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脸本就勾人，作出这种神情更是可怜，乐燃一时间恍了下神。
“你怕什么？”乐燃轻佻地去勾他的脸，“我要是想杀你，你早就没命了。”
“……是。”阮宜戈低头应道。
他们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乐燃感到一丝无趣，她又不是什么暴君。
乐燃的积蓄不多，她才三阶，基地提供给他们这种低阶异能者的物资并不多，只能说聊胜于无，她得去悬赏中心找活干。
临走之前，阮宜戈拉住她问：“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乐燃看着他的眼睛，瞳孔已经看不出异样，呈现剔透的浅褐色——他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好吧，”乐燃同意了。
好在阮宜戈的衣服都是长袖长裤，脖子以下裹得严严实实，可以避免别人看出来他没有身份编码。
乐燃最后又嘱咐他：“你这张脸实在是太招人了，记得跟着我，不要乱说话。”
“我会的。”阮宜戈顺从地点头。
今天竟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空气中的灰色颗粒含量比往常要少，日光明亮。
阮宜戈紧紧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一步也不敢落下。
乐燃本想给他戴个面具挡一挡，可那样更奇怪了，索性作罢。
她能感觉到有很多人偷偷打量他们。
悬赏中心依旧人山人海，是整个外城区最热闹的地方，巨大的穹顶熠熠反光。
乐燃如常走进去，却发觉身侧的人有点不对劲。
阮宜戈的脸色白了几分，他好像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时不时往乐燃身后躲。
“别害怕，他们不会动手。”乐燃敷衍地安慰道。
她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阮宜戈像一只受了惊的鸟，下意识往抓住她的胳膊，乐燃瞬间感到冰凉的触感。
乐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就随他去了。
很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怕人？
乐燃站在任务板前面，上面的内容更新了一批，但她能选择的依旧很少。
干脆组个队好了，这么想着，乐燃走向招募区。
招募区的人同样很多，人来人往吵吵闹闹，招募队友的人会领到一块牌子，他们在上面写自己的任务目标和需求，就像在集市上摆摊。
乐燃一个个看过去，发现有一块牌子上写的条件很适合她：
“清理基地南部出没的变异藤蔓，任务难度B级，现有人员三人，招募火系、治疗系。”
乐燃过去了解情况，得到了摊主的热情招待。他的笑容很爽朗，是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那种长相，知道这位美女是治疗系之后更殷勤了：
“您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乐燃是带着阮宜戈一起来的，摊主想，如果带一个花瓶也不是不行，“请问您的名字和是……？”
“一个人，乐燃。”说完乐燃想起来，她应该重新做个鉴定的，这几天太忙，她把这件事都忘了。
乐燃说完便感觉身边的温度冷了几分。
摊主完全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他嘴巴张了又张，声音干涩：“你就是乐燃？”
乐燃心里咯噔一声，沉默着点头。
摊主叹气道：“走吧，我们不欢迎你。”
乐燃抿了抿唇，礼貌和他说再见。
离开之后，阮宜戈小声问乐燃：“他们为什么不接受你？”
乐燃看着穹顶上复杂的纹路：“上一批和我做队友的人已经死光了，懂了吗？”
恐怕她的事迹已经传遍了。
阮宜戈认真道：“……不是你的错，我相信你……你是好人。”
乐燃嗤笑一声。
就在这时，穹顶中央突然传来鸣钟声。
“当……当……”钟声浑厚而悠扬。
这通常代表着不好的事，乐燃心下一沉。
熙熙攘攘的悬赏中心霎时间鸦雀无声。
钟声之后，声音甜美的播音员开始播报：
“沉痛哀悼，九阶异能者破军陨落北方战场，英雄永远被人类铭记。”
“沉痛哀悼，九阶异能者破军……”
乐燃猛地怔住，她站在原地，仿佛遭受重击，大脑无法进行任何思考，一种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破军是第四禁区唯一一个九阶异能者，也有人说他的能力早就超出了仪器的测量范围，是九阶之上更高一等级的存在。
可是就算是这么厉害的人，也无法避免死亡的命运。
安静的大厅里响起零星的哭声，过了一会，哭声此起彼伏。
乐燃眨了眨眼，她只感到绝望。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乐燃问：“你刚刚……听到广播了吧。”
“……听到了。”阮宜戈能够感知到她的情绪，但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她，他问乐燃，“破军是你认识的人吗？”
乐燃说：“我不认识他，但我知道他。”
从悬赏中心离开以后，他们去供应点买了一些物资，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女人，看着阮宜戈眼睛都直了，恨不得黏在他身上，干活时心不在焉。
乐燃很熟悉这种眼神，以前她和苏见青没少遇到。
“老板，我要的是番薯。”
“啊？”
乐燃把手里的土豆抛过去：“你拿错了。”
“哦哦，等会儿。”老板回去拿了番薯给她。
这种感觉很微妙，就像自己的东西被觊觎了，乐燃嫌恶地想，走时把门甩出了一声巨响，决定以后再也不来这里。
回去的路上，乐燃迎面遇上一队永夜神教的修士，统一披着深红色的外袍，径直冲她走过来。
领头那人上来就问：“乐燃是吗？”
“是我。”乐燃打量他们的装束，“你们是审判所的？”
领头那位修士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没错。”
乐燃心想，那当然不会认错，她对审判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这一次乐燃格外的轻松，她眨了眨眼，听到修士说：“我们接到举报，你在基地内行凶，请跟我们走一趟。”
乐燃立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啧，不就是开枪吓唬他一下吗，还真去举报了？
她在心里又骂了那人一句。
但现在好像不得不再去一趟。
这些人来势汹汹，乐燃以为阮宜戈会很害怕，但看起来他好像还好。
自己倒是没什么，只要解释清楚就行，但是绝不能让他们发现阮宜戈身上的问题。
“我能先回趟家吧。”乐燃举起手上的东西示意。
修士厉声说：“不行。”
“好吧。”乐燃非常配合，她把拎着的东西全部交给阮宜戈，“先回去，在家里等我。”
她背对着那些人拼命对阮宜戈使眼色，意思是让他赶紧走别惹麻烦。
“好的，我等你回来。”阮宜戈接受到了她的暗示。
乐燃放心地跟他们走了。
永夜神教的教堂一如既往高耸巍峨，还没靠近乐燃就感觉到了压抑。
“别磨蹭，赶紧走。”修士催促道。
教堂的大门常年紧闭，里面永远暗无天日。
乐燃发自内心地感到疑惑，一直生活在这里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刚进去没走多久，便遇上了一个意外的人，把乐燃带回来的那些修士行礼道：“主教大人。”
主教从黑暗中踱步而出，看见他们押着的是乐燃，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走过来慢条斯理对乐燃道：
“又见面了。”
乐燃：“主教大人，你好。”
主教看起来不太高兴。
“这次又是什么事？”他问。
乐燃十分无辜地耸了耸肩：“寻衅行凶。”
主教低声骂道：“蠢货。”
也不知道在骂谁。
“你跟我来。”主教对乐燃说道，剩下那些审判所的修士面面相觑。
主教带着乐燃来到一间明亮的议事厅，问：“我上次的提议考虑的怎么样？”
乐燃反问：“大人为什么一定要我加入教会呢？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人物，您的青眼恕我无福消受。”
主教虔诚道：“这是神的指示。”
乐燃偷偷翻了个白眼，傻瓜才会信这种鬼话。
她从来不相信神的存在。
不过……
乐燃想到自己四处碰壁，觉得不妨一试。
乐燃心一横：“我可以加入神迹调查所吗？”
“呵。”主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只觉荒谬无比，他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乐燃以退为进：“大人不同意吗？”
“你自己去问，看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你。”主教说道。
事实上他心里想的是，调查所那帮人心高气傲，一个比一个毛病多，怎么可能看得上乐燃，最后还不是要老老实实回到他手底下。
乐燃的表情很平静：“请问去调查所该怎么走？”
主教冷淡道：“你出去跟外面那个人说，他会带你去，就说是我的意思。”
“多谢您。”乐燃说。
乐燃以前从来没听说过神迹调查所这个机构。
他们的位置非常隐蔽，在教堂背后的一条小巷子里，要拐上几个弯才能见到。
给她带路的那个修士似乎不愿意靠近这里，到了之后话都没多说一句，匆匆离去。
这是一座平平无奇的三层小楼。
门上挂着一块塑料板：神迹调查所，字迹已经很淡，极难看清。
就是这里吗？
乐燃站在门外竟然犹豫起来。
这看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机构，而且名字也很离谱，没有神哪来的神迹……
她想，促使她来这里最重要的原因，可能就是姜玉浓那一句“他们给的很多”。
毕竟她现在还有一个人要养，而大部分悬赏队伍都不肯接受她。
“乐燃？”她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虽极力克制仍能听见浓重的的哭腔。
乐燃转头去看，姜玉浓正蹲在墙根下抹眼泪，脸上全是泪水，眼圈通红，陆问舟在旁边安慰她。
“你还好吗？”乐燃走过去，她记得姜玉浓是破军的崇拜者之一。
她这么一问，姜玉浓忽然又放声大哭：“我不信，谁死了他都不可能死……”
乐燃：……
姜玉浓哽咽道：“你不知道他有多厉害！你知道他在教内什么地位吗？连外城区那位主教都要看他的脸色……”
乐燃和陆问舟对视，彼此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玉浓你……节哀。”乐燃没办法感同身受，自己虽然难过，但和那位传说中的人物终究只是陌生人。
姜玉浓又哭了一会，情绪缓缓恢复，忽然警惕起来：
“等等……乐燃你在这做什么？”
乐燃对他们说：“主教大人让我加入神迹调查所。”
“那个主教？他是不是疯了？”姜玉浓难以置信，瞪大双眼，“他真是这么说的？”
她的眉头拧得死紧：“这不是害你吗？你知道调查所干的都是什么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