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小子,知道亲爹回来了还不马上赶回来,庄子上就这么好玩!”
许呈晋许久没见过儿子,心里着实喜悦,不过眨眼间瞧见他浪荡的样子又来气,抬手就冲着许恒虞背上打。
许恒虞结实了受了亲爹一巴掌,呲牙咧嘴地递上笼子:“爹,爹,这是我从庄子里抓的蛐蛐儿,您瞧瞧。”
李氏跟在后面,屈身行礼,眼里含着无限柔情,语调温柔,“表哥回来了。”
“都怪怜儿身子不争气,偏偏这时候病了,让老爷没能马上见到虞哥儿......”
许呈晋看她穿着一身素衣,柔美的脸上还挂着带病的酡红,不禁伸手想扶她快些起身。
背后里,二房一家见许呈晋对李氏还是一如往昔,悄悄放下心,二太太哄笑道:“大哥别怪小嫂子,是我没吩咐好丫鬟,夜里起风,窗子被吹开,才惹得小嫂子风寒头疼。”
李氏垂下头,柔弱羞怯道:“不怪弟妹的......”
许呈晋慢慢收回了手,回头看了眼站在门边的大太太,大太太神情自然,像是没听见二太太那句刺耳的‘小嫂子。’
“既然身子还没好,就快些回去吧。”
李氏只好自己起身,人还没站稳,又听到许呈晋压低声音的嘱咐,“日后在外都叫我老爷。”
李氏心中一惊,许呈晋从没让她改口,她也一直把这份独有的称呼当作二人间的情趣,她仓皇地朝老太太看去,见她面色不善地站在那儿,心下不安,推了推儿子,“虞哥儿还没给老太太请安呢。”
许恒虞:“祖母安好。”
老太太脸上瞬间扬起慈祥的笑意,“乖孙孙回来了,给祖母瞧瞧,在庄子里玩儿的可还开心?”
许呈晋皱眉:“母亲,他是去陪李氏到庄子上养病的。”
老太太摆摆手,“虞哥儿赶了一天路累了吧,快和祖母回宁安堂歇息。”
“不成。”许呈晋拉住要和老太太往回走的许恒虞,“母亲,我说过了,我如今定居京城,他们不能再住在您那儿。”
他抬脚朝春晖院走,李氏却不想就这么跟他回去,她踉跄了一步,咳嗽道:“表...老爷,我的东西都在母亲那儿呢,先让他们搬过来吧。”
留不了小的,能留下大的也行,老太太趁胜追击,故意道:“怜儿身子弱,又跟我住了十几年,你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这大晚上的,等搬完东西,得折腾到什么时候。”
李氏眼眸含泪,又咳得厉害,许呈晋到底还是心疼她,来回搬东西的确辛苦,“你先住在母亲那儿,慢慢收拾,月底再一同搬去东街。”
“但虞哥儿必须和我回去。”
李氏还想再劝劝,但许呈晋态度坚决,她也只好不了了之,虞哥儿机灵,想必不会在大太太手底下吃亏的。
许嘉元看着李姨娘三言两语几滴眼泪就让意志坚定的父亲改了主意,默默地站在母亲身后。
大太太察觉到女儿的动作,心下安稳却没有言语,她早就知道,许呈晋见了李氏便是满眼的心疼,连李氏没来给她请安,恐怕也没注意到。
当初她和老爷新婚燕尔没多久,老太太就隔三差五地以身子不好为由,让许呈晋侍疾在侧,刚来许府的李氏因此常常能见到许呈晋。
她也是别人家千娇万宠养大的姑娘,眼看着与自己恩爱的夫君转眼和容貌远甚于她的表妹日日相处,危机感油然而生,她旁敲侧击了好几次,自己身为长媳,理应侍奉母亲左右,但许呈晋只说,母亲觉得表妹贴心,照顾得已经很好,离不开她。
后来许呈晋上了战场,她迟迟没有生孩子,老太太说李氏为父母守孝耽误了年岁,家里只有个不成器的亲哥哥,她疼惜这个侄女,做主把她许给了许呈晋,做了贵妾。
丈夫在外征战多年,回家后尚来不及和自己说说话,就一台轿子纳回了个千娇百媚的表妹,两人燃着红烛在院子里睡下,那时候心里的痛,深到大太太都快忘了。
好在,李氏身子不好并不是装的,终究是大太太先生下孩子,如今她有着三个孩子要教养,怎会再和李氏去为那些情情爱爱斤斤计较。
回了春晖院,跟着许恒虞的两个小厮替他打整行李,他自个儿跟着父亲去了书房。
没一会儿,书房里传出许呈晋震怒的声音,“你都十一岁了,竟然连千字文都认不全。”
惊得树上睡觉的鸟儿都扑棱着翅膀跑了。
明芙把小姐要盖的软被抱出来,听到这动静,嗤笑道:“四少爷果然不学无术。”
桃桃咽下脆脆的香贝,奇怪地看向明芙,许恒虞长相优越,亲娘又是十分成功的妾室典范,这明明该是明芙最崇拜的例子。
明芙见桃桃看过来,眼里带着困惑,心里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羞恼地呵斥道:“吃你的东西,看什么看。”
桃桃:?
明芙又想起了曾经,那时候四少爷才五六岁,被老太太宠着,穿得金尊玉贵的,躲在树荫下拿着棍玩的浑身脏兮兮的,她亲切地递上了张亲绣的帕子,原只想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哪知道四少爷抬头盯她良久,忽地朝她丢了只软绵绵的虫子。
明芙吓得尖叫,在原地胡乱拍着身上的衣服,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而许恒虞捧着肚子哈哈大笑,笑话她跳得像猴子。
这么顽劣,幸好也只是个妾生子,成不了什么大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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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许呈晋一大早就进了宫,等他走了,大家也就知道了许呈晋昨夜发怒后的结果——许恒虞禁足春晖院,直到他背完儿童读物千字文。
许恒虞一开始没觉得禁足有多难受,这院子以前都封着,他还没来过呢,正好这次好好玩玩。
但春晖院里的人,或是因为立场,或是迫于形势,没人敢主动和许恒虞说话。
他转了几圈,被下人们看见他就跑的反应弄得无趣,自己的小厮也不停劝他先回房间把书背了再出来。
他感叹着朝书房走去。
夏日炎热,大太太不愿麻烦叨扰二房,在许府这段日子里,除了许呈晋的书房,都没有冰用,桃桃吃了午饭,嫌弃房间里闷热,跑到院子里最大的云杉树后乘凉。
躺下没一会儿,树上嘭地掉下一枚树果,正砸在桃桃脑袋上,桃桃揉揉脑袋,抬头往上望。
隐约有个衣角露在密密的树叶后,桃桃记得,这是许恒虞的衣服。
或许是不小心碰上了,不想和宠妾的儿子起冲突,桃桃换了个地方打算继续躺,人才坐在地上,脑袋上又掉了颗果子,这次砸在了桃桃的小揪揪上,挂着毛刺的果子,缠在头发上,要是取下来会瞬间弄乱她的发型。
桃桃怒了,她的头发又多又厚,梳头发是她每天起床第一件挣扎的事,许恒虞竟然就这么给她毁了!
她蹭地站起来,双手合抱住树干,用力摇起来。
许恒虞被晃得差点滑倒,抓着树枝连声道:“哎哎,别摇别摇!”
桃桃装作才看到的样子,又狠摇了几回,“啊,是四少爷啊,我还以为是哪只笨鸟呢。”
许恒虞扶着树干坐下,笑道,“傻丫头,你力气可真大。”
“你是五妹妹的新丫鬟?”
昨晚他眼睛扫过他们,记得这个探头探脑的丫头。
桃桃吓唬够了人,气也消了,转身搜寻着新的遮阴地,许恒虞不肯放过她,故意问:“你不去伺候主子,跑这儿偷懒来了?”
桃桃站住,抬眼看他:“四少爷是要告状吗?”
说着,她右手指着书房那边,桃桃暗示许恒虞也是从书房偷跑出来的。
“我才不屑做这种事,放心,我们都出来偷偷出来躲懒的人儿。”
我们才不一样,许嘉星是亲口放她出来玩儿的,桃桃哼了声,不搭理他。
“你这小不点,我虽然是个庶子,你也不用这么不尊敬我吧。”
毫不忌讳自己的庶子身份,让桃桃有些意外,不过她才不会承认自己不尊:“四少爷,我嘴笨,小姐让我没事少说话。”
“哈哈哈哈,你当我没听见,昨天五妹妹被你哄着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桃桃:......
昨天许嘉星回院子,看见了母亲只牵着大姐姐回房,兴致不高,她就哄了两句,说大小姐怎么像她阿娘家的三岁的小堂妹一样粘人,逗得许嘉星喜笑颜开。
许恒虞怎么这么烦人。
好在等他笑完,许恒虞站在树干上远眺,“爹的马车好像要回来了,不跟你说了,小不点。”
桃桃不知道他怎么爬上树的,不过他下来的时候动作太逊,跟个猴儿似的,桃桃没眼看,理了理头发换了棵树找位置休息。
许恒虞落地后,帅气回头,小丫头早遛了。
纳闷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树叶,许恒虞朝书房溜达走去。
桃桃目送他离开,许恒虞今日穿着身黑衣,行走间颇为飘逸,露出的半张侧脸也带着青春的笑意。
单从容貌和行事风格上讲,许嘉星和许恒虞,反倒更像亲兄妹。
桃桃暗想。
作者有话要说:桃桃:到底谁像猴子?
明芙(感动落泪):好桃桃,替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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