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双震惊地指着纸币上的人像,问掌柜,“这是谁?”
掌柜愣了一下,面带微笑,“民国第一位总统啊。”
秦无双不死心追问,“他的名字叫什么?”
掌柜微微惊讶,不认识总统很正常,毕竟普通人见到总统的概率并不高,可他都已经告诉她这是总统,她还不知道名字,是不是太不关心政治了?
掌柜看了眼她的身着,好奇问,“你刚从国外回来?”
秦无双颔首,“对。他是谁?”
掌柜恍然,笑眯眯道,“这是孙和先生。民国初年的总统。”
秦无双微微一怔,孙中山名文,字载之,号日新,又号逸仙,又名帝象,化名中山樵,就是不叫孙和。难不成她穿的这个民国跟她所在的民国不是一个时空?
她怀着异样的心思,出了粮店。
回去的路上,她买了四个肉包子,价格相当贵,每个五文钱,素包便宜,每个三文钱。
这时候一块大洋等于十角钱。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按照英式,一块大洋等于12块大洋。后来政府改制,也采取500克为一斤,民国以前华国都是一斤16两,也就是600克,经过改斤数,一块大洋就是十角钱了。
当然因为北洋政府并不能掌控全国,只是表面维持统一,各地方都有自己的小算盘,阳奉阴违依旧用的是16两的计数方法。
不过上海这边有许多商铺已经采用一斤十两的制度。这时候的一块大洋等于120个铜元。一角可以换12个铜元。这时候也会用铜板(也称文钱),而一个大洋可以换铜板的比例是不同的,比如天津1279文、奉天省城1180文、开封1289文、福州1085文、武昌1433文、长沙1500文等。一枚铜元相于十文钱。
百姓常用的是铜元和铜板,偶尔也用角,大洋却是难得一见。
买完包子,秦无双回了家。
离老远,秦无双就看到苏锦绣,这年头在街上行走的女人少之又少,更何况还是她这样的旧式女子。
被那么多人盯着,苏锦绣深闺中的女子哪里见过,头几乎埋到胸口。
秦无双走过去,将两个包子递给她,“快吃吧。”
苏锦绣接过来,狼吞虎咽吃起来,秦无双一边吃饭一边开锁。
进去后,秦无双倒了两杯热水,一杯自己,一个给苏锦绣。
苏锦绣吃了一个包子就饱了,另一个包子递给她。
秦无双愕然,“你昨晚不是挺能吃吗?”
昨晚她下的一碗螺蛳粉她吃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这会儿怎么一包子就饱了?该不会是客气吧?
苏锦绣涨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昨天我一整天都没吃饭,所以……”
秦无双见她不是故意饿肚子,点了点头,示意她将包子放在桌上,“那就饿了再吃吧。”
苏锦绣吃完,四处打量这个铺面,说是铺面,其实又不太像,因为除了两面墙上挂了绣品,并没有摆货的架子。而唯一的架子上放的却是绣线和各式各样的绸缎。
苏锦绣走过去,发现这些绣线不仅齐全面且颜色也很多。比她在老家时见过的还多。
苏锦绣吃了东家两顿饭,有点不好意思,就想给东家赚点钱,她回头看着秦无双,“我想现在就干活。您是给我花样,还是我自己画花样?”
秦无双正好也想看对方手艺,她想露一手正合心意,于是点头答应,“你自己画吧。那架子上的布料和线随便你挑。”
苏锦绣点点头,开始挑选底布,先把绣样画出来。
秦无双吃完饭,正好想跟她打听这个世界的信息,于是问她孙和的事情。
可惜苏锦绣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媳妇,嫁人前年纪小,知道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嫁人后就一直待在乡下。还是家里出了匪患她才逃到上海找丈夫。她对政治半点不关心,只知道总统的名字,还知晓对方在日本留学,其他事情却是一问三不知。
秦无双只好问她身边事,“你前夫是住在租界吗?”
苏锦绣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点了点头。
她到底不是个傻子,见秦无双不怎么相信自己,她就从袖口掏出一张报纸,被折成一个小方块,摊开后全是褶子。
秦无双接过来,苏锦绣不识字,也没法指给她看,就道,“他说他早就在这报纸上登记跟我离婚,但是我不识字,咱们农村乡下也没人舍得花钱买报纸,一直被他瞒到现在。”
秦无双接过来,在中间偏右的醒目位置找到那则离婚公告。男人叫张振泽,女人苏锦绣。
苏锦绣怕她不信自己,又从衣服的夹缝中取出一个小册子,秦无双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中华民国国民身份证,祖籍是苏州。
秦无双是外来人口,打算赚点钱就去补办这个。她将身份证交给苏锦绣,问对方一个问题,“租界离这儿有多远?”
秦无双刚刚只是出去溜达一圈,就发现这儿并不是租界。毕竟租界里应该有很多洋人,而刚刚她在外溜达,没看到几个洋人。
苏锦绣想了想,“不算远,这边有直达的电车,大概两站路就到了。”
她倒是没有问秦无双为什么会问租界的消息,可能秦无双跟她一样是个闺阁女子,从未出去过吧。
秦无双一怔,居然这么近?
苏锦绣见她目露惊诧,不自觉又补充,“一等座是三分钱,两等座是两分钱。”
秦无双笑着点头,“还挺便宜。”
她现在不急于去租界长见识,打算先了解这个世界再说。
晚饭,秦无双没有再吃包子,再往前走几米有个西餐店,秦无双原本想进去吃牛排,谁知没有牛排,只有猪排、咖喱饭、三文鱼、沙丁鱼、番茄鸡丝饭。她要了两份猪排,掌柜得知她就住在这条街,让服务员帮她连盘子一块端回来了。
服务员说话也很是客气,“半个小时后,我再过来收盘子。”
秦无双点头,送他离开,扭头叫苏锦绣过来吃饭。
苏锦绣有些忐忑,“西餐厅太贵了。我……这多不好意思。”
秦无双笑道,“我也是刚来的,咱们试试口感。”
苏锦绣不会吃西餐,看着秦无双的动作,很快就学会了。
猪排吃完,两人肚子都饱了。
没过多久,服务员过来收盘子。
秦无双给苏锦绣在二楼,她隔壁收拾一间房。
下楼之后,见苏锦绣还在绣,秦无双提醒对方,“天黑了,就别绣了,免得伤了眼睛。”
苏锦绣看着刚有点雏形的绣品恋恋不舍,“不伤眼睛,这电灯真亮啊,就跟大白天一样。”
秦无双不想她用眼过度,当即摆手,“那也不行。眼睛得休息,不必急于一时。”
苏锦绣无奈,只能上了二楼。
秦无双教她怎么洗澡,怎么用卫生间,苏锦绣看着这房间,有些胆怯,“这可使不得,我这样的人哪配住这么好的房间,也太奢侈了,您就给我换普通点的房间吧。我……”
秦无双摊了摊手,“这楼上只有三个房间,还有一间是我的书房,里面都是书,不能住人。”
苏锦绣迟疑半晌,只能住了进去。
秦无双将一楼门锁上,回到二楼,先去书房,给妈妈烧了一柱香。
这书房很大,两厕都是书架,上面放着各式各样关于美学和刺绣方面的书籍,靠近门的那侧是秦无双的母亲秦凤英的牌位,牌位后面是一尊人见人怕的阎王雕塑像。她给妈妈烧香时,也会给阎王爷烧一柱,这样妈妈能在地府过得好舒服些。
两柱香拜完插好,袅袅炊烟升起,秦无双拿着纸巾将妈妈的照片擦干净,又用刷子将阎王雕塑像落的灰尘扫干净。
一切都完美,秦无双刚准备回房睡觉,突然她上衣口袋手机响了,之前她看到外面街道变了,还心存妄想,打开手机试试看,但是让她失望了,民国没有信号,这手机除了照相、录音、记事本可以用,需要联网的软件一概变成了灰色。
此时听到声音,她心里一个咯噔,立刻掏出手机,这居然是她之前订阅主播给她推送的视频广告。
她点开视频,听着主播正在卖力吆喝,她看着只觉得亲切,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网不是断了吗?怎么又有网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正打算看看电脑能不能联网时,一道突兀的男声响起,“小娃子,我送给你的大礼喜欢吗?”
秦无双吓得心脏差点蹦出来,第一时间先看窗户,该不会是外面进了小毛贼。可是窗户关得死死地,并没有人进来。再说这是二楼,想要偷东西,还没进来就打草惊蛇那是傻子。
她眼尾扫见阎王爷的雕塑,只见刚刚还凶神恶煞的阎王雕塑此时却幻化出一个男童。
他大约五六岁的年纪,扎着包包头,用红丝带缠着还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小脸肥嘟嘟的,要多萌就有萌,但那双眼睛却像含了碎冰的深潭,黑漆漆凉飕飕地盯着秦无双,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诚然这只是个小孩子,长得还挺好看,但是秦无双在他面前威风不起来,只是扫一眼就觉得不寒而栗,更经受不住他那锐利的目光。
他那双脚就那么悬空踩着,秦无双坚信二十六年的牛顿定律崩塌了,她浑身汗毛直竖,嘴唇哆嗦着,很想开口说话,可是喉咙像是堵着硬物似的,什么也说不出来,脸因为恐怖一点血色也没有,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儿,这阎王复活,是要取她的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