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依依,死了。
黑暗中,她听到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
“你有本事抢男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紧接着,砸门声平地爆响。
“咣!”
“咣!!”
“咣!!!”
一声大过一声,震得大脑皮层撞头壳。
魏依依勉强撑开眼皮子。
叠影纷纷重重,逐渐聚成了清晰的图像。
只见四周残瓦土墙,伸手朝下一摸,是张木板床,一动就嘎吱嘎吱响。
还不等这破床板响完,那边又“咣”一声。
木门向两边拍开,在墙上一撞一弹,从中旋出团浓浓香风。
“顶着我的天,踏着我的地,勾着我的男人,你好大胆呐!”
来人身着花绿古装,一撸胳膊,拨起金金银银,叮当作响。
这谁?
在哪?
一根手指头劈面戳了过来:“你仗着有几分资色,来勾我的汉子!没汉子就活不下去是么?我成全你!等老夫人来了,将你打断腿,发落到窑子里!”
言罢,她得意地推推鬓发,一甩满臂粗银细金,扬起脸走了。
魏依依愣了好久,一股热血后知后觉地往头上涌。
刚才没骂回去!
魏依依掀开被子就要追,——一定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姑娘的脸蛋比花红!
不想被褥起处,呼啦啦一阵,浅粉正红的纸片乱撒了一片。
魏依依随手抓住一张。
纸片展开,起头正是繁体字“思祐”。
魏依依连骂人都顾不上了,赶紧蹲地下收拢信纸,仔细翻着看。
都是竖排繁体字,不过她平时最喜欢买港台黄色小说,看的还算顺溜。
大致看完,理了理思路,总算懂了个差不多。
她穿越了。
原主魏思祐,是高门贵妇陈氏的丫鬟。
陈氏犯了七出之罪,被夫家休弃后,投奔娘家不成,带了三个丫鬟到这个东南小县自立门户,靠典当嫁妆过日子。
这陈氏一无男人傍身,二无赚钱之道,又被夫家娘家气了一身病痛,还得买药吃,嫁妆逐渐不支,日子过得艰难。
但这县城不比“一瓦落砸三官吏”的长安。
邻里乡亲不仅不觉得陈氏艰难,还觉得陈氏在长安沾染了龙气,指缝里淌铜板。
众人顾忌陈氏身份不敢挨近本尊。一扭脸,就惦记上了陈氏的贴身丫鬟魏思祐。
尤其以一个叫李信的为甚。
这些信,多半出自此人之手。
刚才大骂的女人应该是李信老婆。
从情书内容判断,她丈夫把原主舔得——舌头都磨秃噜皮了。
情书里夹七夹八塞满诗词歌赋,夸魏思祐什么“倾国倾城”,保证什么“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至于妻子,万般嫌弃,说她是“最下等的女人”。
万年寡王魏依依坚信:
三人行,必定三人贱得齐头并进。
但凡一个贱得略微逊色,或者贱得独领风骚,都必然被二人抬脚踹出队伍。
难成这三足鼎立之势。
魏依依,啊不,魏思祐捧着脸想了一会儿。
不怕骂。
这事儿不是她干的,理不理亏和她没关系。
反正谁骂她她骂谁。
魏思祐对自己的辩论水平很有信心,上辈子最后一道辩论题,就政|治正确|命题。
是她,魏思佑,带领团队,获得压倒性胜利。
不过怎么说呢,重生到猪身上,首先考虑的应该不是抢|奶|吃,而是怎么不被吃。
“思···思祐姐姐。”
一个糯糯甜甜的女声飘过来,打断她的思考。
魏思祐转脸看去。
木门被李家妇推坏了半拉,正摇摇欲坠地歪挂着,一只白净小手扶着门框,从门后探出张团团喜气的圆脸来。
是个小姑娘,她道,“你、你···你别寻死···”
魏思祐奇道:“我为什么要寻死?”
小姑娘神色黯淡,“她那么骂你,不知道还要怎么和老夫人说。”
为什么有人怀疑她的水平?
她上辈子可是中国政法大民法系高材生!
再加上十年饭圈反黑刷数据经验。
别说黑的变白的。
就算五彩斑斓的黑,都能被她洗成阳春白雪的白!
魏思祐高冷地轻哼一声,随手整整信纸,打算再看一遍出轨方陈辞,啊不,三流求爱情书。
心思忽然转了个弯儿,“你这话说的,就算她是大老婆,她娘也是?她外祖母也是?总有不是的,难道骂我的时候,也骂自家祖宗啊?”
小姑娘一噎,“你怎么···能这么说,到底是你理亏,当初就该把信扔地上,踩两脚!”
魏思祐估摸这也是是陈氏的丫鬟,不愧是高门大户出来的,骂人都不会。
吵架需要占什么理?
等你想到道理,太奶奶就被人家从坟里骂出来了!
魏思祐正要洋洋洒洒发表饭圈感言,却听小姑娘哇的哭出来:
“你怎么这么傻?老夫人去年就是吃了贱妾算计才被休的,三十五岁呐……还剩下半拉寿数,难怪她生气!思安姐姐那么好,给老妇人知道私相授受的事儿,就被逐出去了!在外头···没两天···没两天就出事了!”
魏思祐撇了撇嘴,还是没哭出来,“那思安如今···”
小姑娘抽出卡在木镯里的布帕子,擦去眼角泪珠,“我偷偷找算命瞎子问过,已经投到好人家去了,估计正吃奶呢!”
魏思祐眼前一黑,差点没吐出口血来。
临死前辩论命题是“第三者是否应该为破碎的婚姻负责”。
魏思祐之所以作为反方还能辩赢,唯一的原因是——
台下坐着的辅导员就是资深第三者!本学院院长多年真爱!
正方根本不敢反驳!全程给魏思祐鼓掌!
要是台下坐的是院长夫人,魏思祐绝对能引经据典地论证:第三者对于人类科技发展滞后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顺便,给正方鼓掌。
她艰难道:“老···老夫人呢···?”
“到嘉禾县礼佛去了,明天就来,要是路上行得顺,今晚也不一定!”
魏思祐咽了咽口水。心里一寻思:还有一天,那还行。如果是门水课考试,带抄袭说不定能突击优秀呢。
然而这小姑娘明显没啥见识,不懂什么叫“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
小姑娘用帕子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去了。
“思祐姐姐,我给你做饭去,这里虽然没什么好菜,可你也吃饱了···吃饱了···”
魏思祐在心里替她说:好上路。
可魏思祐还不怎么想上路。
虽然被告知先驱英勇投胎的事迹,魏思祐还是心存侥幸。
毕竟思安是个封建社会的小丫头,肯定没做过社会实践,独立生存能力为零。
和她可不能比。
只要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就凭这“骂人讲理两手都抓,两手都硬”的真本领,随便替人写写讼状,赚律师费。
闲来发挥余热,找个帮人吵架的兼职,这日子岂不是比皮薄馅大的肉包子还香?
何况身为老夫人的丫鬟,多少有点体己钱,她今晚拿钱跑路,这个朝代难道还能有监控摄像头?
魏思祐只是一想,顿觉神清气爽,“跑路时一定问好李姓渣男的住址,路过把他家窗户都砸烂···”
她这样想着,跳下床绕室走了一圈。
十来步就能走完,墙壁白漆斑驳,多有泛黄,除去垂垂老矣的木板床,就剩墙角一只断脚梳妆台,歪歪斜斜地耷拉着半开的抽屉。
伸手一摸,只摸到满指头浮土。
她不死心,一边走一边跺脚,只听剁地声沉沉,无一处藏钱暗道。
和电影小说电视剧走向不太一样。
没钱怎么跑路啊?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预收一下现言《玻璃糖》
【小剧场】
薛知幡然悔悟,倒追大少爷三月,未果,遂罢。
连日郁郁,被企划部实习生表白。一抬头,门口就是大少爷。
大少爷目光哀怨:“上周你给我的午餐里没有糖。”
他眼角慢慢红起来:“你不牵我,我还以为是因为你嫌我丑,带出去丢人,原来你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