去套一套母妃的话,也许能知道父王为何这般做。”
虞风觉得盛宁安言之有理,“好,有任何事情让小七来通知舅舅。”
盛宁安向来是个人精,挑了一个她爹不在宫中外出巡军的日子,借口身体不舒服躺在床上不肯用饭,晋王妃听御医说爱女身体不适胃口不佳,哪里还顾得上随晋王出巡,匆匆回宫,熬了一锅药膳粥,连忙去照顾女儿。
她坐在榻前,看着盛宁安红润有光泽的脸,一句病得可厉害怎么也问不出口,摸摸女儿的脸颊,“宁安,胃口不好?”
盛宁安向来脸皮厚,最会睁眼说瞎话,“娘啊,宁安可能着凉了,吃不下饭。”
晋王妃心疼极了,忙盛了一碗药膳粥,一口一口喂盛宁安喝粥,“宁安,这碗药膳粥可调理脾胃,喝完就好了。”
盛宁安喝得美滋滋,嘴里却是哎呦哎呦叫唤,“娘啊,京城水土不服啊,女儿想回新城。”
晋王妃放下手里的空碗,递给一旁的双喜,故意板着脸,语气却是掩不住的疼爱。
“你这孩子娇惯的无法无天,都是你父王把你宠坏了,如今京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做,不要动不动就想着回去粘着你外祖,如今江南世家急需安抚,尤其是谢家,谢家世子在京城不见踪影,你父王决定派遣使者前往江南商谈,打算让你和虞风前往江南。”
盛宁安一怔,让自己和舅舅去江南?这是要做什么?让自己和舅舅成为江南的人质,还是想把自己和舅舅调离京城,葬身别处?
一瞬间脑补了许多,晋王妃缓缓将晋王的打算和顾虑,以及会送上江北六城的舆图表示诚心云云,一一告诉了盛宁安。
盛宁安觉得是自己多虑了,父王这样安排还是合情合理,她想了想,为何一定要此时前往江南?一个念头闪过,忙问道,“母妃,你上次所说兵权合一,可有将兵符给到父王?”
晋王妃想到晋王的叮嘱,笑着道,“没有。”
盛宁安长出一口气,晋王妃见她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由笑着轻抚她的秀发,“怎么,这么担心你的父王?”
盛宁安心里呵呵,岂止担心,是糟心,面上却是不显,笑容单纯可爱,“母妃,等宁安从江南回来,您再考虑,好吗,万一江南有什么事,您就带兵去救我”
晋王妃不愿让她多想,笑着应下道,“好好,都依你。”
又想着女儿要去江南,还是让她不要操心思,也就按下镇国公即将来京城为她过及笄宴的事情不表。
又过了两日,盛宁安和虞风一行人匆匆启程前往江南,除了京城后,盛宁安坐在马车上,望着车前车后的大队人马,旌旗猎猎,与上次从安阳府前往京城的狼狈不同,这一次可谓风光无限。
盛宁安见车帘举得高高的,专心致志的打量四周,良久嘟着嘴,都没有见到相见的人,守在外面的小七知道自家郡主的心思,小声道,“郡主,这可不怨我,我昨个可是将书信送到小将军手中。”
盛宁安哼了一声,“闭嘴。”
两人正斗嘴之间,盛宁安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而后一声清脆的吁声,马车旁停下一匹白色的骏马,马上端坐一人,秀颀挺拔面如冠玉,正是顾锦城。
顾锦城从车窗里塞进来一捧东西,是一束灼灼盛开的桃花,香气宜人,少年一双乌黑的眸子比桃花还要灼热,眉眼弯弯,笑容似天上的明月,皎洁灿然。
“宁安,一路顺风,我等你回来。”
盛宁安扑哧一笑,“锦城哥哥,谢谢你的桃花,我喜欢。”说完她从怀里拿出一枚香囊,递给顾锦城,顾锦城欣喜若狂,“送我的?”
被盛宁安白了一眼,“不给你,给小狗吗?不想要,还给我。”
顾锦城忙塞到怀里,小心翼翼拍拍胸脯,“我的。”
幼稚鬼,盛宁安嫣然一笑,“锦城哥哥,我要启程了,等我回来,要看到你在这里,否则,我就不理你。”
顾锦城摸摸她的头,用力点头,“放心,宁安,我每天都会等在这里。”
盛宁安笑着离开,马车行驶很远,她回眸望去,依然可以看到顾锦城骑在马上,远远望着自己,心中一甜,笑着合上车帘,路边的桃花开得真美。
想到顾锦城偷偷给自己准备的及笄礼,盛宁安觉得这春光明媚的风景更加美丽,只是她万万没想到,等她回来,却是春已过桃花谢,物是人非事事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