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周寨主听到福伯的话后,不敢置信地转过身去。

“你是说有人竟然能欺负到琬儿……噢不是,竟然有人敢欺负琬儿?!”

福伯:寨主你这挽尊也是大可不必……

周寨主轻咳一声,一只手自然地搭在了福伯的肩上。

两人并肩而立,周家寨位于瑜州城的最高处,放眼望着远处环绕群山的袅袅青烟,偶尔有一两只自由自在的白鹤在山涧飞过,周寨主意味深长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语重心长的道:

“岁月不饶人啊,阿福你瞧瞧,这一晃琬儿的娘都离开快十五年了,她走时,琬儿和瑜儿才巴掌那么大一个,不知不觉琬儿都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咯,我也一眨眼就成了个糟老头子了,如今居然还有胆肥的都敢欺负到琬儿的头了!”

周寨主虽然面上未有表露,但是在心中默默抱拳,敬这位未见面的仁兄是条汉子。

听了周寨主的话,福伯先前心中的紧张不禁得到了些些宽慰。他转念一想,是啊,那个不长眼的竟然有胆魄,惹上这位上天入地的混世女魔王,琬儿能给他好果子吃?

在福伯的印象中,周筠琬从小就闲不下来,弄得寨中鸡飞狗跳。

就连这山中的老虎见了她,都要退避三舍。

回想起来,周筠琬名气最盛的时候,要数她十岁的那年。

那年周寨主带着寨中的几位当家的,一起押送了一趟非常重要的东西去了江南。

本以为那段时日相对太平,寨中仅留下了百余人驻守,寨主如此放心,大家也就跟着放松了警惕。

谁知,对面山头的刘寨主突然带着上千人前来突袭。

周寨主听闻家中被袭,立马调转马匹,连夜赶周家寨。

当周寨主前脚刚刚踏入寨门,就看到门口哭哭啼啼的周策瑜,心中一紧,以为是周筠琬遭遇了不幸。

周寨主着急忙慌地跑进寨门,一进门却发现,周筠琬正在大家的簇拥之中被人高高抛起,而来势汹汹的刘家寨早就不见了踪迹。

一了解才知道,原来年仅十岁的周筠琬,临危不乱,发现敌人之后果断布局,小小的一个女娃娃,居然能领着周家寨百人的队伍,以一敌十,硬生生将刘家寨的土匪节节逼退,一直攻回了老家。

从那时起,周寨主就知道,完蛋,自己要辜负娘子撒手人寰前的嘱托了——

那时,周筠琬的娘亲,颤抖着沾满鲜血的双手,轻轻抚摸着周寨主怀中的一双儿女,她声音虚弱,“阿郎,我希望女儿长大之后能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远离周家寨的打打杀杀,找个性子温和的郎君度过一生……”

想到这,周寨主扭头看向福伯似是做着最后的挣扎,“那个能欺负到琬儿的臭小子,是臭小子吧?”

周寨主停顿了一下,看到福伯点了点头,这才接着说道:

“那臭小子必定是她心悦的郎君,那人不会是哪个山头的寨主吧?”

“不是……”福伯遗憾的摇摇头。

周寨主一听昏黄的眼眸,露出了多日未见的清澈,他语调上扬,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期待,“那人是?”

“是瑜州城中一位非常有名的才子,叫沈文清。”

福伯摇了摇头,言语中,皆是不满。

为周家寨做了一辈子的事,福伯早已看不惯那些说话酸溜溜的书生,奈何小姐这次不知怎的好似非那位不可一般。

“噢……”周寨主接话的声调止不住地上扬,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只要不是哪家的寨主,似乎之前娘子意愿,或许还能达成,也说不定。

“那公子是合态度呢?”

“那公子傲得很,应该是瞧不上咱们周家寨,先前我路过二当家院子时,不小心听到了二当家与小红的谈说,字里行间无不都是那公子对小姐如何如何嫌弃,小姐为了那公子是如何如何伤心,咱们不在的这几日,小姐都躲在房中为了那公子伤心欲绝,眼睛都哭肿了!”

周寨主原本在心中已经开始不自觉的盘算着自己要给周筠琬准备的十里红妆,结果福伯一开口,又一棒子打回了原型……

哎,原来八字还没一撇呢!

“阿福,你现在就去仔细调查一下那位沈公子,一炷香内,我要他全部的信息!”

福伯上次听到这句话时,是周寨主遇上夫人,如今再次听到,他的心中不免浮现出一些不详的预感来。

夜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周筠琬一动不动缩在被衾之中,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瓜子,挣扎半晌,终于还是下了床,去点亮了床边小几上的那一盏油灯。

灯被点亮的一瞬,周筠琬一个飞扑赶紧又上了床。

眼下,她本就娇小的身子,在被子里曲成了一个小小的“山包”,一手磕着瓜子,一手翻着书。

“天哪,这位柳公子为何这般无情,这般残酷,这般无理取闹?!”

嘴上虽在嫌弃着,但是眼中打转的泪水毫无保留地簌簌落下。

就在周筠琬看得正起劲的时候,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进吧!”

刚刚进入书中的情绪就被这样无情的打断,周筠琬胡乱摸了摸脸上的泪水,讪讪从榻上探出头去。

一回头,她肿如核桃的双眼,正巧对上周寨主难得露出的笑颜。

周筠琬心下咯噔一声,自己之前在城中闯的祸,周策瑜那个告状精也不知有没有跟周寨主说,但看周寨主如今笑得如此瘆人,便知道自己大致是凶多吉少了。

“琬儿啊,听闻你这几日都在房中用心学习,你瞧瞧,这眼睛都给熬红了!你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爹爹可是会心疼的噢~”

周筠琬:这难道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赶紧思索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做什么错事?

周寨主:她看我的眼神如此奇怪,难道还在生我没有陪她去灯会的气?哎呀,太多了,也不知爹现在来追究的是哪个!

周寨主见周筠琬不为所动,再次加大了“疼爱”的力度,“乖女儿啊,爹爹给你从江南带回了好多好吃的,咱们一起去正堂瞧瞧呢~”

周寨主:我刚刚说话语气如此俏皮,她应该能感受到我的慈祥,会不会就这样敞开心扉,同我说说沈公子的事情?

周筠琬:正堂?!难道这是要骗我去家法伺候?!救命啊……

于是,周筠琬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连滚带爬从床上一跃而起,“噗通”一声双膝跪地。

“爹,女儿知错了!”

“哈?”

周寨主打量着眼前这个披头散发,跪得笔直笔直的姑娘,打心底发出了疑惑。

“何错之有?”

“女儿前几日去打翻了你院中种的那株兰花……吧?”周筠琬捡着最轻的开始说。

她用余光瞟了一眼立在面前的周寨主,见其不为所动,心下认定肯定不是为了这一桩。

“那是,女儿将爹爹养在别院的徐娘子,打出了门……吧?”

周寨主额边的青筋已渐渐暴走。

“再说。”

周筠琬:还不是,那只能是那件了!

“爹,女儿一心只想强身健体,并不是背着您偷偷在学功夫,您要怪就怪周策瑜,都是他带坏我的!”

周筠琬:周策瑜咱们既是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便就一起同年同月同日死吧!

周寨主:今日收获颇丰啊……

“起来吧。”

周寨主在周筠琬依旧端着一副严父的架子,他屈指敲了敲周筠琬低垂的脑袋。

“知道为什么一直不准你学功夫吗?”

“因为娘唯一的遗愿,就是希望女儿一生能平平淡淡,安安稳稳。”

周筠琬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蓬松的脑袋也越埋越深。

“知道了,为何还犯?”

“因为,女儿想像爹一样,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护我们周家寨上下周全!”

周寨主长叹一息,“琬儿,有心了……”

但话锋一转,“但,这可不是你到处去作乱的借口,上次那位沈公子……”

周筠琬这下才真正明白,周寨主此番前来的原由。

她一把上前拉住周寨主的双手,“沈公子,的确是女儿心仪之人,但希望爹爹莫要为难他,是女儿先喜欢他的,有错也都是女儿的错!”

“傻姑娘,喜欢一个人没有对错之分!”周寨主将周筠琬缓缓从地上拉了起来,为她掸了掸膝上的尘土,慢慢将她拉到塌边坐下。

“如果需要爹帮忙的时候,尽管跟爹开口,不要藏着掖着,也不要一个人躲在房中偷偷地哭,这样对身子不好,知道了吗?”

周筠琬眨巴着她迷惑的核桃眼:爹今日为何如此慈眉善目,这不是他的风格啊?

周寨主望着这双丑兮兮的核桃眼: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姑娘,过去挥一挥衣袖就能轻易收下一个又一个的山头,如今为了情郎,竟然哭得从床上起不了身,造孽呀!

“此事你不用担心,爹自有方法。”

临走前,周寨主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消失在苍茫的黑夜之中。

周筠琬脑中反复回味着周寨主这句话,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她爹不会是想对沈文清下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请了假,最终还是经不住内心的挣扎,还是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