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自从那日回到周家寨,周筠琬便被周寨主罚她在房中反思。

虽然被禁足了,但是周筠琬心中念着那日临走前,沈公子最后说的那句“沈某是守诺之人”,自分开之时起,周筠琬就日日盼着守卫前来通报。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过了一日又一日。

窗外的桃花不觉间已压弯了枝头,可周筠琬始终没有听到沈公子来的消息。

终于,今日周寨主因一些事务,一大早就带着福伯下了江南。

周筠琬得知消息时,正犹豫要不要去城中找沈文清。

去,或又得到沈公子的横眉冷目。

不去,她又些许的不甘心。

此刻,周筠琬纠结得在榻上滚来滚去。

周筠琬在榻上翻了一圈,双眼呆呆地望着眼前绣着白鹤展翅的洁白床帐,想起沈公子轻盈的衣裾。

周筠琬猛然抬头,“小红,你说沈公子为何还不来?我明明助他救了烟烟姑娘,还收拾了栖霞山的泼皮,他就没有那么一丢丢的感动吗?对我的印象没有一丝丝的改观吗?”

“难道是我那日凶悍过头了,沈公子莫不是以为我是个悍妇,不敢来了吧?!”

现下,周筠琬回想起当日的场景,沈文清看着她叉着腰站在树干上哈哈大笑,已经被自己这般凶悍的气势吓得双腿打颤,动弹不得。

周筠琬懊悔地拍了拍脑门。

怪自己太久没有舒展拳脚了,一时兴奋,没控制好轻重,再加上栖霞山那帮子纸老虎,怎么就这么不经打,自己还没有拿出三分的本事,他们就已经全都趴下了。

周筠琬越想越悔,她在榻上又翻了一圈,“难道他是反悔了?思来想去还是不愿与我们这些粗人为伍?”

“要不就还是再气之前烟烟姑娘说喜欢我的那事?”

“但沈公子应该不是如此言而无信之人,这事是他之前就答应过哥哥的,你说我要不要找周策瑜亲自走一趟?”

小红坐在床边的脚榻上,仔细地剥了一颗葡萄,趁着周筠琬转过来之际,塞到了周筠琬的嘴里。

周筠琬鼓着腮帮子,一面嚼着葡萄,一面蹙着眉思考着,想了半晌也不得其解。

听了许久之后,小红一手撑着肉乎乎的脸蛋,嘟着嘴思索片刻,“小姐咱们再这里猜来猜去也于事无补,要不奴婢去城里打听打听,万一沈公子只是因为家中有急事被绊住了呢?”

“也好也好,我们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只会让我更加的患得患失。”周筠琬赞同的点了点头。

周筠琬本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子。

还未等小红从脚榻上起身,周筠琬就催促着,“你跟小二一起去吧,早去早回,有事让小二先回来给我传话啊!”

“是是是,我的姑奶奶。”小红起身揉了揉坐得有些麻的双腿,还来不及捋直身后的裙角,就被周筠琬推着朝门外走。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少寨主,沈、沈公子……”小二匆匆忙忙从院外跑了过来,由于跑得太急,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口中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听到“沈公子”三个字,周筠琬一激灵赶紧迎了过去。

“怎么了,怎么了?沈公子出什么事了?”

“沈、沈公子,在寨门外!”

等待了那么多日的消息,突然出现在自己耳边,周筠琬咋觉得这事如此的不真实。

“快请,快请。”

小红赶紧为周筠琬整理着刚刚滚得有些凌乱的发髻。

“沈公子说了,他一个外男,不能来小姐的闺房,那小的应该要把他请到何处呢?”小二有些为难地望着周筠琬。

“噢,那就请沈公子去周策瑜院子里好了!”

周筠琬正准备踏出房门,又被小二一声喊住。

小二压低了声音,伏在周筠琬耳边,“二当家昨夜里带了小娘子回寨子,这会子兴许还未起呢!”

周筠琬可不能眼睁睁看着送上门的小白兔就这么溜走了。

没有任何犹豫,大步跨进周策瑜的院子,使劲砸了几下周策瑜院子的大门。

“周策瑜,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将你房中的莺莺燕燕给我赶走,沈公子来教咱们习字了!”

不一会儿,周筠琬就看见周策瑜睡眼惺忪地出现在院中。

他披着松垮的袍子,慢慢悠悠从房中挪了出来,未遮住的地方还能看到被“小猫”挠过的红印。

“真来了?”

“真来了!”

似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周策瑜低头轻笑道:“婉儿,那日在栖霞山你的风光事迹,我可都听小二说了,呵,那巴掌扇得,那拳脚舞得……如此这般沈公子都还敢来,这小郎君还是很讲信誉的,哥哥敬他是条汉子!”

周筠琬剜了眼前这位风流浪子一眼,细声细气地说:“这位公子怎么说话呢?!人家那日只是激动了些,平日里还是很温柔的。”

“是是是,最好捂紧你的大尾巴,莫要让你那小白兔瞧见了……”

周策瑜也不再跟周筠琬贫嘴了,揉了揉周筠琬柔软的发顶,歪着嘴痞痞一笑,一步跨上上首的圈椅之中,从门外挥了挥手,“小二,还不赶紧请沈公子!”

随即,周策瑜又转头恶作剧般用口型对周筠琬说,“别让我们家婉儿等急了。”

周筠琬正欲对周策瑜举起拳头,忽而门外一阵淡雅的冷松的香气,携着温暖的柔风穿堂而过。

厅中的两人齐齐抬头,只见沈文清逆着光站在门边,日光给他镀上了一圈柔和的光晕,今日他一袭宽袖青衫,发冠高束,脊背挺得笔直,双手负于身后,正从院中跨入茶室的正门。

周筠琬之前只觉得他长得好看,但今日,他身着这不同以往的白袍,在青衫的映衬下,原本冷白的肤色,竟然隐约透出了一层桃粉色,眉眼也不似往日那么冰冷,在抬头看到堂上周策瑜的那一瞬,微微弯了弯。

他笑了。

周筠琬不觉失了神,明亮的双眸一动不动,怔怔望着眼前之人,以至于沈文清站到自己面前时,她都忘记了寒暄。

“周姑娘。”

沈文清稍微躬身,对她作揖。

“啊,沈公子。”

周筠琬赶紧跟着福身。

周策瑜在堂上看着两人这生硬的相处模式,这没有见识的妹妹,我不想要了。

两人有些不自在的立在原地,周策瑜终是看不下去了,起身,一把揽过沈文清的肩头,轻拍了两下,“辛苦沈兄,从山下上来教导我们兄妹二人。”

“辛苦不敢当,这本就是小生此前承诺过的。”沈文清侧头看了一眼周策瑜放在自己肩头的手,抿了抿唇,抑制住了想要躲开的想法。

周策瑜蹙着眉,在茶室环顾了,似是有些不满意。但在他抬眸的瞬间,眉目豁然舒展,顿时有了主意。

“今日天气晴朗,要不咱们去院中的水榭中学习?”周策瑜躲在沈文清身后,冲周筠琬眨了眨眼。

周筠琬:花孔雀又再打什么鬼主意?

“好,听周公子安排。”落入虎口而不自知的小白兔,乖巧的应承着。

当周筠琬步入画廊后,她便彻底明白了周策瑜眨眼的意思。

在水榭修筑之初,周策瑜便命人在周围种满了桃花,现在这个季节正值桃花开得繁荣的时节,清风拂过,落英缤纷,好不浪漫。

再加上,那水榭也不知何时被周策瑜挂上了白色的轻纱,阳光斜斜倚在朦胧的薄雾之上,光斑跳跃,如梦如幻。

周筠琬扭头给周策瑜一个肯定的目光。

不愧是你,花孔雀。

就在两人狼狈为奸之际,周筠琬也注意到了沈文清额边冒出的青筋。

就在沈文清即将要发难时候,周策瑜眼疾手快,赶紧上前,连拖带拽不由分说地将沈文清拖到了水榭之中的石凳上坐下。

“今日咱们就在此处学习吧!”

说完周策瑜竟还真的摆出了一副想要认真学习的模样,让小二将早就准备好的书籍悉数搬了过来。

沈文清见周策瑜这般有诚意,心中的疑惑也渐渐释怀,开始正式给兄妹二人教授一些简单的四书五经。

沈文清在对面认真的讲解着书上的词句。

而这厢的两个学生,正躲在书后眉来眼去。

周策瑜: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周筠婉:没想好,你有主意?

周策瑜:看我的!傻妹妹没有我你可怎么活。

两人达成一致后,周策瑜抬起清澈的双眸,高高举起手打断了沈文清的讲解。

“沈先生,学生有一事不解,不知可否请先生解答?”

沈文清看着周策瑜求学若渴的眼睛,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周公子请说。”

“昨日学生在城中偶遇一位姑娘,临别前姑娘赋诗一首赠与学生,说有缘自会相见,诗是这样的,‘花开春水碧,灯影月光寒,会是今年事,见君独倚栏’,请问先生这诗是何意呢?”

听完周策瑜的话,沈文清薄唇轻抿思忖须臾,转瞬唇角轻勾。

“周公子,这是一首藏头诗,每一句取第一个字,正好能汇成一句话——花灯会见。”

周策瑜相当配合的一本正经的“噢”了一声,答话的期间,还不忘冲周筠琬递了个眼神。

两人早些年就是这般一唱一和蒙骗周寨主,见到如此熟悉的信号周筠琬刹那间心领神会。

立马换上羡慕的眼光望着周策瑜,“真好,哥哥还有姑娘相约花灯会,可爹爹向来因为灯会人太多了,琬儿长这般大还从未见识过大家口中的十里花灯是哪般模样,如此想来这人生还有什么盼头!”

周策瑜心疼地拍了拍周筠琬的后背,安慰道:“你一个女子去灯会当然是有些危险,周家寨这帮大老粗陪你去,一个灯谜都答不上来,也会让你失了兴致,但如果能找位文雅的公子陪着,或许爹今年会答应让你去呢?”

此时,周筠琬失落地垂下双眸,轻轻叹了一声,“可如今我要上哪儿去找人呢?”

听到这儿,周策瑜低头浅笑,骤然抬眸,恍然大悟地一把将沈文清拉到身边,“哎呀,你看看我这眼力劲,此人不就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家寨大尾巴狼太多,沈家的小兔不够用啊!