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乐燃自暴自弃地想,他身上问题那么多,也不差这一点了。
她冒了这么大风险把人弄回来,可不是为了一具尸体。
乐燃很快说服了自己。
——绝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没有身份编码就意味着他是个来路不明的黑户,一旦被发现会有很多麻烦,而这个基地的每一个角落都需要验证身份……
乐燃眉头微拧,她只想要一个答案而已,哪知道会这么麻烦。
接下来的这几天乐燃深居简出,大门一直紧闭着——这个古怪的女人没有找任何人麻烦,她的邻居们集体松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世道里,异能者的身份象征着很多东西,比如力量、权势和机会,如非必要,没有人愿意主动招惹她。
当然,疯子和傻子不算在正常人之内。
在乐燃的照料下那个黑户的身体状况日渐好转,恢复速度相当惊人。
乐燃也从他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
比起他有名字这件事,更令乐燃震惊的是他竟然会写字——
陌生男人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恢复过来,仅仅过了两天,就能自己给自己换药。
一个普通的黄棕色的下午,他婉拒了乐燃的例行公事,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说可以自己来。
他惶恐不安,说话的时候细白的手指绞在一起,仰头的动作很僵硬,眸光闪烁,忐忑不安地看着乐燃。
乐燃从他的眼神里看出几分怯意,于是放下药和纱布,蹲在他身边饶有兴致盯着他,问:“怎么?嫌我技术不好?”
“不、不……不是的。”他慌忙否认,连连摇头。
乐燃:“那你觉得我太凶了?”
“不是!咳……咳……”
男人急得咳了几声,整个身子都在抖。
乐燃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也不能欺负地太过分,便按着他的肩安慰道:“行了知道了,我没嫌弃你。”
乐燃完全没有想到,因为自己这句话,让事情更加不可收拾起来。
“我只是……我已经给您添了很多麻烦了。”他嗫嚅着,头埋得低低的,偷偷用余光去看乐燃的脸色。
乐燃无所谓道:“也不差在这一点。”
……
男人似乎更沮丧了。
最后乐燃还是没拗过他,就把东西都放下让他自己操作。
动作虽然生涩倒也有模有样,乐燃问起他便说是这两天观察学到的。
乐燃暂且相信了这个说法,并为他的学习能力感到震惊。
“对了,你有名字吗?”乐燃随口问道。
他的手上残留着药粉和血液的混合物,就着这些东西,他在地上一笔一划地写:阮,宜,戈。
乐燃盯着看了看,然后泼了一盆水冲洗干净。
“知道了。”
回忆到此结束,乐燃揉了揉眉心,这几天她心里面一直悬着,很是焦虑。
她有一种预感,阮宜戈的身份会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乐燃照常出去购买生活物资,她从小路赶回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回来时隐约发觉家里多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
乐燃神色一凛,把东西放在地上,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墙上。
什么人会偷偷进她家里?他有没有发现什么?阮宜戈呢,他在哪?
乐燃把手按在枪上,对着空气冷冷道:“出来。”
“来了来了。”听见声音,乐燃立刻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紧接着一个纤瘦的身影从里屋走出,乐燃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假装埋怨道:“过来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来人支着下巴,拉长音千回百转地“唔”了一声,“看起来过得还挺滋润嘛。”
乐燃:“……说的什么话。”
她看着苏见青一双滴溜溜转的眼睛,立即猜到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果不其然,苏见青将她打量一番,啧啧道:“乐燃,我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人,你从哪弄到这么个宝贝,内城都不一定有这种货色呢。”
乐燃岂会不知她在想什么,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无奈地摊手:“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见青收起不正经的玩笑:“我说真的,乐燃,你不像是这么好心的人。”
乐燃拉着她坐下:“你还记不记得从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秘密?”
她用手指了指里面,压低声音在苏见青耳边说道:“他和我,可能是一样的。”
苏见青捂着嘴一脸不敢相信,低呼道:“那你还敢救他,你疯了吗?”
“嘘,”乐燃压着她的手指,“姐姐,你忘了吗,我也是从荒野出来的,我不会惧怕任何东西。”
苏见青瞳孔猛地放大,死死攥着乐燃的手,眉头皱起:“你不怕出事?”
“不会有更大的事情了。”乐燃安慰她。
乐燃给苏见青倒了杯水,自己透露出的信息实在过于震撼,她可能需要消化一下。
过了一会,苏见青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她太了解乐燃了——她一旦决定要做什么事,没有人能够改变。
乐燃问:“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苏见青斜睨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懒懒道:“跟我还用客气?”
乐燃简要说明了一下情况,挑着能说的说了些:“他不能一直是个黑户,被发现了我和他都有麻烦,你知道哪里能做假身份吗?”
苏见青摸着下巴:“让我想想。”
她毕竟见多识广,常年游走于各路人马之中,混得如鱼得水,很快想出了答案:“跟我去一趟地下市场,我知道一个人,他说不定有办法。”
说完又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乐燃:“真有你的乐燃,你看看你自己,为了这么个人,你都做了多少了。”
“谢谢谢谢……”乐燃跟她告饶。
苏见青说:“行了我先走了,后天下午我来找你,在家里老实等我。”
乐燃说“好”,苏见青就像她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她是个“生意人”,每天有很多要忙的事。
身份的事或许能得到解决,乐燃如释重负。
正想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经过这几天的恢复,阮宜戈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走动了。
他来到乐燃面前,看起来很愧疚,低头说道:“对不起。”
乐燃感到一点不自在,但还是故作淡定,平淡地看着他:“你都听见了?”
阮宜戈局促道:“嗯……不、没有全听见……”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看上去愈发不安,像是做错了事在等待她的惩罚。
乐燃想了想,也是,一共就这么点地方,他如果说自己什么都没听见才见鬼了。
阮宜戈见乐燃垂着眼不说话,内心一片忐忑,未知的恐惧笼罩了他,惊慌失措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他咬着唇,昳丽的脸上写满了不安,看起来快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