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情无问-2

孟观江没太听懂,但还是认真道:“‘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即使一时亮眼,很快也会被抛在脖子头后。”

魏思祐冷笑。

男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要是有一门赚钱的营生,也大可以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废话。

反正男人能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女人只有发男人财好发,每天吃完馒头没稀粥,哪管这碗饭怎么来的?

李氏倒没有以色侍人,没有色衰而弛。

——以钱侍人的女人,不用色衰,钱被挖走就招厌了。

魏思祐笑道:“所以李信娶大老婆叫少年进取,娶小老婆叫君子慕色,千错万错,错在大老婆狭隘好妒,小老婆以色侍人。”

话音未落就后悔了,别说孟观江有恩于自己,只凭他这一身本事,自己就千万不该招惹他。

其实她本也不是黑白分明的一个人,只要给钱,就算把手指头磨掉一节,也要找出有利于金主爸爸的法律条文,帮金主爸爸获得最高利益。

上辈子,在律所实习,顶头上司就是远近闻名的女强人,离婚时一脚把出轨前夫踢出家门,业务能力非常剽悍,专门接离婚案,帮助出轨男性把一无所有的家庭妇女赶出门。

未有败绩。

魏思祐对屏幕之外的男性有天然恐惧,这恐惧不是来自于男性本身,而是来自于女强人和母亲。

一起实习的很多女生背地里吐槽,说女强人屠龙少年终成恶龙,为什么不GIRLS HELP GIRLS。

实习结束,女强人请实习生吃饭,她自己喝得也有点多,端着酒杯,摇晃着红酒杯,给在座女生说了一席话:

“这个社会,讲规则,不讲道理。因为谁都有道理,男人也觉得自己出轨有道理。从规则来说,这个社会到底是男权社会,要么你做最顶尖的女人,要么就低下头去跟男人讨饭吃。这都想不通的人,全是以卵击石的蠢货,不值得我帮——因为拿不出辩护费,哈哈!”

魏思祐想到自己的妈,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收到一众鄙视。

当时魏思祐就决定了,这辈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隔着网线把对方骂得狗血淋头无所谓。

现实里绝不反驳比自己强的人。

——孟观江就比自己强,可她还是没忍住反驳了。

魏思祐想不通为什么。

孟观江眉头一皱,“我说的还不对了?论长相,金南哪里比林岱差!”

说完气哼哼地拿碗碟走了,魏思祐在背后喊,“你要把这件事说一辈子吗?”

孟观江很明显生气了,一下午没和她说话。

直到日暮西斜,孟观江才来找她,歪身一靠门框,仰脸望天花板,平声道:“喂。吃饭。”

魏思祐无所事事,翻遍孟观江书柜,都是繁体竖排的,看了两本就不爱看了,随手丢开,“来了来了。”

一桌青白时蔬,油花子都不见一点。

魏思祐味同嚼蜡,一顿饭下来,嘴里淡得出鸟。

孟观江吃到一半,忽然抬头问她,“我长得怎样?”

魏思祐道:“很好啊。”

孟观江又道:“我做饭怎样?”

魏思祐赶紧说:“特别好。特别特别。”

孟观江咬着嘴唇,“那要是让···让一个人喜欢我,变心就千刀万剐,怎么样?”

魏思祐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这属于责权不对等,哥。就算是最严酷的奴隶制社会,奴隶主也不会要求奴隶百分之百、从内到外地臣服,顶多是逃跑被抓后剥皮。”

孟观江磨着后槽牙,细细哼了一声,“你,去洗碗。”

魏思祐认命地收拾碗碟,丁零当啷提到楼下,学着孟观江的样子,打水洗碗。

一边洗,一边觉得这种日子还不错。

“诶。”

眼前草地上落了只鹿皮黑靴,再往上看,是孟观江笔直纤细的小腿。

他不知何时换上一身干练短衫,食指套着钱袋束绳,慢慢转。

“我出去买点心,你吃什么?”

魏思祐自来这儿,还没买过点心,随口道:“你喜欢吃什么,给我也买一份就行。”

孟观江挑了挑眉,“嗯。”

魏思祐莫名觉得他心情变好了。

因为钱袋忽然转得特别快。

孟观江手腕一沉,将钱袋甩到掌心,一把抓住,钱袋里银块嘎达嘎达响。

他哈了口气,一屈膝蹲在魏思祐身边,“那我给你买红豆酥吧?平时我都买绿豆酥来着,我和陆老伯的孙子都喜欢吃绿豆酥,但是好多小姑娘买红豆酥,说雕花好看。”

魏思祐道:“吃到肚子里的东西,管它好不好看?”

孟观江忽然伸手拍了一下魏思祐的脑袋,“嗯。一辈子的老婆,管她好不好看?”

说完窜起来就跑,留下一句:“别闩门啊,我很快回来。”

魏思祐一愣,气血上涌,最后全成了火,烧得脸烫。

她慢慢洗完碗,晚霞团青,云边儿嵌上层金红,再逐渐融进黯淡天幕中。

另一边,月牙出来了。

魏思祐仰头看看月牙,又把碗洗了一遍。

怎么还不回来?

魏思祐想,肯定是在点心铺上看姑娘去了,要是不看,怎么知道姑娘喜欢买红豆糕呢?

她拍拍膝盖,站起身,穿堂而过,坐在门后小凳上,半靠木门,盯着细缝间斜进的微光。

照在地上,每一条木缝都清楚。

门木虚掩,门后是嘈杂的叫卖声,贩夫走卒切切嚓嚓,太吵了,她听不到孟观江的声音。

魏思祐以前没有等过一个人,不知道等待时的心焦。

最开始希望道路平坦,孟观江快快地来;又马上祈祷道路凹陷,孟观江因故才不能来。

忽然——

“不行,你今天不能来玩。”

魏思祐刚有些睡意,分不清这声音是梦还是真。

她揉揉眼睛,又听到孟观江说:“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过几天,过几天再给你做好吃的。”

魏思祐抱脸笑,不愧是男人啊孟观江,女人变心了就是□□,而男人的心天生一千零一瓣。

“你给别人做饭了,不给我吃,是不是?”

这声音稚嫩软甜,非常熟悉······是······陆老伯的孙儿!

一只手推开扇门,门缝渐宽,灯光月光照亮小屋,孟观江半个身子探进来,看到坐在另一扇门后的魏思祐,嘴角弯了弯。

“嗯。我给别人做饭了。”

小孩哼一声,“下次多做点,我也要吃!”

孟观江笑得直拍大腿,笑道一半又说:“诶,绿豆糕要合水吃知不知道?小心噎着!”

小孩脚步声去。

孟观江闪进来,后背推门闭合,屋内骤暗。

孟观江轻车熟路地拿出火折子点着蜡烛,将怀里的糕点放在桌上,语气轻快,“干嘛在门口等我啊?”

魏思祐板着脸,“我饿了,等红豆糕。”

孟观江笑着抽开细绳,掰出指甲盖大小的一块,放进魏思祐手心,“慢点吃,我去给你煮点茶。”

魏思祐随手扔进口中,还没嚼就化了,故意说,“小气。”

孟观江很好脾气地道:“小谷有一次吃得急,就噎着了,”停一停,解释道:“小谷是陆老伯的孙儿。”

魏思祐道:“我又不是小孩。”

孟观江道:“是不是等急了?小谷非缠着我。”

魏思祐闻言真的急了,“谁等急了!!”

孟观江嘴角稍微一松就要往上翘,故意说:“好的,好的,下次我快快回来,小谷再怎么说,我也不理他了。”

孟观江转身拿出一套茶具,极淡而润的青色,大杯小盏摆了半桌。

魏思祐眼睛都不想抬。

哪怕这个人现场给她拼个笔记本电脑,她也不会惊讶了。

魏思祐懒懒道,“孟观江,你可真是三教九流无一不通,五行八作学啥像啥。”

孟观江夹出块茶饼,“闲人没事干。”

他先给魏思祐倒了一盏,幽幽烛光下,茶色新绿,盏中水面像一个圆圆的小亮片,一晃一荡。

魏思祐喝进口中,觉得挺香,但是太少了。

她家里没人好这个,上辈子就跟老师去过一次高档茶铺,稀里糊涂喝了几口,事后一听价格,强烈要求:下次还有这种活动,不要请客,直接折现给自己。

孟观江盯着她,“你就这么喝吗?”

魏思祐一愣,“你还要收钱吗?”

孟观江慢吞吞地说,“我是说······弓高侯侯府的使女,应该对茶艺颇为精熟。”

言罢,他坐臂在前,横袖掩口,也没看他怎么动作,只是再撇开左臂时,右手仰着空空瓷盏。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

魏思祐胡言乱语:“人民的江山还人民坐呢,人民爱怎么喝茶就怎么喝茶。何况好汉不提当年勇,不对。别说一个小小弓高侯侯府使女,我的真实身份,哼···说出来吓死你······”

孟观江道:“哦?”

魏思祐干笑。

我说我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你信吗?要不是我没钱没兵还没脑,绝对他妈的一脚踏平这封建帝制,顺便三锄头铲掉|劳|苦|大|众身上的大山。

喝茶······这都是小事啦。

魏思祐照葫芦画瓢地喝了一盏,结果左臂一抬就抬到脸上,穿的又是孟观江的衣裳,宽袖落了满脸。

魏思祐道,“这杯子不好,影响我喝茶的水平了。”

孟观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忽然问:“弓高侯儿子,叫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太慢了,我今晚爆更一下,想写男主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