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林江风担忧:“周尚书高居一品,又不是流连花丛之辈,只怕没那么容易见到。”
何飘飘似是累了,靠回椅背,神色恹恹的:“我谬负花魁盛名,只要豁得出去,总能见到的。”
“若是有周尚书出手,自然一切好办……”林江风点头。
便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玉香端着一碟点心回来了,报道:“姑娘,妈妈说,外伤药的事就交给她了,一定会让您恢复如初的。”
何飘飘点头。
有玉香在,两人自然不好再多说什么。林江风起身告辞:“小姐,明日我再来看你的伤。”
“有劳了。”何飘飘从匣子里取出一块银子,足足有三四两之多,随意塞进他手里。“一点意思,不成敬意,我这伤还得劳烦你。”
林江风一呆:“小姐,我怎能……”
“日后用着你的地方多了,你且收着吧,给自己换个玉佩。这铜钱未免寒酸,就不要戴了,当心被人瞧见笑话。”何飘飘不容他拒绝,塞钱之后直接下令。“玉香,替我将林大夫送出去。”
这是要他以后别将这个铜钱腰坠再戴出来,免得被人认出缘由。
“这……好吧。”林江风只能收下钱,跟着玉香离开。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何飘飘给自己斟了杯茶,垂目静静看着,忽然说:“我不管你是徐燕昭什么人,但听到此处已当适可而止,立刻给我离开!”
徐燕昭送她一封暗信,暗示她是众矢之的之外,还特意画了三个圈,表示一共有三方势力在盯着她。不消说,里面必定要有一方是徐燕昭自己。
今日若不是徐燕昭的信先到了,她骤然看到那铜钱腰坠,必定上当。这一言之恩,她知道要回报。但徐燕昭若是以为她给林江风以及背后的势力下套,就是倒向永定侯府那一方,就大错特错了。
“我这个人恩怨分明,容她偷听一次,今次之后,若再出现在我身边三尺之内……”
何飘飘冷笑一声,手腕一动,“夺”的一声,一支发钗激射而出,钉在门框上。
伏在院外花树上的香盈,脸登时红了,赶紧回到杜遣怀在醉红颜的小院子里。
杜遣怀瞧得新奇。
这么个香香软软、说话细声细气、被人多看两眼就脸红的小姑娘,居然是个紫宸卫。北衙三卫中最神秘,也是号称禁军中最强护卫的紫宸卫?
她在十丈之外能把房间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耳力和功夫都可以在武林中位列顶一流高手之列。
他的目光太奇怪了,香盈本来消退的红晕又浮了上来。她摸摸脸:“我……敢问我脸上可是有脏东西?”
“没。”杜遣怀一时没忍住,稀奇地问:“那位身边还有你这种会害羞脸红的新奇生物?”
香盈脸上红晕更明显了,回了一嘴:“我也没想到接替苏师兄的会是……会是……”
“这么个浪荡子。”杜遣怀笑嘻嘻地替她说了。
永定侯府因某些缘故,一直跟江南神医世家杏林谷来往密切,如今徐燕昭两大心肝死穴都靠杏林谷的医术,来往就更频繁隐秘了。这些年一直在京城做接应的杏林谷弟子苏方,因妻子有孕,专心回去照顾妻子了,换他师弟过来。
苏方当时说:“我这位师弟可靠得很,我敢以性命担保。”
她家夫人因着苏方的担保,便信了。听说如今接头的地方在醉红颜,她家夫人便刚好让对方做个帮衬,帮她试试何飘飘的态度和武功。
香盈一路上都在猜会是哪位姑娘,还想劝劝那位姑娘别呆在醉红颜这地方了。直到被扣住肩膀,上面传来杏林谷特有的内劲,她才知道,居然是这么个……不着调的浪荡子!
她见过好几个杏林谷的弟子,不是仙风道骨,就是慈爱和善。这等不着调的浪荡子,她还是第一次见,简直不知怎么办才好,只能脸红。
初次见面,杜遣怀也不好太给杏林谷丢脸,清咳一声,换了正事的话题:“那何飘飘眼看着就跟周老头勾结在一起了,她手上可是有当年的证据,真的不用继续监视下去?”
他听到了?内力也不差呀。香盈心中吃惊,面上摇头:“夫人说了不用,就不用。”
杜遣怀:“你还真是听话……这就是‘护卫’吗?”
“你是想说,我就是夫人的忠心狗腿吧?”香盈替他说了,她不以为意,也不以为然,摇摇头,转身离开。“多谢告知消息,请记住暗号,告辞。”
“那什么大夫你不管了?”杜遣怀问。
“自有人料理。”香盈几个起落间已在百步之外,唯有一缕声音丝竹般细微地传来。
香盈回到此永定侯府,将事情汇报上去。
“你们瞧?我说什么来着?凌小娘子绝不是个傻的。”徐燕昭大笑起来,“愿赌服输吧!”
听到徐燕昭的决定时,香盈跟疏影都担心何飘飘能不能明白信中的暗示,也犹豫是不是真的偷听一次就可以了。
“凌小娘子不是咱们的犯人,也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咱们不能把她当犯人似的盯着。”徐燕昭如是解释,见她们不理解,便同她们打了个赌。
如果何飘飘看出了信中的暗示,她们就……
“嗬!”奉伯有事进来禀告,一看院子里,吓了一跳。“做什么呢这是!小姐又胡闹你们?”
院子里,香盈穿了男装,握着洞箫,疏影换回了女装,抱着琵琶,一副要奏乐的样子。
“没事,奉伯,她们打赌输了而已。”徐燕昭笑道,趁着疏影坐在席子上,又去摸摸疏影的头。
“小姑娘家家的,整天板着脸,开心一点,看开一点嘛。”
她倒是看得开。
奉伯叹气,在婉转柔和的乐声里汇报消息:“那厮进了个院子与人会面了,与之见面的人,我认出是刑部左侍郎范平的心腹。小姐,是不是趁早……”
“范平也不过是周仲溪手下的一条狗罢了。”徐燕昭摆手,“盯紧就行,暂时不要动。何飘飘不是傻的,对方摆出旧人这点,想骗她的证据,她想将计就计。先看看她怎么打算吧。”
“是。”奉伯对她一向言听计从,只是心中免不了担心。
何飘飘年纪尚轻,又满腔怨愤,只怕容易被人刺激,遇上危险。
“不消慌,有我在呢。”徐燕昭安抚道,伸了个懒腰。“周仲溪想让何飘飘厌恶我,我得帮他一把。”
“啊?”香盈一时不解。“夫人,你怎么还帮起那老匹夫来了?”
“山人自有妙用嘛!”
“可是你药也送了,何姑娘不愿意见你,蒋大人也……”
“我又不是只有找上门这一条途径,是吧?”
徐燕昭说着,上值的时候,就去找了吕成泰。
“吕公子?”
吕承泰顶着一脸憔悴和黑眼圈看她,眼中几乎有恨意:“……”
这厮无意间吐露一点秘密,吓得他回去翻来覆去跟表弟商量,惹得几天也睡不好。她倒好,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
“吕公子?微敏兄弟?来来来。”徐燕昭扯着他的衣袖,不由分说就把人扯走了。
吕成泰试了试,这位祖宗手上用了内劲,他竟然挣脱不得,一路给扯到了角落里。
“您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帮何飘飘,但是那位美人呢,最近不如何待见我,所以……”徐燕昭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且诚恳地说:“看你的了,微敏。”
吕成泰忍不住肩膀微动,躲开她的手了:“娘娘,你放过我吧!”
“吕微敏,你装什么呀?”徐燕昭笑嘻嘻地揭穿他:“你要是怕连累家族,今天有一万个理由不来当值巡街,你为什么来了?你扪心自问,是你的前途重要,还是你家族重要?”
这话若是问别人,只怕立刻能吵一架——谁跟家族还不是一荣俱荣了?
可偏偏吕成泰答不出来。
他……是庶子。
其实大梁的嫡庶之分并不紧要,关键还是看生父的地位和生母的家族。只要父亲够显赫,庶子娶郡主也不是没有。但那是别人家,不是宣宁伯。
宣宁伯跟宣平伯在京城号称双壁,都是贵族中名声狼藉之辈。
宣平伯狼藉在一个“色”字,宣宁伯狼藉在一个“财”字。
贪财,甚至为了图谋妻子侍妾儿媳妇家的嫁妆,府里有数不清的女人,生下了不知多少个儿子。一旦女人没有了利用价值,她的孩子也会一无所有。
吕成泰就是这么个母亲与外祖父断绝关系,在宣宁伯府一无所有的庶子。
他不惊讶徐燕昭能看出来。毕竟一个伯府公子,若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当个金吾卫巡街呢?
显国公府的公子,可是一出仕便是金吾卫中郎将,冲着金吾将军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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