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月,晋国公府迎来两桩喜事,一则,青岑和元慎的婚事,经由钦天监占卜,定于明年正月完婚;二则,庭桉和岁云也顺利立下婚约。
忽而家里的两个孩子都有了着落,虞氏便将一颗心都扑在舒意身上,隔三差五就要带她出门一趟,公府家的嫡女不愁嫁,原就是样样都出挑的人,纵使退过一次亲,也并不影响,况还有个要做皇子妃的妹妹,上赶着结亲的大有人在。
不过舒意却并不热衷于这样的姻缘,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更愿意来一场不期而遇的爱情。
青岑听后问她:“是怎样的不期而遇呢?”
这会儿棠梨煎雪敞开的支摘窗前,青岑两手系着襻膊,手里捏着一颗剥了皮儿的葡萄,正在掏它的果核。
舒意闻言捻起一颗来塞入嘴里,带着些许憧憬的神色道:“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就像常娘子那样吧,当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忽然有个人从天而降来拯救我,也或许是旁的缘由叫我们很自然的相识,而不是被长辈们拉着介绍来介绍去这样,很没意思,我好像物件儿一样被人打量着。”
青岑长长的“哦”了一声,将剥好的葡萄肉悉数放入盏中,一边用木杵碾,一边说:“我明白了,定是阿娘近日总带你出去相看,却没有一个叫你称心如意的。”
舒意望着窗外叹气:“反正我是累了,有时候想想,嫁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是一朝被蛇咬了,遇事看人总会先往坏处想,揣摩这个人彬彬有礼的面皮下是否也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青岑听了,从一堆锅盆碗盏中抬起头来,提议说:“既然累了,那咱们就出去散散心吧。”
舒意听了就问:“散心?去哪儿啊?”显然来了兴致。
青岑说:“青山寺怎么样?我还没去过那儿呢,早听人说那里有山有水,冬暖夏凉,这时节想必出游的人并不很多,咱们去转转,一来散心,二来权当避暑了。”说不定这出去走一趟,还真能叫舒意来一场不期而遇的姻缘哩。
听上去似乎很不错,舒意想了想抚掌道:“好不容易去一回,咱们不妨小住几日吧,”想了想又说:“再有一个多月就是秋闱了,大哥前阵子养伤误了功课,不一定去不去,咱们再把岁云叫上就是了。”
青岑笑着说好啊,于是直接吩咐仆妇去常府给岁云传话,就说后日去青山寺玩儿,问去不去,若得空来,后日卯时正刻往常府迎她,两下里已经算是一家人了,寻常踏青出游,倒也不用郑重其事的下帖子。
仆妇领了差,当即去了,青岑转头继续调饮子,一边做一边说:“赶巧今儿有现成的葡萄,等调成膏,到时候带些去,做葡萄渴水,”是一种饮品,将喜欢的水果去皮去核,上锅熬煮成膏状后放凉置于瓶中,饮用时舀一勺出来用沸水冲泡,就成了好喝的葡萄渴水。
舒意道:“再做些各类糕点带着,到时候咱们在铺了席子的草地上一边儿享用,一边看风景,”光想想就很舒坦。
那厢常府里,岁云收到仆妇传来的话,直说好呢,后日一定准时到,然后就乐滋滋的吩咐女使预备下去,。
晚间阖家一起用膳的时候,常夫人听说她要和郑家两位小娘子去青山寺踏青,很是欢喜,嘱咐她在外头注意安全,不过边儿上的常老太太却老大的不高兴,垮着个脸,酸不溜秋的说:“你哥哥过世才多久,转头你就和郑家定了亲,三天两头的往出跑,一个姑娘家还要不要脸了。”
月初常家托人来府里提亲的时候,闹了一出笑话。
因说常老太太是家里头的长辈,底下孙辈议亲总要过问一声,当媒人娘子表明来意后,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摇头说:“家下才失了一个孩子,阖家正伤心着呢,我这孙女还小,暂也并不着急。”
瞧她态度不咸不淡地,媒人娘子倒也还并未多想,毕竟滔天的权势谁不想要,只以为这老太太是在替孙女矜持,于是又将庭桉翻来覆去的夸了一通,还道:“我瞧这门亲是极好的,两个孩子年龄相仿,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以后小娘子进了门,少说还有个做王爷的妹婿,多大的气派啊,”说着又将眼神放在边儿上娴静端坐的岁云身上,一劲儿地夸她。
一旁的常夫人高兴之余瞥见常老太太淡淡地脸色,心里泛起古怪,想想她适才说过的话,疑心这老太婆怕是要作法,于是等媒人娘子一闭口便想抢着说句话,免叫老太婆坏事,谁承想刚出声就被人不客气的打断,只听常老太太又说姑娘还小,还道:“娘子不知道,这丫头自小娇惯,在家里一向不爱守规矩,贪玩得很,也不求她以后大富大贵,恐去了那样的勋爵人家惹出祸事来。”
媒人娘子闻言嘴角的笑窒了窒,这叫什么话?就算不满意这门亲事,也犯不着这么埋汰自己孙女吧。
“母亲……”旁边的常大人睁大眼睛,身子前倾,很是吃惊不解常老太太的推辞和冷淡。
常老太太则摆摆手,一副不容置喙的神气,她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都很明显,媒人娘子听了纳罕,眼下谁都知道晋国公府要出一位皇子妃了,以后怎么着也是王妃的品级,常府这样的人家,门槛儿虽然不低,但也不至于如此慷慨吧,放着煮熟的鸭子不要,莫非是有更好的下家?又或是自己碰到了传说中视钱财权势如粪土的人?
不光她纳罕,岁云心里也无语,听常老太太如此贬谤自己,险些怄个半死,又急又气,因碍于有外人在也不能发作,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常夫人。
常夫人则在心底暗骂这老虔婆脑子被狗吃了,这么好的婚事她不点头,是想自己去嫁么?但面上还是笑吟吟地对媒人说:“娘子别见外,母亲年纪大了总是顾虑多,谁家孩子在家没个淘气的,我和官人到是觉得很好,那郑公子我也见过,又和岁云有那样的缘分在,不说家世了,光品行就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如今人家愿意结亲,可是天大的福气啊。”
说罢给常大人使眼色,他也是憋了一肚子话,老娘糊涂了他可没糊涂,和皇亲国戚做亲戚的福气可不是谁家都能有的,傻瓜才会拒绝,于是连忙附和说:“是呀,夫人说的是,母亲上了年纪,行事愈发谨慎了,您莫要见笑。”
见这两口子老逮着她年纪大说嘴,常老太太横眉竖眼,心里一万个不痛快,眼见她要发怒,常大人唯恐坏事,赶紧又添了句:“儿女婚事原就该父母做主,母亲年纪大了就该好好将养,岁云有我们操心就够了。”
媒人娘子听了这么一番话脸上神情好多了,心想这家里还是有正常人的,常夫人忙对她说:“家下园子收拾的很好,娘子不急走就一道去逛逛吧。”
这是要另找地方协商了,常大人在后头拦住老母亲,堵住她将要出口的话,总算常老太太还要脸面,没有在外客面前大喊大叫,只是铁青着神色。
常夫人则引着那位娘子往西园去,一路上不动声色的好言补救着,媒人娘子也是个活络人,三两下明白开来,只想这老太太也是个闹的,早先听闻她溺爱孙子,没想到对孙女竟这样慢待,在外人面前如此作践骨肉,真令人不耻。
媒人娘子家里也是有女儿的人,从来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心里很看不起常老太太这样厚此薄彼,于是拍着胸脯说:“夫人放心,只要你们做父母的同意,这事便成了。”
常夫人终于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把人送走,待回到前厅,只听常老太太还在作妖,拍着桌子叫嚣说:“那丫头克死了我常家的长孙,怎么还敢把她嫁入公爵之家,你们两口子是鬼迷心窍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葡萄渴水参考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