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燃睁开眼。
发情期的冲击尚未完全褪去，他思绪仍很混乱，下意识支撑身体坐起来，一缕绵长的奶油香被风带起，激得他全身一软又躺了回去。
信息素？
但这里没有人……
江清燃按着太阳穴，微微侧头露出有些酸痛的腺体，那股奶油味立刻又凭空出现，如无形的白色丝茧层层缠裹着，甜得简直有点腻了。
他这时才意识到香味是从他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随着四溢的奶油味儿，其他被遗忘的片段也逐渐开始复苏，胶片似的在脑海中滚动起来。
意外，混乱，最后是临时标记。
搭在床单上的五指倏然攥紧了，江清燃有一瞬间的无措。
临时标记？
思维停滞了仅仅一秒，他用力掐住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再焦躁惊慌已经没有意义了。当时的情况来得太突然，算下来其实是他自己的问题，不能说时楚做错了什么。
临时标记与完全标记不同，不需要太亲密的肢体接触，标记过程的持续时间也很短，不能算是多么越线的行为。
坏就坏在他们的百分之九十五匹配度。
临时标记之后，Omega难免会对Alpha产生依恋，程度随着匹配度的提高而加深，严重一些的甚至会在标记消退过程中出现对Alpha信息素的戒断反应。
无论是好友之间，还是某些专门提供此类服务社会机构，都会在做临时标记前确认双方的信息素匹配度，超过百分之五十就不被允许。
江清燃曾经见过一对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情侣，两人分手后，Omega甚至一度因为戒断反应陷入休克，好不容易才通过手术保住性命。
但腺体也因此受到损伤，从那之后无法再接受其他Alpha的标记。
他并不在意能不能再次接受标记，但戒断反应的确是个麻烦。
不过现在考虑那个就有点远了，当务之急是和时楚将之前未说完的事情讲清楚。
实验绝对不能重启。
江清燃强撑着身体从床上下来，推开房间门。
明亮的光线率先拍手欢迎他。
时楚看起来属于那种完全不知节俭的小年轻，几乎每一盏灯都亮着，照得整间屋子如同白昼，过道上的水晶顶灯闪着璀璨的光，一盏连着一盏。
像星子串成的长河。
冥冥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江清燃，他毫无迟疑地朝时楚的方向走去，脚步慢慢由虚浮变得沉稳。
这几天由于发情期的影响，他的身体状态一直不算好，每天都数着秒数等待这段日子过去，腺体胀痛到有种撕裂感。
如今因为意外被临时标记了，顶级Alpha信息素的冲刷让他身体发软、精神疲惫，却也将其他的生理反应一扫而空，大体上来说没有什么不适了。
江清燃走到客厅，一眼看见时楚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小圆垫上，头低着，长发散乱地披在身后，打卷的发尾乱糟糟的，每根头发丝都写着“狼狈”二字。
就那么垂头丧气地坐着。
江清燃的步子停了一下。
不知怎么，他忽然没有先前那么焦急了。
尽管遮味剂已经失效，奶油味儿一阵一阵往外冒，空气里全是Alpha信息素的味道，浓郁又厚重，气压低得让人冒冷汗。
江清燃却突然感觉悬着的心被人抚了抚，奇迹般地向下落了一点。
他终于没有了那种面对一尊雕塑的感觉。
冰做的雕塑——毫无感情、利益至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似乎无论面对什么，时楚都不会失态，将踩在无数人的身体上，一步一步迈向认定的终点，永远平静、漠然、无法撼动。
像时瑾周一样。
就像他远隔数年，再度和死而复生、更加年轻的时瑾周对话，然后依然无能为力。
那感觉太可怕了。
江清燃开口喊她：“你……”
“浴室在那儿，客卧里有准备好的干净衣服，一会儿我给您拿过去。Omega被临时标记之后有戒断反应，我们匹配度这么高，到时候不知道情况多严重，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在我这住几天，或者我去您那儿。”
时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打断他，吧啦吧啦说了一堆话，抬头看过来，表情平静得没有半点波澜，却让人感觉挺诚恳。
“至于其他的事情，我稍后跟您解释。”
江清燃本来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此时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脑袋空了一瞬，竟然听话地按着对方的话照办了。
时楚坐在小圆垫上没动，低头轻叹了一口气。
江清燃刚醒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一时也很茫然，没有主动去找他。
脑子凭空出现了一台电子广播，无视主人意愿地播报着Omega的一举一动，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都没用。信息素在他们中间盘结成了一条红线，牵一发而动全身，仿佛喜怒哀乐都不再是一个人的事了。
一切都随着信息素流进骨血，进而占据精神，让她没办法客观思考。
越想越乱，继续纠结也没什么用，时楚起身去客卧拿衣服，顺便摸出手机，下拉通讯录点开一个聊天框。
时楚：【在吗？】
她因为经常需要用微信联系各个老师，头像和名字都很简洁，生活照+原名，看着非常正经。
过了两秒，一个画风迥异的小猪脸头像在屏幕顶端的弹窗里出现了。
备注是一串省略号。
小猪脸顶着简洁的省略号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在呢姐！】
……：【有什么事姐！】
……：【我必鞠躬尽瘁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义无反顾冲在最前线！】
时楚被这三个感叹号吵得眼睛有点疼。
时楚：【你上次跟我说的那种药，现在还能弄到吗？】
小猪脸沉默了。
过了几十秒，他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姐，你要那个干嘛？”一个声音很年轻的男生在那头紧张兮兮地问，“你不会是糟蹋了哪个小Omega不想负责吧？”
这都哪跟哪。
“不是你想的那样。”时楚被他的“糟蹋”二字也说得有点犹豫，“一点小事，放心，不会被管控局抓走的。”
“拿一支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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