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笙笙从小院儿走出来时,已经晨光熹微,永合镇这条清晨最热闹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进城的走卒贩妇。
她们有的推着搭着草棚的木制推车,有的肩上扛着两头宽的扁担。
盛满了货物的竹筐挂在扁担的两头,随着在农妇们的步伐,在她们肩头一颤一颤的,
像是装着顽皮淘气的孩子般。
无论高矮胖瘦,这里但凡是要靠着双手劳作的女人们,几乎全是做着同样利落的打扮——
短打布衣与包头布巾。
原本,元笙笙觉得这种丑布巾戴在头上很是难看,可到真正用到之后就乖乖噤声了。
这布巾是用麻布制成,不仅能透气凉爽,更是将头发全部束上去,露出脖颈。
当真是夏日里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元笙笙低头,瞧着街边那一筐筐被沾了水的方布盖着的菜,偶尔露出点点绿意,
惹人喜爱。
有些东西的根上还沾着泥土,只是看着就觉得新鲜。
大街小巷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一旁卖包子的大婶在吆喝。
“皮薄馅大的包子喽~”
镇子上,这两日阴雨连绵,今日终是盼到了一个大晴天,虽然周遭开始燥热了起来,但这日光却不毒辣。
三两只黄雀站在梢头,日光漫下来,透过绿悠悠地叶隙,照到她额头,驱散了最后的一丝疲倦。
风娇日暖。
真是个好天气。
恰好适合补觉。
元笙笙打着哈欠,懒懒地边太阳边往前走。
连续做了五日的簪子,让她两个肩膀此刻是酸痛难耐,今日险些都抬不起来了。
不过——
这脚下的步子却迈得无比的轻快。
毕竟,此刻她的怀里揣着一张三十两的银票子,在加上之前那一小袋的零碎金瓜子。
不光是做簪子的各类材料能卖的起了,怕是连开铺子的租金也有了。
本想着先将就着摆个小摊,但总觉得不如铺子来的好。
元笙笙一边盘算着要在哪里选铺子,一边喜滋滋地朝码头走去。
向南面摊前,她离着老远就看到了等着她的林水。
她挥着手臂快步走过去,林水便猛地靠近她的脖颈,像是在轻嗅着什么。
半晌后,她缩回了头,只说了句:“笙笙,你身上好香啊。”
????
一瞬间,像是有鞭炮在她脑子里炸开,她赶忙退一步,慌忙捂住了脖子,声音中透着微微地惊恐:
“你,你,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是。”林水一边摆着手,慌里慌张的解释:“不,是,不不不,我不是,我是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身上真的有一股子香味,浓的老远我便闻到了。”
哦,
笙笙猛地拍着胸脯,刚刚一瞬间,她脑子里连拒绝林水后尴尬到抠脚的场面都想好了。
但,幸好,幸好。
香味?
她对着两侧的宽大袖子,左嗅右边嗅,并没有闻到奇怪的香气。
***
“袁掌柜,还是两碗大肉面。”
“好嘞,两碗大肉面!”
这边,两人刚刚坐下,旁边那桌四个女人的说话声音便传了过来。
其中一个鼻音很重的人说道:“快与我说说,昨晚到底如何?”
声音听起来很是急切。
接着一个粗嗓门的回:“那滋味,当真是欲——仙——欲——死。”
“先说那凌羽公子吧,那青色的长袖一挥,顿时整个台下便香气四溢。更别提,肤白如凝脂,那身段,在青纱之下,若隐若现,若有似无,实在是勾魂的紧。”
这声音还没说完,另一个便又插了进来。
“还有,还有,那阮尧郎君,一手琵琶拨的着实让你心痒难耐,我昨晚恨不得变成那柄琵琶,就躺在他怀中。”
“这都不是最绝的,最绝的是最后一位,那连面纱都没摘掉的公子,只是那勾魂摄魄的一眼,真的,就只是那一眼,看的我整个心都碎了。”
“哦?竟真有这么爽?”
“那当然,那可是烟雨阁,整个西洲谁不知道烟雨楼,就算木头送进去,也能□□出来柔情似水的男儿郎。”
“.......”
元笙笙和林水对视一眼,脸都有些红。
只是从四个人的对话中,她就已经开始脑补他们口中的那个什么劳什子烟雨阁的香艳的场景了。
这就是古代吗?!这就是女尊吗!
这也太刺激了,开有颜色的腔都如此毫无忌惮的吗?
元笙笙慌忙端起一碗水,仰头喝了下去。
本以为邻桌的四人讲完了,却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开头,接下来的场面更是听得两人面红心跳。
林水轻咳一声,红着一张脸,只是扒了四五口面便匆匆走了。
元笙笙当然也不愿意多呆着,便紧跟着付了钱也走了。
摊子上,唯有那一桌还在议论着。
“你刚刚留意没?那女人,就方才后脚走的那个。”
“那瘦高的小白脸?”
“嗯,别看她一本正经的,她昨晚定也去了烟雨楼。”
“她?”另一人简单回忆了她的的打扮,普普通通的短打,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农户罢了。
“我离的近,她的那种的香味,就来自烟雨楼,与我们姐儿三个身上的一样,定然错不了。”
***
元笙笙乐呵呵地从官府出来,将盖上了官契租房契约折好,妥帖地放在了怀中。
铺子已经定下了。
就在梨花巷子里,那处虽说不是镇子上最热闹的街市,却紧邻着这里最好的成衣和胭脂铺铺子。
对面还有一间卖话本子的,最是受郎君们的喜爱。
元笙笙一手拎着酒坊打的新酒,打算回家先将房契放好,再去林水家庆贺一番。
却没想自家院外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是好些时日未曾见的那位小厮若柳。
元笙笙态度恭敬地行了礼:“可是我簪子出了问题?”
他咬着下唇,摇摇头,只字未说,眼泪便已经落了下来。
“若柳以后愿为小姐做牛做马,只求小姐能善心收留若柳。”
话还没说完,他便「噗通——」一声跪下,对着她就要磕头。
???
“你,你别这样,你,你你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在她眼里,磕头敬天地,拜鬼神,这种礼她还从未对活人做过,
当然,这也是她头回被人跪拜。
待若柳直起身子,她才惊觉,他的嘴唇已被咬的冒出了血珠子。
“你家主子呢?这究竟是发生何事了?”
她本意只是略表安慰,毕竟只是匆匆见了两面就来求她收留,这事儿听起来简直荒谬至极。
她就说,这定簪子的银钱怕是没这样好赚。
却没曾想,她越说若柳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落。
随后更是扑进了她怀中,硬生生地搂住了她的腰。
打了她个猝不及防。
“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在这动手动脚的。”
元笙笙顿觉羞恼,使劲儿将他从自己怀中拉开。
“主子被人捉走了,若柳实在是无处可去了,还望小姐能见我收留我,我什么都会干的,以后也绝不会和主君争宠的。”
若柳抬起他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泪珠挂在眼下要掉不掉的,眉头微蹙,轻扯着她的衣摆。
正当元笙笙被弄的不知所错之际,一回头,便瞥见了一身黑衣,手持盲杖的尹清。
他的那双不聚焦的眼睛此刻正朝着她们二人的方向。
一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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